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这么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输给了杨氏,还连累了自己和王爷。
看她久久不言语,金氏焦急的摇晃着她的手,每个字都说的十分吃力,“蓉儿!你看着娘啊!你一定要不要忘了娘今日的耻辱……通通都是那两个贱人所害!你一定除了沈若华,替为娘报仇,记住了吗!”
沈蓉黛眉轻皱,几番拉扯下用力拽出了自己的手,金氏被她猛地一拉,失了重心趴伏在床边。
沈蓉退后了几步,从腰间抽出绢帕把手腕抹了干净,居高临下的看着金氏说:“娘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少说两句话吧。你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不怪沈若华,还是要怪你自己!我几次三番叮嘱于你,让你不要冲动去挑衅她们母女!沈若华现在风头正盛,你毫无胜算,可是你听了吗!”
沈蓉冷笑,“你不听就算了,你看看你招惹出的是非!杀了沈正元,和于怀偷情,被他染上花柳!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在献王府受到唐氏多少冷言冷语!外头的人如何咒骂我们!你死了倒好一了百了,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
周围没有别人,沈蓉把这些日子堆积在心里的委屈和愤怒通通发泄了出来!
她和金氏早没了母女之情了,从她和沈正平的秘密被爆出来以后,她就不再配做她沈蓉的母亲!
本想着她如果能安安分分的,不再给她添麻烦,自己还能看在那天价嫁妆的份儿上侍奉她终老,可是她偏不识相,明明没什么手段还偏要去和杨氏争,自己不守妇道落到现在这般田地,怨得了别人吗!
金氏听了沈蓉的话,顿时心如刀割,她双目赤红的看着沈蓉,断断续续的说:“蓉、蓉儿……你、你说什么!”
金氏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她做了这么多,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荣耀,更是为了沈蓉的未来!
她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只得了这一番辱骂和恨意吗!
“沈蓉!你还有心吗!”金氏喉中发出阵阵怒吟,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都是为了谁!你能坐稳献王良娣的位子,都是我的功劳!现在你居然来指责我!你这个不孝女!”
沈蓉额上青筋蹦跳,捏着拳头的手轻颤,磨牙根的声音清晰的有些渗人。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你陷害沈若华的计划失败,我怎么可能以那样耻辱的方式嫁给王爷!我本该风风光光的嫁进献王府!是侧妃,是王妃!如果不是你的无能!我的未来会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可这些都被你给毁了!”
沈蓉一脚踢翻了金氏床边的凳子,红着眼睛在屋内走动,一边走一边念叨:“如果我不认识汤玉,我就不会被他威胁,我和王爷的事就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发现!我为什么会认识汤玉?因为杨氏要把我嫁出去!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被赶出家门了你知道吗!”
“金芳,你以为你有多厉害?你两个男人没有一个抓住了的!堂堂的沈家二夫人被一个妾室逼到被赶出家门!你有什么能耐!你说你帮了我,你帮了我什么?你除了给了留下一堆烂名声你给了我什么!给了我什么!”
沈蓉声嘶力竭的吼道,金氏似乎被她吼住了,好半晌没说出话来,牢房内安静的只剩下沈蓉沉重的喘息声。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大步上前将金氏推翻回床上。
沈蓉垂眸看着她,“你什么都没给我,你的存在对我而言是累赘!是污点!”
沈蓉深吸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娘,你快点死吧,等你死了,我就解脱了……不会再有人说我是你和爹偷情生来的女儿,不会再有人记得我的生母得过花柳。你为什么不自己了断了自己?你不是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吗?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你、你……”金氏眼泪没入鬓发之中,咬着牙骂道:“你这个畜生——”
“我怎么、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早、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金氏大口喘着气,目光闪烁的看向牢门,奋力翻了个身想要往床下爬。
沈蓉下意识的避让了一下,恍惚中听金氏嗄声喊道:“快来人!来人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沈蓉身子一抖,行动比想法还要先行一步,她立即拉住了金氏囚衣的后襟,将人摔回了床板上。
她挡住金氏的去路,冷漠的看着她问:“你要做什么,大夫说了,你活不过今晚了。娘,你安分一点走不行吗!”
