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姚祈便奉命出府办事,木戈催的急,他的步伐也带上了几分急促。
“姚祈。”
他没想到流夕会在大门旁的岔路口等着他,她神色看上去不大好,像是昨夜几乎没睡的样子,眼下的乌青即使用脂粉遮盖了依旧能看得见。
“怎么了?”姚祈看一眼左右,快步朝着流夕走过去。
“又是沈家的事?”流夕盯着他稍微鼓起的胸口,眼神有些不大友善,她说话向来温和,今天也奇怪的带着些锋芒,“姚祈,咱们一块儿伺候爷那么多年了,你今天跟我说句实话,爷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觉得爷这样很不对劲么?”
姚祈抿紧嘴唇,好半天才点了点头:“爷是有些不对劲,但是我们都应该相信爷,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如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但沈家的事情。。。你我都知道,事关先帝,+是否还牵扯到哪家大族也是说不准的,谁沾惹上都是一身晦气,爷要报恩的心思我明白,但是何至于如此?我是亲眼看着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救了那位沈家小姐的性命,就已经足够了不是么?”流夕担心得厉害,这段时间以来,她总觉得不对劲,事情处处透露着蹊跷,那位沈家小姐,也太过于镇静了一点。
姚祈垂下眼帘,叹口气:“流夕,你是太在乎爷了,事情兴许并不是你所想那样,你千万别太意气用事。”
流夕伸手拽住姚祈的手臂,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已经有些近乎固执的反问:“是么?是我意气用事么?姚祈,你真的这么认为么?那好,今天的话当我没有跟你说过,而至于我怎么想怎么做,我自然会到爷跟前说明。”
说罢,流夕便松开了手,没再跟姚祈多说一个字,越过他朝东阁走去。
她就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大对劲,自从沈明珠到木府以后,木戈情绪的转变太过于明显,他本是喜怒难言于色的人,而关于那块玉佩的线索,木戈更是越查越深入,像是要将沈家当年的事连根拔起一般。
可这是不可能的,连流夕都知道,沈家的事牵涉太广,即便是真的查出灭门之事和这块玉佩的联系,就算沈家果真冤屈,那也只能是冤屈了!
木戈却不肯停手,甚至看沈明珠的眼神。。。都让流夕觉得陌生。
这个沈家小姐一定有问题,木戈救她是出于报恩,若是被她知道沈明珠故作悲惨博取木戈的同情愧疚,敢蓄意勾引利用木戈去达成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她断然不能放过她!
进东阁之前,流夕站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沈明珠今日没再继续泡澡,看来是想通了,只是这样的举动落在流夕的眼里,更像是同木戈宣泄了她这一年半以来的心酸委屈后,便不必再如此故作姿态的举动。
沈明珠抱着木戈之前给她找的闲话本子坐在廊下,听见脚步声,沈明珠抬起头来,看见进来的人是流夕,还对她笑着点点头:“流夕,你也来看看,这上边写的东西有意思得很。”
随着流夕走近,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叫沈明珠楞了一下,随后稍稍收敛起来笑容,轻声问道:“怎么了?”
流夕在沈明珠面前站定,僵硬的给她福身行了礼,沉声道:“小姐,奴婢有几句话,想要跟小姐说。”
沈明珠看她神情严肃,略微思衬了一下后,便把手中的书放下了,顺道整理了一下衣摆,才应声道:“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
“小姐或许还不知道,奴婢的名字,是爷给取的,那年的京城下了好大的雪,,奴婢险些冻死在皇城门脚下,是爷把奴婢带了回来,赏了名字,爷说,希望奴婢往后余生,都顺遂美好。”流夕开口,说的话却没头没尾。
她说的很认真,沈明珠便耐心听着,她的目光落在沈明珠脸上,没有一点的闪躲:“奴婢这条命,是爷给的,奴婢这辈子的顺遂美好,便是能够守在爷的身边,小姐,奴婢虽然卑微,爷却从来没有轻贱过奴婢办法,所以若有人想要破坏奴婢的这份美好,奴婢定是生不如死,即便拼了这条贱命不要,也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沈明珠眼角跳了一下,被流夕突如其来的狠话搞的一脸茫然无措:“每个人都有想要坚守保护的东西,任何的真心都不应该被耻笑,你对木大人的心思,也定然会有好的结果,可。。。你说的有人要破坏这份美好是什么意思?木大人有什么难处了么?”
“爷不计后果也要替小姐查出来另外半块玉的下落,查出来沈家背后是否有冤屈可言,过程艰辛危险,自然不会像小姐想的那么简单顺利,其中种种爷不言说,奴婢也是知道的,奴婢伺候小姐一场,只求小姐能够明白爷费尽心思想要报恩的心,也希望爷的一片赤诚坦然之心,到最后不要付之东流了才好。”流夕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但其中句句所指皆是冲着沈明珠来的,沈明珠听得明白,也听得清楚。
她给自己和沈明珠都留足了迂回的余地,她当然也盼着,事情不要像她所担心的那样变成最坏的结果。
沈明珠沉默的仔细回味流夕口中含沙射影的旁白,她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可木戈的的确确是为了她的事劳心伤神,沈明珠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更无法应答流夕的话,如今早已不是木戈亏欠他们沈家什么,是她沈明珠,欠了木戈太多的东西。
只是这些话木戈不提,没人敢说,也只有流夕一片真心只向着木戈,才会这般为他。
流夕说完之后,也没打算多做停留,她端起沈明珠手边的茶杯,轻声道:“奴婢去给您换杯热茶来。”
她把方才的神情收敛起来,又变成了素日里那个温柔恭谨的流夕,甚至在这一瞬间,沈明珠都以为刚才那个直视于她,不卑不亢的流夕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真心爱慕一个人,是可以为他卑微如尘,也可以为他充满锋芒的。
沈明珠看着流夕的背影走远,她方才的神情和记忆中某张已渐渐模糊的脸重合起来,沈明珠深吸两口气,眨了眨眼睛,攥紧了手中的绣帕。
人都各有立场,谁都没错。
都只是为了心中所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