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牡丹在孤注一掷的求死,而有人却在穷路绝境中挣扎求生,搅弄风云。
黑袍人隔着一道帘障,将近来的行动细报给半坐在床榻上的男人听。
男人听后一笑,声音自床帐内滑淌出,冰珠砸地一般,“看来我马上就要和他见面了呢。你派弟兄们先收收,调息玩乐几天,现在他也该坐不住了。”许是情绪激处,他捂唇猛烈咳嗽着。
黑袍人想要替他顺一顺气,他忙扬手制止,闷声强忍道:“我是从地狱里被你救回来的,还活着方知生命可贵,放心,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暂且会好好保全自己的身子。你去吧。对了,你在易府的身份不能再用了,你处理好了吗?”
黑袍人道:“放心,易逢君已经死了。”
说完转身离开,忽闻帐中咳嗽声又起。他不放心的停下步子,提议道:“要不我请史密斯医生来看一下。”
男人倚着床头,深呼几口气,全身肌骨都松懈下来,淡淡道:“不用了,特殊时期,还是留在她身边比较好,我也能安心,再说,我这病......”他停下话头,不想再说下去了,“你快去忙吧。”
黑袍人满腔怨怼愤懑,烈火烧心一般,可也只能从长计议,徐徐图之,不过还好一切都在按照他们设下的轨迹发展,遂捏了拳拔腿而去。
盛夏暑燥,蝉声如沸,人就像在锅里翻滚的米粒,看似一个个变得软糯恬和,实在还煎熬在干柴旺火的炙烤中,是成为他人的盘中餐,还是抓住契机落地生根,就看这锅粥什么时候被打翻了。
檀儿回道:“我看见花师姐去了杨花坊,路上还和采儿有所接触,不过杨花坊里潜着不知是谁的暗桩眼线,我进去实在不妥。”
平嫣啜一口茶,指尖碾动着杯壁,“她果然是等不及了,我说师姐的病怎么一夜之间就好了,果真是她。”
檀儿已经完全折服于她的过慧敏捷,脱口就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师姐之所以受辱听命于沈钰成,是因为白衡在他手里。现在她既已与采儿谋划什么,白衡想必是出事了。可她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也就在这几天了,先等等,等等......”她捂住肚子,冷汗涔涔。檀儿扶上去,急道:“小姐是不是又疼了。”
平嫣在桌上伏了小半阵子,痛感才渐渐散去,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檀儿道:“我去屋里找史密斯先生来。”
“别去。”平嫣握住她的手,有气无力道:“前几日诊治时师姐咬伤了他,他想必还没康复。更重要的是现在沈钰成好不容易被徐婉青拖住了,他再把我的情况报上去,沈钰成必定要来一趟,势必会发现师姐的异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檀儿最终作罢,想起二少爷,又不免忧思深重,万般哀恸。她能坚持熬等至今,无非是为了二少爷,要是有一天她知道那点希望早已不复存在时,又当如何?檀儿不敢深想,因为那一天或早或晚,总归是要到来。他们这些亲手织就谎言的人也只能尽力维护着暮色四合前的安宁美好。
“你腕口的伤好了些没有?”
檀儿回过神,隐去眼角红润,“小姐的药真好,我涂了没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不准备好好向我请个罪吗?”她笑意淡泊,微微觑起的眼角像一叶细长的刀叶。
檀儿心中一悚,稳声道:“小姐,你在说什么,我哪里犯了错?”
她不急不徐,扇睫开阖间,如叶片锯齿,暗芒颤动,“你利用我,这难道不是错吗?”
檀儿双腿打颤,面青又白,“小姐?”
她言谈和润,无形中却步步相逼,“黑袍人是二少爷的旧属,他明明可以将小麻带去别的地方,再直接给我捎个医治小麻的口信不是更好?可他却偏偏选了最铤而走险的一种办法,直接将他送到我这里来,再由我送出去。再联系你们在送棺路上的暗杀行动,不就是想要引起沈钰成的注意吗?你们到底想诱出什么?”