金氏气的失去了理智,“你早就想要我死了是不是!你这个不孝女!我瞎了眼睛养了你一辈子!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你身上!结果就教出你这么个蠢货!连沈若华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连王爷的心都留不住!你这个废物——”
沈蓉浑身炸了毛一般,尖叫了一声扑上前甩了金氏一巴掌。
“你闭嘴!沈若华她算什么东西!她们都比不上我!都比不上我!”
金氏哪里能受气,拼着最后的力气也要和沈蓉争个高下。
沈蓉心里对金氏有怨,金氏何尝不怨沈蓉不争气,母女俩你来我往骂的愈发诛心。
金氏太了解沈蓉,说出来的话如同一把刀子,将沈蓉仅剩的一点自尊削的鲜血淋漓。
沈蓉浑身都是汗,争执中散下来的发丝被汗渍黏在了脸上,看着十分狼狈。
她占着优势,将身子虚弱的金氏牢牢压在了身下,金氏身子动不了,嘴上却仍不肯停,沈蓉红着眼睛,精神濒临崩溃。
“你给我闭嘴听到了没有!”
沈蓉彻底气疯了,她将身边能拿到的东西全都抓在了手上,然后狠狠往金氏的嘴巴上堵。
金氏挣扎的很厉害,沈蓉直起身子,将上身所有的力气集中在手上,死死按着手里的棉被不放。
金氏猛烈的挣扎,蹬腿,奈何她身子太虚,半柱香功夫后就没了动静。
沈蓉仍然没有放手,双目空洞,只知将身子用力压在棉被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讷讷的回过神,双手一松,坐在了金氏的腿上。
金氏两手摊在两边,已经一动不动。
沈蓉的喘息声渐渐平缓了下来。
眼中的疯狂褪去,漫上来的是发疯之后的惧怕和胆怯。
“……”
“……娘?”
沙哑的、带着一丝哽咽的呼唤脱口而出。
沈蓉的手颤抖厉害,抓了好几次才准确的摸到棉被,拉起后往边上一扬。
棉被下,金氏瞪着眼睛,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沈蓉嗬嗬的粗喘,这下才感觉到害怕。
她四下看了看,牢中似乎并没有别人,沈蓉跌跌撞撞的从床上下来,余光瞥见从牢门外一闪而过的衣角。
她立即冲了出去,在人逃走前死死抓住了她。
“小姐!”
那人是甜竹,她见被沈蓉抓住逃无可逃,只好拉着她的手跪在了地上,哭着磕头。
“小姐饶命啊!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求小姐饶了奴婢吧!”
沈蓉目光幽暗,一丝淡淡的凶光没入眼底,而只顾着求饶的甜竹丝毫没有察觉。
她蹲下身子把甜竹拉了起来,语调诡异的温和,“我不会拿你怎样,可是你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甜竹如获大赦,点头如捣蒜,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顿时感觉头重脚轻。
“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奴婢保证!”
沈蓉笑了笑,拉着她走到牢门前,将她推了进去。
沈蓉跟着走进,反手将牢门合上。
“你帮我安置一下我娘。”沈蓉走到一旁,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枕头,语气淡淡的说。
甜竹松了一口气,说了句是,便走到了床边,努力不去看金氏瞪的快要脱框的眼珠,撑在床边,伸长了身体要去够散落在里面的棉被。
蓦地,她感觉到一阵凉风从脖颈后吹过。
甜竹刚直起身子,还没来得及扭头看看,便被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
她奋力的挣扎却没有用处,被强行拖拽到边上,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反复将她的头往墙上砸去。
到第二下时,甜竹就已经开始恍惚发晕。
等到第四下时,沈蓉才放过了她,她刚一松手,甜竹的身子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沈蓉等候了片刻,试探了鼻息。
她满意的直起身子,走到床边,将棉被又盖回了金氏的脸上。
她冷静下来整理了衣裳和发髻,然后扭头冲出了地牢。
牢头尽职尽职的守在牢门外,忽然看见大理寺卿领着师爷和大夫走了过来。
牢头低头行了个礼。
大理寺卿拂了拂手,问道:“沈蓉还没有出来吗?”
