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们干什么!”容辉边想边说:“佛祖那哪来的?她娘要不是孔雀,他能当佛祖吗?史记知道吧,高祖之父曰太公,母曰刘媪。说白了,就是刘老爹和刘大妈。一般人能生出高祖?那是‘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得来的。换了刘老爹,就是一打酱油的小屁孩!”
群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梅钗汲汲应承:“在,都在!二爷和王妃的衣服,我们每年都做!”又招呼众人:“走,都拿来!”说着分头去找。
容辉一边在荷塘里洗澡,一边想着布置个护山大阵,转念想起碧霞,一阵后悔:“哎呀,怎么昨天没问问她!”只好自我安慰:“道法自然,道法自然……成天被个圈圈罩着,还怎么感天悟地。”又想强悍如神界,也扛不住界面压力。打定主意,手随心动,抬手一指,一道灵光脱手。飞至半空,凭空浮现出一层结界。灵力相荡,结界狂闪,胀缩间轰然崩溃。
梅钗等人听见动静,各用红木托盘,端着一套衣饰,从后屋跑过来问:“二爷,怎么了?”
“你们记着,世间没有不破之阵!”容辉正色告诫:“能成为我们敌人的,法阵派不上用场。法阵能挡住的人,也不会来挑我们的梁子。不过我哪天出去办事,咱们山上实力骤减。那个时候,法阵才有用。”说话间仔细打量众人手中衣饰,全是素白底银丝刺绣,于是指向菊钗手中那套说:“就这套绣菊花的。”说着爬上石岸,由众人帮忙穿戴、梳头、结髻,最后戴了顶镶羊脂玉的钨丝网巾,才带众人回往后屋。
后屋地上铺了金砖,刚换了玄绸承尘,和深蓝罗幔。梅钗撩开门口的玄珠锤帘,容辉低头进屋,见地面乌黑锃亮,光刻照人,不由暗叹她们打扫得勤快。抬起头来,又见前厅尽头挡了一面琉璃屏风,屏风面上用水晶嵌着周天星图,转眼之间,晶光璀璨。屏风前放着三张楠木软榻,摆成了个“凹”字形,中间置着一尊珐琅塔炉。清香了了,金碧辉煌。
他叹为观止,深吸一口气。鼻端清香盈盈,精神为之一振。绕过塔炉,走到正榻前坐下,梅钗随后端来一杯热茶,欠身呈上:“二爷,这是山上种的‘明前’。”
容辉端过翡翠茶盅,轻啜一口,甘茶入肚,方觉口渴。当下“咕嘟咕嘟”,喝了个涓滴不存,连连咂嘴;“再来一杯!”又喝一盏,才招呼众人:“来,你们也坐下!”
梅钗等人依言坐到两侧软踏上,容辉一个一个地数,见左右各六,一个不差,才点了点头。玉钗见容辉看来,灵机一动,连忙解下腰带,递上软剑:“二爷,王妃的剑!”
容辉双手接过,带她坐回,轻轻抬手,挥出一股灵风,风如波澜荡漾,浮出一蓬宝光。“乒乒乓乓”,围着塔炉堆了半丈器物。其中大大小小的盒子,就分金的、银的、木的、玉的、石的、水晶的……还有金条、金快、美玉、宝石、饰、衣裳、法器、符箓、瓶瓶罐罐……五光十色,绚丽夺目。
群淑睁大眼睛,叹为观止。容辉长长透出口气:“回家了——”又吩咐众人:“你们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登记入库吧!”
“是!”众人站起身来,敛衽行礼,齐齐答应。容辉点了点头,觉得该去瞧瞧父母,于是站起身绕过屏风,从后门出屋。
门外路边,花木锦簇,骄阳下分外艳丽。他沿着路走,出门三丈,就是正院后门,门外铺着鹅卵石径,路旁茂林修竹,遮天蔽日。正当石榴花开,花红点缀,曲径通幽,相比江南园林之精致,更多出一份大气。
容辉重游故地,信步走到“紫薇阁”前。门口两个侍女见了,纷纷低头喊“二爷”。容辉见院门下挂了大白灯笼,有些过意不去,点头问:“爹、娘还好吗?”正说话间,见周氏从正屋迎出,当下上前喊了声“大嫂”。
周氏用银丝带反挽了一个惊鸿髻,穿了套银丝绣边的雪绫深衣,脂粉未施,很是憔悴。看见容辉进门,眼睛又红了一圈,抿着嘴说:“爹娘刚刚睡下,睡前还念叨着你睡了没有。”
容辉甚是愧疚,点了点头,低声说:“我去看看!”绕过周氏,走向正屋。院中丫鬟均已换上素服,虽多不认识容辉,但听他喊周氏“大嫂”,又不是“三爷”,也只是传闻中的“灵山王”。一个个睁大眼睛,仔细端瞧。见他过来,依次行礼。
容辉抬指静声,珠环翠绕之间,悄悄走到西次间卧室,见楠木大床上,二老果已睡着。可看清二老鬓角根泛白,眼角微红,鱼尾纹中泪光未散,心里又是一酸:“二老也已筑基,这才四年,怎么像老了十岁……”瘪了瘪嘴,深深呼吸两下,转身出门。
他走出屋门,见周氏等在院中,诚心道谢:“这几年来,有劳大嫂费心了。”
“百善孝为先,应该的。”周氏不卑不亢,伸手请向门外,当先走出。容辉见她有话要说,跟出门才问:“大嫂有什么事?”
