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热情的招呼我上坐,张罗着给我倒了一杯热水,问,小丁呀,你和我们家泽成是怎么认识的?阿姨没什么文化,你能跟阿姨详细的说说这个赔偿的事情吗?我没有坐,也没有答话,端着架子随意的扫视四周。
梳妆台边上,我发现了几张家庭的合影。照片上一个妇女抱着孩子紧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看样子是一家三口。每张照片除了年龄参差不齐,几乎都是这三个人。观察照片的背景,老式的像书桌一样的四方储物柜,还有沉重的像铁疙瘩一样的录音机,不难推测年代久远。现在的90后、00后一代,怕是都没见过这些老古董。
我在心里把李泽成和李母的模样与泛黄的照片中,中年妇女和孩子的形象做比对,大致能得出李泽成和眼前的女人是母子关系的结论。李母合适宜的跟在我的身后,做着讲解,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哦,这是李泽成十岁的时候,这孩子长相变化不大……”
我移步卧室,我正纳闷这家男主人的时候,发现里屋墙上还挂着一张黑白遗像,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四十不到的样子,那长相和家庭照中的男主人一模一样。“这是李泽成他爸,走了快二十年了。”李母解释说。我大概理清了李泽成的家庭背景,怪不得这李母作风不太正派,原来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呀。
我装模作样的对李母说,您想要了解赔偿的事项,得先把李泽成出事的前后经过详细的告诉我。李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我们面对面坐下,她开始讲述:“我儿子李泽成是呼市工商局的职员,正儿八经的公务员。一个多月以前,他受单位领导——呼市工商局的局长指示,亲自到局长的住所送一份儿急需签字的文件。局长住在一处较为普通的居民楼里,局长家住在六楼,那里环境优美、清净。”
(国家公职干部向来都很低调,你懂的。)
“我们家李泽成深得局长的信任,常常自由出入局长家的住所,和往常一样。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泽成去世的死鬼父亲。他爸当年活着的时候就在工商局上班,那时候张立广还没当上局长,他们俩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拜把子的异性兄弟。泽成能进工商局,除了赶上职工子弟、接班的好政策,当然也全靠张立光不遗余力的提携。”
我说:“您倒是很坦诚。”
“我虽然没见过你们律师,但我听人说过,在你们律师面前必须得说实话,要不然你们使不上劲儿。”
“您接着说,说到李泽成去张立广局长家,然后呢?”
“哦,虽然我们两家有这层关系,但这些年没少了张立广的好处,在他面前,就是那套溜须拍马的做法,端茶倒水什么的,服务周到。当然了,我儿子本身也出色,这点随我。”
在局长面前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的官场的那一套做派,我自行脑补,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我律所官司当中接触过一些国家公职人员,他们当中大部分人的言谈举止都大方、得体,且彬彬有礼,特别是礼节性的客套话很多,给人的印象普遍较好。
李母叙述的过程中,夹杂了很多粗话,还有不甚清楚的专业词汇,我大概的把它翻译成正常独白:“当时,局长的儿子小辰独自在卧室里屋玩耍。一切办妥,李泽成高高兴兴的走出楼道门,突然听到楼上一声叫喊。一个黑影从楼上的窗户急速下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泽成的背部,两人应声倒地。李泽成面朝下躺在血泊中,而掉下来的孩子正是局长的儿子小辰。当下局长亲自开车把李泽成和孩子送往医院,经过大夫几日的抢救治疗,李泽成被确诊为脑死亡。而孩子几乎等同于骑在李泽成身上做了缓冲才有幸躲过一劫,轻微的脑震荡和多处软组织挫伤,三日后便出院了。
我问李母,李泽成的意外是在上班期间发生的吗?您是怎么知道事情经过的?李母的叙述出奇的冷静,毫无情绪的波动。她说她是听泽成单位同事讲述的具体过程,确实在上班期间发生的意外。我说如果讲述真实可靠,那就应该算是工伤,看您家里的条件,那李泽成的医药费应该是单位垫付的喽?李母惊讶的说,对呀,看来你真是大律师,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
她转而又问询了很多赔偿的细节,主要都集中在能赔偿多少钱,如何办理相关的赔偿手续。我向李母讨要了详细的局长住址、小孩的名字和李泽成单位的地址一一记录下来。我嘱咐李母可以到李泽成单位所处的社保局或者市劳动局申请工伤认定,还要根据病人的伤残等级获得相应的赔偿,手续繁杂且耗时长,得多跑几趟,耐心等待。李母也把我说的话记录在小本上,字体潦草,勾勾画画满是错别字,但她记得的很认真。
本打算借着李母丑陋的嘴脸小做惩治,以舒缓我几日以来心中憋闷的心情和愁苦的情绪,出口恶气。可当我了解到李泽成家里变故的时候,便无心恋战,我十分同情李泽成的遭遇。他早年丧父,家境贫寒,现在还出了这么一场意外。
李母极尽热情的把我送小区门外,招呼我今后常来家里坐坐。与之前在麻将馆存心想骗取我钱财的女人判若两人。正印证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泽成昏迷住院,可李母的关注重点始终还停留在钱财等身外之物。我实在不理解是她自信到可以确认儿子今后可以顺利康复呢?还是天底下的母亲对儿子的爱并不都是无私,默默奉献的?抑或者她和李泽成的母子关系持怀疑态度?
总的来说,这一下午收获颇丰,信息量很大。我趁热打铁,晚上利用出入自由的便利条件来到李母告诉我的张立广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