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岐山的夏天比京都来得早得多,这个时候,娘亲最喜欢的那株合欢花已经开得十分繁盛。
瑾苏跪在距离合欢树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座简单的坟墓,“夜非霜”三个字在上面非常醒目。
“丫头~”
听到有人在唤她,回头,看到栎亲王面带微笑的站在合欢树下向她招手。放下手里的酒杯,轻声对墓碑道,“娘亲,您瞧,他就是要和我仗剑走天涯的人,等等啊,我这就带他过来。”
说罢,瑾苏起身跑去,临近跟前,就被栎亲王一把拽进怀里。
“丫头,我好想你。”栎亲王在她耳边轻声道。
瑾苏满意的抿了抿嘴,莞尔一笑,温存片刻后,才从怀里退出来,拉着栎亲王的手,轻声道,“你来得正好,跟我去见见我娘亲吧。”
俩人牵着手,正打算幸福离开,身后却传来丰曜痛苦的叫喊声,“苏儿,你,你们......啊......”
瑾苏惊慌的回头,只见丰曜捂着胸口佝偻着身子的站在那里,颤颤巍巍的,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吹倒似的。目光哀颓无神,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过几日不见,怎的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苏儿,你既在我身上下了情人咒,又怎么能抛下我不管呢?”丰曜哀怨的问。
“我......”瑾苏有些窘迫,不知该如何作答。
“苏儿~”
丰曜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五官痛苦的扭曲到一起。但是他仍旧咬着牙,深情的望着瑾苏。
“情人咒之事,我早已知晓,但是我不怨你。纵然相思入骨,纵然万劫不复,我也从未后悔。海有舟可渡,山有径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缘浅情深,入骨难忘,药石无医,至死方休。噗----”
说罢,丰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满地猩红。这时候,他竟苦笑了一下,嘴里喃喃的念叨,“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
一语念罢,整个人松软的倒在地上,痴痴的望着瑾苏。
“殿下,殿下~”
瑾苏甩开栎亲王的手,向丰曜跑去,她跪到丰曜身边,捧着他瘦骨如柴的脸颊,泣不成声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答应我,来世,要陪我看遍烈焰繁花,答应我?”丰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恳求着她。
“好,我答应你,”瑾苏应道。
丰曜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抬起手,欲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珠,可刚触及她垂落的青丝便气绝身亡了。
“殿下~”
“殿下~”
瑾苏将丰曜抱在怀里放声的哭喊着,心就像是被刀刮那样疼,是她杀死了他,“不要,不要,殿下~你醒醒,殿下~”她不管不顾的趴在丰曜身上痛哭,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
“苏儿~”
“苏儿~”
这声音,是丰曜!
瑾苏微微睁眼一瞧,果然是丰曜。
“殿下~”她带着哭腔唤了一声,而后一把环住丰曜的脖子就往自己身上拉,小小的脑袋趴在他温热的肩膀上嘤嘤的哭起来。
而丰曜一开始是半蹲在她的小塌前的,被她猛的一搂,有些吃痛,不过再痛他也舍不得将她推开。又不敢将身体的重量的全都放在她身上,他只得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在墙上,另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一直都在。”
好一会,瑾苏的哭声才渐渐敛去。
“是不是做噩梦啦?”丰曜在柔声问,紧接着又安慰,“别多想了,只是梦而已,梦都是反的嘛,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有事的。”
梦?
刚才只是做梦?
瑾苏眨了眨婆娑的泪眼,仔细瞧了瞧光影斑驳的房间,床,桌,火堆……等等,合欢树呢?她攒动着脑袋四下寻找。
意识到她的小动作,丰曜慢慢从她身上起来,虽然很让人眷念,但他身上的伤不允许他长久的保持这个姿势。
“这,这是哪儿?”瑾苏小声的问完,还不由自主的抽噎了两声。
“这里是江洲寨,是深山里的一个小地方,”丰曜说着,抬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晶莹。
江洲寨。
这里还是江洲寨?
是了,这里没有盛开的合欢花,这不是洛岐山。
环顾一周后,最后将目光落到丰曜脸上。虽然光线暗淡,但她还是能清晰的看到丰曜俊朗的五官。她搭在他肩膀上的顺势抚上他的脸,没有凸起的颧骨,没有深陷的眼窝,刚才的一切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太好了!
她心里想着,没忍住,眼角的晶莹又滑落下来。
“怎么啦?”丰曜覆上在他脸上的手,极尽温柔的说安抚,“这下该放心了吧?我真的没事,只是一场梦而已,当不得真。快别哭了,看你这样难过,我的心都要碎了。”
从瑾苏唤他的第一声,他就醒了,本来还以为她是真的有话和他说,没想到接踵而至的是她急促的呼吸和伤心的哭泣。所以,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她的小塌旁。
看她这样为他伤心难过,丰曜是既欢喜又心疼。
虽然瑾苏还偶有抽噎,但意识已经逐渐恢复了。她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迅速坐起身来,一本正经的请罪,“殿下恕罪,瑾苏失礼了!”
丰曜勾起半个嘴角,会心一笑,“在梦境里都在为我担心,何罪之有?”
……
瑾苏不知该如何往下说,这时,她突然发现丰曜是跪在地上的,连忙道,“殿下,您身上还带着伤呢,快起来吧。”
“霍~”丰曜低头,似乎这才发现自己是跪着的,尴尬的笑了笑,“你不说,我倒忘了。”
说着,便抬腿想要站起来,可谁知腿上用不上力,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殿下~”
瑾苏从小塌上弹起来跳到地上,扶上丰曜的胳膊,焦急的问,“怎么啦?”
许是因为刚才的梦境,她竟真的以为他伤着了。
“呵~”丰曜无奈一笑,“没事,就是跪得太久有点麻了。”
瑾苏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