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北依云山,层峦叠嶂,极为安静。哒哒的马蹄扣响在青石上,还能传的很远。按理说像连林天宇这样的身份是不能进入皇陵的,此次他作为陪祭跟在安子身后。
安子走在路上说不清有什么感觉,他甚至没有见过这位母后一面,所有的印象都来至别人的叙述,并不存在怎样浓厚的感情。
等到进了皇陵第一感觉是一种森冷,这里长期不见生人,没有生气,前来相迎的礼官都显得格外的死气沉沉。安子去向元后的陵寝,安子确实生不出更多的情感,只是上了一炷香便出门来。林天宇却不同,他在元后坟前有许多的话要说。
安子出了门来,旁边是一所小房子,里边是元后一些遗物。安子推开门走进去,正中位子是元后的一幅画像,春日里,杏花纷落,女子立于花树之前,灿烂的笑着。
“原来,她是这个样子啊……”安子觉得一切的怀念都开始有了清晰的印记,母亲的轮廓开始明朗起来。
林天宇在陵墓前絮絮叨叨说了一下午,安子在这小屋子里边呆了一下午。从看画像,到读她生前读过的书,看她生前弹过的琴。
傍晚的时候安子同林天宇一起走出陵墓外,两人的情绪都不算好,安子看着林天宇的眼睛红红肿肿的,两人沉默的走着路。直至宫门前才分道扬镳。
晚间的时候,漆南星抽出时间来陪安子用膳。晚上吃的清淡,父子两也没那多规矩,只留了万公公一个人伺候。漆南星夹了一块山药在安子碗中“这山药做的不错,吃了对身体也好,来,尝尝。”
安子夹起那片山药“你能给我讲讲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母后吗?”
“我……完全不记得她了。”
漆南星摸摸他的头“不怪你的,你那时候还太小了。我们先吃饭吧,吃晚饭,好好的讲讲。”
吃完饭后,就着一壶薄酒,一盏清茶就像很多普通的爷俩一样坐下来一起去怀念那个女子。
“你娘亲吧小的时候长得圆滚滚的,我记得当时第一回看她时是在雪地里,我还以为那是个雪团子,没想到还会动,把我还给吓一跳……”
“你娘亲胆子可大了,当时教习绘画的太傅性情古怪,先皇的面子也时常不给,倒是你娘亲惯会去撒娇卖痴。闹腾起来还去扯人家老太傅的胡子……也是奇怪那老头偏偏就疼她。好些珍藏的东西都交给你娘……杏花之下那副画,就是他给画的。你娘亲很是宝贝,我倒觉得一般,也就只能画出她的五分神韵吧……”
“有一年因为被逼着学绣花,她离家出走。翻墙出院子,不小心踩滑了,从墙上摔下来……手臂都摔折了,后边还高兴呢……说是不用再学绣花了。后来也都学会了……她身子还好的时候给你做了好些贴身的衣裳,鞋袜,我全都给你收起来了……”
“她喜欢读书,读了之后又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歪理,偏偏还没法反驳。她最喜欢别人说不过她,那时候眼睛就会笑眯眯的……”
漆南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杯,莫名就感觉有些醉了,醉在那女子明亮的眼神中,醉在那一段再也回不去的岁月里。
安子沉默的听他说,最后看他歪倒在桌边,正准备扶他去休息,万公公一下上来:“老奴来吧,殿下。”
安子没再插手,在旁边待了一会儿出了殿门,向桤木阁走去。
晚间的时候,安子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素衣女子一针一线的做着一双虎头鞋。第二日醒来时,好像枕头有些许湿润,哭了吗?大概吧。
到扬州两个个月甘遂的工作日益上手,很快孩子们就要满一岁了。扬州这边格外注重抓周,周岁的时候要给小孩子做上新衣,沐浴打扮之后再进行抓周。
抓周的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给予怀准备的是:印章、小马、三字经、笔、墨、纸、砚、算盘、弓箭之类,半夏不记得在哪儿看过,有一个孩子抓周的时候抓到了一盒胭脂,予怀本就是白白净净的,要是真的顺着抓周长成贾宝玉一样的娘娘腔,估计要哭死。
半夏摆好之后,甘遂将孩子抱来。予怀左右看了看,开心的扭着小屁屁,屁颠屁颠得抓了印章。
“小公子抓了印章,将来也是同大人一般官运亨通,飞黄腾达的……”香玉早就同那些知礼的老人请教清楚了这些礼节,予怀一抓东西就开始说吉祥话。予怀将印章舔了一口,嗯,不好吃,迅速扔掉,拿起旁边的算盘。算盘一晃动,哗啦啦的响,可把他高兴坏了,攥住不放。“娘……娘……”这个好听。于怀是在九个月的时候会喊娘的,那软软糯糯的叫声,真是让半夏一下子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甘遂最近铆足了劲儿让他学会叫爹,愣是不会,可把他气的够呛。
“少爷这是要当管钱的官呢。”相遇立马就将话圆了回来。
流光抓周的时候就将桌上的弓箭和三字经之类撤下,加上了胭脂水粉,绢花,琴棋之类的,流光被抱上来的时候还在打瞌睡,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八个月之后格外喜欢睡觉,没有个醒的时候。请了大夫来看也没看出问题。
“来,流光看看喜欢什么?”
