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里未闻人声,也隔开了下面三层的喧嚣和赌局落败的困顿。羽凡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此时掩在屏风后的黑袍人,还未等羽凡开口,黑袍人便顺承之前的话匣子继续讲解起来。
“这里虽曰惊生门,但却未闻人声,据传之前是有一个人曾来到这里,此人名叫离娄,与雪神进行了一场赌局,然而筹码未知,一场赌局斫柯尽烂,人们不知这场赌局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场赌局的结果为何,只知道这个名叫离娄的人以雪山所有众生的生命作筹码,被雪神唾弃。
为了惩罚他,雪神收去了他众多筹码,事故造成了这里的人多半陨命,离娄觉得溃败已无法挽回,又羞愧难当,于是跳入汤镬之中自杀,这个事故又称为‘离娄之乱’,虽然过去了多年,但仍是雪山的隐痛。所以这一层不再设赌,但你们是局外人,上来看一看也无妨。”
“既然这样,那个名叫离娄的赌徒为何还要赌呢?而且赌这么大?”羽凡问道。
“或许是内心贪婪,又或者不甘平庸,想胜天一筹吧,但凡人就是凡人,贪多勿得的道理或许不太了然于心。”
“既然如此,为何不禁赌?”
“人们追求什么是他们的自由,做坏事比做善事更能发觉自己的内心,他们所需要的,所渴望的,都是我所能带给他们的,而且我也越能按照他们的期望创造这种理想国度。”
单单这赌坊,给羽凡的感觉就是自己从现实世界中经人泼墨成彩,自己的感知和对世界的认识度陀螺般绕着内心无法名状的恐惧,旋转个不停。
他也说不清楚内心的恐惧究竟是什么,一阵岁月爬着无畏的生活阅历,忘乎时间流逝的同时却又忘乎所以,甚至忘乎心中曾被噬啮的纹痕,让他即想抵触,又想拥抱。
曾有一阵,他听不到第一层无望人们的哀怨和第二层第三层尸腐般的呼吸气。
“这个世界充满了邪恶。”他在内心这样嘀咕道,说着的同时又随着黑袍人继续朝着惊生门引出的一条长廊走去。
这条长廊宽约一丈,凌空而卧,下无支柱,廊木上彩绘成章,流披红紫,霞月掩映之间一望无尽头。
羽凡牵着灵翘的手,大约走了十几米远就看不到后面赌坊的景致了。据黑袍人说,这条长廊名叫云水梁,这云水梁在整个空间中纵横立交,时高时倾,抚雾撩云,如纺线一样充溢着整个空间。
这空间中的云逸动如水,流动缓慢且看上去沉重无比,其中夹杂的气流也时而发出激荡之声。一时竟分不清下面流淌的是水还是云。
羽凡定着睛朝下面看,稍隔片刻就会看到一两条生物鱼跃而出。
羽凡觉得煞是奇怪,按理来说,这下面应该是街道、城镇,不想竟会出现水生之灵。正纳闷儿着呢,灵翘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襟说,“羽凡哥,你看那里有个小舟,舟上似乎有个老翁在垂钓。”
羽凡顺势望去,看到那舟上有一人穿着蓑衣,带着蓑笠,一动不动,如一团无谓的空气执着一个鱼竿。时而会有一两条水生生物越舟而过。那人仿佛是透明的,未受到一丝惊吓,触动。
羽凡想,那人要么是幻影,要么是死尸。
“哈哈,你们想不到吧,坐在舟上那人便是离娄,他与雪神赌输以后,只能在这云水梁上忏悔,他误了自己的妻子,害了自己的孩子和同袍,现在他无甚去处,正能终日坐在那里,年深月久,化为一座枯骨,他的肌肉被这云水中豢养的三尸婴撕咬,变成了一副白骨的样子。
但他灵力强大,即使只剩一副白骨还拥有不同寻常的生命力。时间久了又会自动长出肌肉,半月有余便会恢复如常,神对他的惩罚就是让他想死死不了,想倾诉却无人聆听,我看他可怜,施舍他一副蓑衣,一顶斗笠。任他漾舟于云水,自销于云水梁道之间。”黑袍人用不太应景的口吻说道。
