言随明显愣了一下,说:“哥,你说的人是谁?”
傅言算冷声说道:“很快就到了。”
他给慕笙擦干净嘴角,让佣人把东西收拾下去,便一直在房间里坐着。
言随跟他汇报着这两天言家生意的事情,慕笙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空旷的房间。
直到佣人急匆匆的跑上来,说:“大少,外面有个男人说要见您,他说他姓林。”
言随一愣:“姓林?我们家没有姓林的生意伙伴吧?”
傅言算却说:“让他进来。”
佣人立刻就去了,几分钟后,楼下传来脚步声,而后上了楼梯,有人敲了敲门,叫他:“傅言算。”
傅言算起身去打开门,看着门外熟悉的脸,竟有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林曜。”
也不过是几个月没见而已,可林曜好像更沧桑了些,也许是因为连日赶到这里,面色间带着疲惫。
他微微颔首,说:“你说笙笙出事了,怎么了?”
傅言算抿了抿薄唇,说:“进来吧。”
他将门打开,林曜走进来,看见慕笙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眼中闪过欣喜:“笙笙!”
他好久没见到慕笙了,很想她。
林曜大步走到慕笙身边,说:“笙笙,是不是傅言算欺负你了?我来了,笙笙。”
可慕笙坐着没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曜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他又试探着叫了一句:“笙笙?”
这下,他彻底确定了。
林曜的眸色瞬间阴沉,他转头看着傅言算:“她怎么了?”
傅言算张了张嘴,不得不再次解释一遍:“医生说,是精神分裂症。”
林曜暴怒起身:“傅言算,我把人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把她照顾到疯了?”
他猛地挥拳砸向傅言算,可傅言算连躲的意思都没有,现在任何事都比不上他心里的感觉来的更痛。
言随倒是眼疾手快的挡住了林曜的拳头,漂亮的眼睛眯起来:“林先生,再对我大哥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林曜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将人甩开。
他伸手揪住傅言算的衣领,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傅言算被他揪着晃来晃去,却只能说一句:“我……是我的错。”
林曜再次挥拳,却停在了离傅言算脸上一寸的位置,良久,他冷声说道:“傅言算,我是为了笙笙!”
他猛地松手,没好气的问:“需要我做什么?”
傅言算拽了拽领带,说:“先待在这里,一步都不要离开,我出去一趟,很快我就会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曜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办你的事。”
傅言算看了慕笙一眼,即便知道慕笙不会理他,还是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轻声说:“阿笙,我很快回来。”
意料之中的安静,傅言算转身离开了房间。
言随快步跟上,问:“哥,你需要有人保护慕笙,为什么不让我来?”
傅言算没说话,言随一顿,问:“你还是没有原谅我,是吗?你不相信我。”
傅言算看了他一眼,说:“言随,这个庄园里的人,我都不信。”
“至于你,”他说:“如果是贞姨来要人,你会选阿笙还是你妈?”
言随张了张嘴,傅言算说:“就是这样,林曜是这世上除我以外,唯一一个将阿笙放在首位的人,没有人会比他做的更好。”
他快步走向言老的那栋别墅,原本属于言老的地位权力现在都落在了傅言算的身上,言青及一干人等都成了傅言算的手下。
言青带人守在门口,看到傅言算走过来,恭敬颔首:“大少。”
“锦叔在里面吗?”傅言算问。
言青点头:“是,按照您的吩咐,顾先生和顾小姐都在里面,没有出来过。”
傅言算大步走了进去,顾锦和顾瑶坐在客厅,顾瑶一脸的慌张,倒是顾锦,满脸淡定,一如这些年他教育傅言算的那样,沉稳而矜贵。
看见傅言算进来,顾瑶率先开口:“言算,你为什么让人把我和叔叔关在这里?就算你不喜欢我,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叔叔?”
傅言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原来顾小姐知道我不喜欢你,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顾瑶的眼圈瞬间红了。
她印象里的傅言算一直是清冷而高贵的,即便对她没有感情,也只是冷漠了一些。
所以言老病重的那些日子,她天天往傅言算身边跑,抓紧了机会刷存在感,傅言算也没有开斥责过她。
可现在,这个手握大权的男人,比以前更加高贵,更加有魅力,却也将对她的厌恶写在了脸上。
顾锦抬了抬眼,说:“言算,瑶瑶是你未来的妻子,你要注意你跟她说话的语气。”
傅言算冷声说道:“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顾瑶我不会娶,我未来的妻子只有一个人,她叫慕笙。”
“言算!”
傅言算却无视了顾锦的怒火,抬手招来了言青,说:“备车,把顾小姐从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以后没有我点头,不许她踏进言家半步。”
言青点头:“是。”
他走到顾瑶身边,冷漠而疏离的请示:“顾小姐,请吧。”
顾瑶的眼泪瞬间掉下来:“言算……你真的要这么绝情?要将我赶出去?”