“回大人,还未。”
牢头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身后传来。
几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展迎意识到不对,皱起眉峰当机立断:“快开门!”
牢头扑上前,用钥匙打开了地牢的大门。
沈蓉一脚踩空,狼狈的跌在了展迎脚前。
她哭的不能自已,拉着展迎的衣裳,痛苦的嚎哭:“大人快救我母亲!”
…
…
金井阁
沈若华午睡起来后,是习嬷嬷进来替她梳的发髻。
她看着心事重重,沈若华从铜镜中看了她一眼,问道:“嬷嬷有心事?”
习嬷嬷轻叹了声说:“不是,是方才老奴出门的时候,听见外面都在传,在牢里的金芳,今上午死了。”
“这么快,我以为她至少还能撑一段时间。”沈若华面不改色的说了句,“嬷嬷就为了这事?”
“不是,是因为……”习嬷嬷连忙否认,沉默了一瞬说道:“因为金芳不是病死的,她是被沈蓉身边的侍女,用棉被给捂死了……”
沈若华眼皮一抬。
习嬷嬷又道:“而且……那侍女行凶后,也撞墙自戕了。”
沈若华移开目光,低声呢喃:“到底还是下手了。”
习嬷嬷神情微妙,“小姐也认为是沈蓉所为。只可惜死无对证,无论是金氏还是那个侍女都已经死了,牢中没有别人,牢头一直守在门外,大理寺不好评断,恐怕也只能不了了之。”
沈若华眯了眯眸,嗤笑了声,“定不了她的罪又如何,公孙荀又不是傻子,沈蓉这一冲动,无疑又是自掘坟墓,愚蠢至极。”
…
…
“啪——”
迎面而来的一个巴掌,将沈蓉扇的半边脸发麻,她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除了流泪一言不发。
公孙荀的腿脚已经好了不少,痊愈之前本来还要坐在轮椅上静养,但他现在怒发冲冠,顾不得这些。
打完一巴掌后还不泄气,抬脚便想踹她,幸得被站在一旁的唐秀拉了回去。
唐秀抚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温声安抚说:“王爷切勿亲自动手,王爷的腿还未痊愈,可别为了不值得的人误了王爷的伤势。”
公孙荀已经无法用言语表示内心的怒火,他扭头瞥了眼唐秀,眸中的杀气让唐秀都不免被吓了一跳。
“马上把她送走!送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让本王再看到她——”
唐秀心中一喜,立即屈膝说道:“是!妾身马上就去办!”
公孙荀大步流星的从侧门离开了前堂,他已经懒得再和沈蓉动手了。
公孙荀神情冰冷,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定——沈蓉,他不能再留了。
唐秀眼看着公孙荀离开,再不收敛脸上的喜悦,笑的前仰后合。
“沈蓉啊沈蓉,你是不是觉得你再也斗不过本妃了,所以故意送给本妃这么一个大便宜吗?”唐秀跌回椅子上,不战而胜的滋味让她甚是痛快。
沈蓉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眼泪渐渐在她脸上风干。
面对唐秀的侮辱,她置若罔闻。
唐秀羞辱了她片刻,见她竟然一言不发,一抹诧异从眼中划过。
得不到回应,唐秀也渐渐觉得没了意思,“罢了。沈良娣,你好好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本妃会好好挑选合适的去处给你的。只是不知道,住惯了京城富庶之地的你,适不适应乡下的生活。”
“不过你迟早都会适应,毕竟,那里会是你余生最后一个住处。”
唐秀压低了身子,伏在她耳边,“去了就不要回来了,你这么愚蠢的女人,除了会给王爷和王府,增添负担,没有任何用处。”
沈蓉咬紧了后槽牙,口中腥气蔓延。
唐秀看着她不服的表情,轻蔑一笑。
“你娘本就是杨家的下人,没了杨家,你娘最好也不过嫁个普通百姓,你日后的生活,才是你本该有的生活。而你前半生,不过一场意外罢了。你根本不配和本妃同处一个屋檐下。”
“永别,沈良娣。”
唐秀身子起到一半顿了顿,笑了笑说:“哦,不对,日后也不是了。”
“来人,把沈蓉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