这云水中翻跃的水怪名叫三尸婴,这怪赤面首,儒艮身,声若鼠吱,面色如赭,眼缝罅隙生出精光,鼻孔坍塌翻外,耳朵尖翼如飞。流齿稀疏若铁耙,唇下颔纹如老妪。
发若凝霜披于顶门,稀疏松散。肋生双肢,肢有蹼,伸缩之间游弋倏忽,背生红鳍,颈骨消瘦露出两肩双锁。双乳凹陷,脐凸如柱。
据黑袍人说这怪物是雪山独有的生物,也是雪山特有的美味。不过羽凡注意到‘美味’一词时突然泛起一阵呕吐,这种生物,对于自己来说是万万不能下箸的。
虽是美味,却也是十足的捕食者,若有人不慎掉入这云水中,顷刻之间便会被撕成碎片。
“想当初‘离娄之乱’时,这离娄弃子反叛,待他的同袍,下属皆死伤殆尽后,他用咒术施加到三尸婴上,这三尸婴身上便变生出火纹,变成魔物,帮助他对抗雪神麾下的雪山派子弟,虽然那场战役雪山派惨淡而胜,但付出的代价就是,因为太过仰仗其镇山之宝—创世灵骸,造成灵骸中被禁锢的强大灵力充溢这雪山中。未曾修炼的百姓抵挡不住,很多都变成了蜗螺人,这些生物朝生暮死,像蜉蝣的生命一般短暂,这些奇怪的生物想必你们也见过了。”
“你的这一番说辞和申屠雪的不太一样,你们究竟谁在说谎?”灵翘质问道。
“事情的真假属性都会被时间剥离掉,剩下的只能用眼睛去看,用心去触摸,还有,如果你觉得我带二位来此只是为了编织一个谎言?”
“那可说不定,再说我们也是误打误撞来的,要不然我们正在寒山的家里吃饭、打麻将,我爹娘现在找不到我肯定急死了。”灵翘道。
“放心,这里的一年也不过是寒山一日,至于申屠雪,她作为雪山的长老之女,虽自小流落凡间,但不循人道,私自将雪山修灵的方法传输给人类,这犯了大忌,他的手下本不该存在,我会处死,至于她,好歹也算地位尊崇,且懵懂年少救人心切,我只对她暂时幽禁。至于你们的弟弟,也是吸引你们来的一剂引子,若非你们救弟心切,两界灯无论如何也无法照亮你们的心,将你们吸纳进这个世界的。”
“可你说了半天,究竟所事为何?我们只不过是凡间俗子,帮不了你什么,也奈何不了你什么。”羽凡道。
“但有一样东西,非要借助你之手。”
“何事?”
“世传有精血琥珀,此物乃上古苍龙之泪,辟邪服物,据传人间要用此物筑成神钵,佐以囚狰之血,一旦筑成可容纳天地之机,吸纳灵骸散溢的灵力自然也不再话下,届时雪山众苍生得到解救,对你们来说也是功德无量。”
“就算这样,你把那琥珀搞来,找人筑一个就是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却是难事,目前我的这副身躯只能存世于这高压倾寒的雪山中,昨日我之身躯潜入龙血林一刻钟,就对我的身体造成了巨大负荷,最后甚至都没有力气将你们吸收,还有我算计得当,用两界灯才引你们如此的。”
“可我看你话语、行为气质仿似这雪山的神一般,为何如此不济且不以真面示人?莫非长的丑?”羽凡有些调侃的说道。
“我的灵力用来封印灵骸快要消耗殆尽了,不妨告诉你们,此刻的我很虚弱,我的身体逐渐变的透明,再过不久如果没有封印灵骸的替代物,我将消失。我死不足惜,然而雪山的众生若是没有我恐怕也会大批量变成蜗螺人,顷刻身死。”
“不要废话了,你们雪山众生的生死和我没关系,我弟弟在哪?我要带他走,他还未娶亲,不该滞留于此,而且你们这的人都奇奇怪怪的,我可不想我弟弟变成活死人一样。”
“你的弟弟我不会轻慢于他,他目前在前方云水梁上的月牙小筑上。我们过去吧,或许他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