傅言算却看都没再看她,只冷声说:“言青,带走。”
“是!”
言青那冷漠的脸,似乎如果顾瑶不配合,言青就当场将人拖出去。
她到底是顾家的小姐,总不能真的在这里死皮赖脸的拉扯,便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顾瑶离开后,顾锦冷着脸,说道:“言算,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言算拿出那支被他踩裂的针剂,丢在了桌上,冷声说道:“很巧,我也想知道,锦叔是什么意思。”
顾锦的脸色丝毫未变,只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言算落了座,抬手捏了捏眉心,他有些头疼。
这几天慕笙不睡觉,他便也跟着熬着,熬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他说:“锦叔,这东西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有没有去过阿笙的公寓,你我也都清楚,我既然找到这里,你也没必要跟我打哑谜。”
顾锦淡淡的笑:“到底是我教出来的。”
傅言算轻轻闭了闭眼,说:“锦叔从小疼我,比我母亲还要疼我,可如今,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顾锦冷声说:“慕笙离开你,才是对你好。”
傅言算的眸中尽是痛意:“锦叔想让她怎么离开我?杀了她?”
顾锦定定的看他:“言算,她威胁你的安全,你知道我下得了手。”
傅言算也没什么怒火,大约这几天的精神已经在慕笙那里消耗殆尽。
他说:“锦叔,我明白的告诉你,阿笙疯了。”
顾锦一愣:“你说什么?”
傅言算又说:“她疯了,你满意了吗?”
顾锦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她是装的。”
他又说:“她是慕博涛的女儿,疯了都是便宜她!”
傅言算终于按不住怒气,将桌上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怒道:“锦叔,慕博涛是慕博涛,慕笙是慕笙,这是两码事!”
“慕博涛已经死了!他做的孽已经还了,慕笙是我的女人,我再说最后一次,无论她是疯是傻,我都要她!”
顾锦急了:“言算,她是个疯子!你要一个疯子做你的妻子,做言家主母,你……”
“是!”傅言算厉声说道:“所以,锦叔,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碰她一下,别怪我不念旧情!”
顾锦怒喊:“言算,我是你父亲!”
“你不是!”傅言算冷眼看他:“锦叔,我父亲是傅家的那个窝囊废!他死了,我母亲也死了,我的外公也死了,我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留恋,叫慕笙。”
他突然熄了怒火,眼眸猩红,出口的话却轻柔:“锦叔,如果阿笙有任何意外,我绝不独活。”
“你!”
顾锦被傅言算眼中的决绝吓到,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一瞬间停跳。
顾锦捂着胸口喘粗气,不敢相信自己辛苦养育这么多年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
气氛剑拔弩张,傅言算起身,说:“锦叔愿意住在这里,大可一直住着,你早就是言家的人了。”
他回到自己的别墅,林曜仍在房间,正和慕笙说着话。
“笙笙,你记得我吗?我是林曜啊,教过你打高尔夫的,笙笙。”
慕笙木木的坐着,没什么反应。
傅言算走进来,轻声叫他:“林曜。”
林曜起身,看着傅言算就不自觉的皱眉:“办完了?”
傅言算点头:“嗯,佣人备了饭,先吃饭吧,我让人把隔壁的卧室收拾了,你住那边。”
“好。”
按照傅言算的意思,佣人将饭菜都送到了房间里。
言随也坐在这边跟着一起吃饭,他好奇的看着慕笙,想知道这个木头一样的女孩怎么吃饭。
傅言算尝试着喂了一口菜给她,慕笙含在嘴里,嚼都不肯嚼一下。
傅言算也不意外,又将菜弄出来扔掉。
他换了一碗汤,仍是亲自喂她,小口小口的渡给她,强迫她咽下去。
林曜别开了头,眼眸有些红,言随也低着头不敢说话。
两人都快吃完了,傅言算才刚刚喂了慕笙半碗汤和半碗清粥。
他端着碗扒拉了两口饭就放下了,说:“撤了吧。”
言随叹了口气,说:“哥,你吃这么少怎么行?”
傅言算摆摆手:“吃不下。”
林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你倒了笙笙怎么办?吞也得再吞下去半碗,吃了!”
他起身将慕笙抱到沙发边,说:“你吃你的,笙笙又跑不了。”
傅言算无奈,只能又凑活着吃了几口,可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这一整天,几人都在房间里陪着慕笙,言青那边也汇报过来,顾锦没走,仍在别墅那边住着。
下午的时候,傅言算请的精神科专家到了,和慕笙在房间里独处了半小时之久,才终于走出来。
傅言算和林曜紧张的迎上去,问:“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说:“傅先生,慕小姐的病情不容乐观,这类精神疾病通常是有发病周期的,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很显然,慕小姐没有任何清醒迹象,没有任何周期性。”
“而且慕小姐不仅拒绝对外交流,甚至拒绝进食,这是很严重的,她应当是受过很严重的精神冲击,基本没有求生意志。”
傅言算的眸子有些红,问:“有什么办法能治疗吗?”