“困!”流光轻易不说话,一说话肯定是表达自己内心最需要的东西。
“抓了再睡!”
半夏看她懵懂的小模样,捏捏她的小脸。
流光这才开始去抓周,左看右看,随便捡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递给娘亲,又埋在娘亲胸前睡着了。
“这是什么啊?”半夏都不记得自己准备有这个东西,拿过一看居然是个匕首。
“这个好像是舅老爷给小姐和少爷买的防身的小匕首,怎么拿到这儿来了。要不让小姐再抓过吧?”
“算了,都睡着了。就这样吧,至少证明武艺高强。”再说这丫头起床气巨大,半夏一般不会在她睡的时候吵她。
然后看向甘遂:“瞅瞅你闺女,抓了一把凶器,这么厉害今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我们家流光还小呢,愁这些事还早,再说了哪怕是不嫁我也能养得起她。”随随便便的猪哪能拱走自家玉质小白菜,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抓周的第二天,织造家下了帖子说是下月十五是他女儿及笄之日,特邀前去观礼。半夏还未参加过女子及笄礼宴还挺好奇的,当天下午就准备出门挑礼物,到时候就好去赴宴。
半夏带着香玉出门,香玉坐上车就开始给半夏八卦。“我听说这位织造家的小姐是个有福气的,他们家给她定的亲事都在京城呢。听说还是什么郡王。这位小姐肯定特别漂亮。”
“相貌什么的倒是不一定,只是这位织造大人的母亲本就是郡主,当今皇上的隔房堂妹,她的嫡孙女要嫁一个郡王也算是门当户对。”
“不过这个小姐嫁的那么远,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深宅内院的,没人帮衬那不是哭都没地哭。”
“她祖母尚在京城,家世摆在那里,估计也是没人欺负的。你操这份闲心,莫不是也有恨嫁之心了?”半夏和她相处的好,经常调笑。
“哪有……”香玉脸一下红了“我可是要服侍夫人一辈子的。”
“我可不要你服侍我一辈子,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能找到个好归宿我也能放心些。”说话间就到了一家首饰店。
半夏和香玉一块儿进去,里边还有一主一仆正在挑首饰。
那女子不过十四五岁,穿着一条百褶蝶舞裙,耳畔追着两粒明珠,肤白似雪。她正在看一双红宝石的坠子,试了试又放下,然后招呼丫鬟走了。
半夏这才走过去,觉得那耳坠子倒是不错,拿起来看看,正准备买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掌柜的这对耳坠我要了。”
“公孙少爷,可是这位夫人……”掌柜有些为难,毕竟半夏正拿着呢。
“没事的,我再看看其他的吧。”半夏倒是没喜欢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多谢夫人割爱,这耳坠在下要买来送人,夫人若是看上其他的,小可愿意为您买下赔罪。”
“不用了,那本也不是我的东西。”半夏说完走到旁边再去看其他的东西。
店家将耳坠给他包好“公孙少爷慢走……”
那男子再次冲着半夏致歉,然后走出门去。半夏看着其他东西,小二一边给她介绍一边和她八卦:“其实夫人不必客气的,那位爷的银子多得是,随便从指头缝里漏一点儿,那都是小户人家半年的嚼用。”
“谁呀,这是?”
“盐帮的大少爷……全扬州的盐都是它们运送,那挣的钱据说比钱塘江的水还要多呢。”
“小哥就会说大话,哪有那么多钱,官盐一年才多少……”
“哪只官盐,还有私盐呢……你们不知道……”
“在哪胡说什么好好生意做不做了。”掌柜一声喝下,小二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
“夫人这小子就会张口乱说,您挑着别理他。”
半夏笑了笑,最后挑了一套金镶玉簪子这才回去了。
半夏晚间吃饭的时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甘遂。
“你今天碰到的人应该是公孙天冬。传到他这一代应该是公孙家第三代。他爷爷是个有本事的,本来就是码头搬运,后来一步步的累积成为盐帮帮主。他爹守城有余,开拓不足,再加上沉迷酒色,据说他家里边儿乱的很。他娘常年的吃斋念佛,身后一大串同父异母的弟弟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不过这人有本事,现在据说同盐商勾搭在一块儿,正想着扩大地盘呢。不过这倒是个好的突破口。”
“真有走私私盐吗?”
“肯定是有的,盐这种东西是生活必需品,利润大。官盐每年就只有那么些,贩私盐虽说风险大,但是利润高,肯定是会有人铤而走险的。只是这位公孙少爷一个人就敢这么大胆子也不太像,我怀疑他身后还有人。”
“这些就是你要操心的事儿了,我可是要睡觉了。”
“夫人既要安寝,小人怎能不贴身伺候。走吧,今夜就让夫人看看我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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