周氏抿了抿嘴,抬袖子轻拭眼角,不言先叹,“二弟妹走得不该呀……这一去,你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了……”又说:“二叔要是想在身边收个人说话,我倒有个人选……”
“人选?”容辉微愣,怔怔地看着周氏。
“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女,生得一对丹凤眼,两弯柳叶眉,倒和二弟妹有三、四分像……”周氏给容辉出主意:“她年方十六,家里正准备议亲。二叔要是想收在身边,我就回去说说。”
“收人?”容辉明白过来,可没这个心情。只道周氏是为自己好,连声道谢:“劳大嫂费心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爹娘安排。”
周氏略感失望,也不好再提。林木幽深,绿荫隐映,两人说话间走到岔路,周氏裣衽告辞:“内院的事还等着我示下,我先去了!”说着走了出后院的路。
容辉也想出们,可听她说完,只好应承:“那先别过!”顺道折向西边一条小径。走出几步,忽听“噔噔噔”脚步声响,迎面跑来一个穿粗麻布衣裳的小丫头,正是韵姐儿。
他微微一愣,蹲下身子招手。小丫头想起昨天见过他,今天再看,舒服了很多,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容辉一把撸起小丫头,将她端在了手臂上。小丫头猝不及防,“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倒把容辉吓了一跳。
他莫名其妙,忽听有人嗔怪:“让你慢点,摔着了吧!”语声清脆,循声见小跑弯处,快走来一个素服少妇。肤质白皙,眉目精致,正是燕玲。
两个人俱是一怔,燕玲羞红脸,睁大眼看着容辉,泪盈于睫。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掏出手帕拭泪行礼,抽抽噎噎:“二爷……”容辉也有些愧疚,走上前扶起她问:“还好吗?”
韵姐见这个家伙又把生母弄哭了,捏起小粉拳就往容辉身上招呼:“打你,打你,欺负我姨娘,打你……”语声清脆,粉拳连挥。后面跟来服侍的丫鬟看见,不由吓白了脸,纷纷低头退下。
燕玲吓了一跳,沉声喝叱:“韵姐儿,不准放肆!”抬手上前,去攥女儿的手。
容辉先是一愣,眼见燕玲这一攥力道不小,连忙伸手隔开,微笑附和:“该打,该打……”
“二爷,我回去再教训她!”燕玲急得跳脚,沉声喝斥:“韵姐儿,你下来!”
韵姐儿也被她吓到了,一阵哆嗦,红着眼睛问:“为什么不还手?”
“哎……”容辉轻叹一声,柔声劝慰:“别怕,有我在,她不敢教训你。”
“什么话……”燕玲听得暗皱眉头,汲汲劝阻:“二爷,您不能这么宠她。”
“应该的,应该的。”容辉心烦意乱,柔声问韵姐儿:“我们去挑东西,好不好?”
“好!”韵姐儿大大方方地答应,又说:“我要骑熊!”
“好好好……”容辉连声答应,大声招呼:“小灰,来—”话音未落,传回一声低吼,猫熊窜出竹林,小跑过来。
韵姐儿看见猫熊,激动得扭来扭去,大声招呼:“我要骑熊,我要骑熊!”
燕玲只听到“小灰”两字,就知道这只熊意义非常。又当潇璇逝世,女儿身为庶女,却如此不懂事,直气得满脸通红,脑中一阵眩晕。容辉见了,摆手劝她:“没事,它听话得很。”说着把韵姐儿放上了熊背。
韵姐儿喜笑颜开,乱蹬乱叫:“驾驾驾……”猫熊“呜呜”低吼,很是委屈。容辉见小家伙高兴,一颗心也明亮起来,招呼猫熊:“你也不比她大,以后就陪她玩吧,走!”迈开两步,回头招呼燕玲:“没事的,你去忙吧。”说着转过岔路,直回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