医生叹了口气,说:“一般情况我们都建议药物治疗,这几天我会定时来给她打针尝试,也可以带她接触一些她熟悉的或者喜欢的事物和环境,再不然……”
“不然什么?”林曜急着问。
医生说:“在一些偏激派的医学界,有人提出过用电击疗法刺激神经,就是华国所说的以毒攻毒,以痛苦刺激痛苦,或许能让她最起码表现出对外界的反应。”
傅言算和林曜异口同声:“不行!”
慕笙看起来是那样的虚弱,怎么可能用电击治疗?
医生点点头,说:“暂时就先药物治疗吧,我已经给她用了最好的药,因为慕小姐拒绝吞咽,所以只能打针。”
傅言算点头:“好。”
入夜之后,林曜住在了隔壁,傅言算和慕笙睡在一个房间。
他耐心的将她带到浴室去洗了澡,又帮她换了她常穿的睡衣,才将人抱到床上睡觉。
傅言算在她唇边吻了吻,轻声说:“阿笙,晚安。”
慕笙睁着眼睛,傅言算将她的眼皮缓缓闭合,轻声哄她:“阿笙,睡觉,听话。”
慕笙两天不睡觉,傅言算和医生商量过之后,不得不给了她一针镇定剂,强迫她睡下去。
现在药效应该已经起作用了,慕笙的眼皮轻轻的颤了颤,呼吸逐渐均匀。
傅言算拥着慕笙,也许是这几天太疲惫了,又或者是慕笙就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中,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可怕的噩梦,梦里,慕笙的手腕渗出源源不断的血液,染红了地板。
他惊恐的喊她:“阿笙!阿笙!”
可他和慕笙之间好像隔着一堵透明的墙一样,他拼命的砸墙,拼命的叫喊,却无法靠近她一分。
他眼睁睁的看着慕笙的血流出来,染红她雪白的睡裙,脸色一寸寸的苍白下去。
她对他无力的微笑,轻声说:“阿言,再见。”
“不!不要!”傅言算猛地惊醒。
他本能的去拥抱身边的人,可手却摸到了空。
慕笙不在床上!
傅言算瞬间激起一身冷汗,他猛地坐起来,打开房间的灯,房间空无一人。
“阿笙!”傅言算喊道。
他连鞋都来不及穿,打开门喊道:“林曜!林曜!”
林曜立刻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大概是被傅言算惊醒的,眼神茫然,睡眼惺忪:“怎么了?”
“阿笙不见了,”傅言算说:“我带人出去找,你把别墅里面找一遍,每个房间都不要放过!”
林曜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人也立刻醒了。
他急忙跑出来挨个门推开找,骂道:“傅言算,人不是跟你住一个房间!你他妈怎么看的人!”
他又骂:“你们家的房子修这么多房间要死啊!”
若是平常林曜和他这么破口大骂,傅言算早就挥了拳头,可现在他根本顾不得这些。
他带着人在庄园里找,保镖和佣人拿着强光手电筒,一寸寸的搜索着那个失踪的人。
傅言算恍惚觉得,又回到了上一次,慕笙被言随带走的情景。
所有人也是这样,拿着手电筒每日每日的找,恨不得将草坪都翻过来。
可这一次,傅言算知道,不是言随做的。
不可能有人从他怀中把人带走,是慕笙自己走的。
又是他的问题!
他以为慕笙对外界毫无反应,这些天甚至没有自己挪过一步,怎么可能下床离开房间?
他实在累极了,就睡过去了,该死的他为什么要睡过去!
言随和言青都收到了消息,言青是个极合格的管家,匆匆忙忙换好了西装,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工作。
言随则还穿着自己的睡衣,踢着拖鞋跟在傅言算身边,打着呵欠找人。
他实在困得不行,扬天打了个呵欠,嘟囔着说:“深更半夜的,慕笙一个人能去哪里啊?她……”
话音戛然而止,言随眯了眯眼,轻声叫他:“哥……大哥……”
傅言算还在找人,问:“怎么?”
言随伸手抓住傅言算的衣角,说:“大哥,楼顶……”
傅言算猛地顿住,顺着言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夜色中,那白裙的女孩站在楼顶的边缘,摇摇欲坠。
晚风吹起她的裙摆,她的身体是那样的单薄脆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下来似的。
言家家大业大,修建庄园的时候将别墅都修的挑高很高。
傅言算住的那一栋别墅地上有三层,可挑高在那里摆着,再加上天台和屋顶,足有十五米高。
这个高度,即便跳下来不致死,也必定伤筋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