檀儿心知瞒不过她,只能乖乖道:“小姐聪慧,看来什么都瞒不住您。没错,这绕了一大圈子,的确是要设大饵引大鱼。”
平嫣坐直了身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也严肃起来,“你说。”
与此同时的书房里,沈大少将茶杯狠狠一掼,白底青花立即被摔得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庸两腮绷紧,有些心虚的垂头,“报纸上流言四起,说蛰伏在富春居里二十八名革命党不是被董国生旧部蓄意谋杀,而是大少你为了与弟争夺财产,将其残害!”
沈大少面如锅底,大喊道:“笑话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那本就是我沈家的财产,怎么成了与弟争夺财产了,难道沈钰痕他就不姓沈!”
这时有一心腹亲卫扣门来报,军礼完毕,道:“回少帅,城南军营,城西军营中各有五名军兵被杀,还是之前的黑袍人所为,连此次战役立下大功的苏团长也......”
他还未汇报完,案上一应书报文件都被扫了下来,狼藉一地。沈大少气火攻心间,正看见桌上一叠纸条,个个血书‘富春居冤魂讨命’。第一张字条是从那口空棺材里找出的。之后短短三天,清远镇各地驻扎军队中都或多或少的死了人,若死的是些普通士兵倒也能强力压制,关键都是些品阶较高的军官,且死状骇人,还留有离奇字条,一时人心惶惶,风言不断,都怀疑是富春居有所冤情。
沈大少将字条攥作一团,骨节作响。预料中的磅礴大怒到此却戛然而止,他只是双掌撑着桌面静默了好一阵,最终抬起脸来,阴鸷沉郁的一双眼,还尚有滚滚烈焰的侵蚀痕迹。他笑了一笑,那抹痕迹就只剩下焚烧后的层峦黑雾了,“好,我就等着富春居的冤魂来找我,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来!”
那边风起云涌,这边却平波静澜。檀儿条理分明的讲述着他们的行动,“我们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吸引沈钰成的注意。我手腕上这伤,不是在送棺路上搏杀时伤到的,而是在沈钰成的住处。”
“富春居里二十八名革命党并不是像报纸上所写的那样,被为董国生报仇的旧部所杀,而是被沈钰成偷偷抓了。现在全国和平,南北议和走上正轨,他自然不敢将他们关押在牢狱里,据我们的人确切消息,他们都被关在沈钰成住处下几间暗牢里。”
“救出小麻已是侥幸,绝不可能一次性救出那么多人,而且有了第一次,他们肯定会加强戒备,以后几乎是没有得手的可能性。所以我们就从鹿车居这里着手,这里可是被他的兵围得水泄不通,然则还是有我们的人在伺机出手,暗中报复,再加上最近军中的一些流言,想必沈钰成很快就会沉不住气。而依他的性子,为了斩除后顾之忧,一定会好好利用除小麻之外的二十七人的性命,将我们一网打尽。只要他将人从地牢里押出来,我们才有机会下手救人。”
平嫣喉中发堵,“过了这么久,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杀了那二十七个人?”
檀儿聚眸凛然,“他不会,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富春居的私印。这是一条不为外所知的条例。富春居遍布国内外,大大小小,有些还被改了名字,安插进各个城市。表面上是生意谋利的机构,实则是革命党藏身据点,可全国各地这么多人,或有人叛变被捕,或传达密令急讯,总要先核实消息,有此私印盖章的文件才有效用,而私印又分铜铁金银玉五个等级。如今玉私印由二少爷主管。”
檀儿展眉一笑,张扬冷酷,“小姐你想,各地都知道二少爷近一年多都在青州呆着,像青州富春居易主这样的大事,若迟迟没有玉印密报呈上,各地掌管私印的总领人们怎么会不起疑心?”她讥笑了两声,怒面似涨,“沈钰成利欲熏心,只想着一网打尽各地富春居革命人,将它变回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场地,可还是棋差一着。”
平嫣听得心惊,“沈钰成既然要用那二十七人引你们出来,自然是会做好万全准备,绝对不会给你们留半点生机退路。你们这不是眼睁睁去送死吗?”
檀儿抬眼,望定她,眼眸澄澈刚烈,“置之死地,方能后生,我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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