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地点定在兰尔疗养院。
容知到时唐虚云已经准备好一切,宋成和他一起来打下手,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两位心内科专家。
应该是京城协和医院的人。
容知扫了眼算是认识,转头和唐虚云聊起手术事宜。
“我这次安排了两个医学研究院的成员给你做助手,你帮忙看看?”唐虚云小声问。
容知翻着手里的手术方案,拿笔在上面画圈,闻言点点头,“嗯。”
唐虚云就和宋成下去安排。
会议室里只剩两位京协医院的医生和容知在,前者悄悄打量起上位的少年,她面上戴着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只见上半张低垂着的眉眼,在专心修改手中的方案。
空气中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其中一位京协医院刘医生凑近同事张医生咬耳朵,“唐院长确定这位就是能救首长的人?”
张医生摇摇头,“不清楚,但唐院长说了,新的手术方案是他提出来的,并且看他那样子,没准是真的。”
他们在前两天因为祁首长的手术方案冥思苦想,最后才得出只有35%成功率的方案,风险和失败率太大,一干心内科专家都束手无策。
就在众人愁眉苦脸的时候,唐虚云忽然说他有认识一位心脑科大佬,提议让她帮忙制定手术方案。
他们对唐虚云挺了解,他都看好的大佬,想必是真的有实力。
昨晚十二点多,唐虚云就把新一份手术方案发到他们群里,方案极其完善,成功率前所未有的高,众人看过无一不称奇。
所以对唐虚云说让那位大佬主刀他们都没意见,今天跟过来,也是想看看那位大佬的模样,想知道京城什么时候来了位医术如此精湛的医生。
谁知...
今天来只看到一位貌似年纪很轻的少年。
张医生和刘医生说的悄悄话一字不落传进容知二中,她眉目不动,修改完最后一点,正好唐虚云二人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两位穿着白大褂的人。
容知抬头,随即眸光微顿。
唐虚云分别介绍左右两边的男生和女生,“这是应恒祥,刚进医学研究院半年,这是我徒弟,夏翩跹。”
毕竟容知是他要拉拢进医学研究院的奇才,唐虚云有心让她了解研究院的实力,便将研究院里和她年纪相仿的的人拉过来给她认识。
虽然容知拒绝过,但她这不是还没进机械工程院呢。
就算进了也没事,大不了他去和赵贺成撕破脸抢人。
容知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水性笔,目光在应恒祥那张锐利分明的脸上停留两秒,侧眸看了眼他身边面容素净气质宁和的女生,轻嗯一声算作回应。
夏翩跹没觉得哪里奇怪,大佬都是有脾气的,她跟在唐虚云身边两年多见过不少人,性格比眼前人还怪的多了去了。
而应恒祥直觉有些不对。
他镜片后那双冷若九月秋水的眸静静盯着容知的眉眼,眸子微微眯起。
有点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可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没给应恒祥多少思考时间,容知将修改好的方案递给宋成让他扫描入电脑,手术方案投放到幕布上。
她拿过遥控笔,开始大致解释手术内容。
少年语调疏淡平静,音色低哑清冷,从容不迫。
讲起手术,少年说的话比往日多点,唐虚云和宋成听的认真,其余人却在听到她声音那刻愈发质疑。
好在手术快开始,他们一会就能知道这位少年到底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
下午两点半。
手术内一如既往的肃穆冷清,医生和护士皆准备完毕。
应恒祥和夏翩跹说是做助手,等真进到了手术室,京协医院的两位医生在旁边待命,真正做辅助医生的依旧是唐虚云和宋成,他两只能在旁边观看记录。
容知换好手术服,举着消毒过的双手垂眸看向病床上这次她需要救治的病人,华国北政lu军首长,祁锐勤。
她神色恍然了下,似是想起祁锐勤好像是那位爷的人?
那她现在救了祁锐勤,后面能不能去讨个利息,让他给自己签个通行证。
这般想着,容知握着手术刀的手更加稳当,毕竟救活了才能提要求,有祁锐勤在,她提条件的成功率能提高大半。
少年羽睫低敛,专心致志下刀,手法和行医多年的唐虚云比不遑多让。
刘医生和张医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刚刚有多怀疑,现在就有多打脸。
只有真切感受到容知行医的手法才会知道她有多稳,每一个动作都跟计算好那样,下刀精准老练,手术进行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少年眉目都未曾变化过一丝表情。
她口中更是没有一句废话,每个指令下达不超过十个字,辅助医生都无须多运作,似乎她自己就能搞定这台最开始被他们断定只有35%成功率的高难度手术。
怪不得人家能成为唐虚云嘴里念叨的大佬,妈的,这不是大佬,是巨佬啊!
后面的两小辈直接看懵,恨不得再凑近点看清楚。
时间流逝。
伤口缝合,手术中病人未产生并发症,心脏移植手术完美成功。
容知将染血的手术刀放到旁边,嗓音平静,“各位辛苦。”
“不不不,主刀医生辛苦才对!”
“主刀医生辛苦啦!”
容知淡淡嗯声,在护士把祁锐勤推出病房后转身从手术室的另一个门离开。
等会还有术后总结和术后检查,她没能走那么快,想先去休息下。
唐虚云跟在她后面,轻笑道,“三少今天辛苦。”
容知脱手术服,挤洗手液搓洗手,那双黑白分明的狐狸眸里弥漫上少许红血丝,眼尾勾着明显的倦意,添上几分乖戾冷色。
唐虚云疑声,“三少几天没睡觉了?”
“两天。”
洗完手,容知摸出佛串和手环戴上。
一号试剂实验分析有进展,她为了盯进度连夜研究,困了就吃糖,反正睡不着还不如不睡。
唐虚云闻言微微皱眉,“今天手术时间太长又累,三少一会回去可以早点休息。”
祁锐勤的手术从下午两点半做到刚刚,整整七个小时,容知半刻都没歇过,全程精神高度集中,是整台手术最累的人。
容知慢吞吞嗯声。
会议室。
参与祁锐勤手术的医生都在,尽管现在已经九点半快十点,甚至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吃过饭,他们也聚集在这,准备听主刀医生讲解手术过程。
少年和唐虚云相携而来。
她面上没有戴口罩,那张妖冶清绝的面容露在空气中,白炽灯打在她面颊镀上一层冷白明光,更显疏冷。
少年长袖挽到小臂中间,肌肤白如明玉,手腕绕着一串缠了五圈的佛手串,似乎还在散发着浅淡沉香,一眼就知非凡品。
满座医生直接看懵逼。
除了应恒祥。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豁然起身,锐利的眼睁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向来含着浅薄讥讽的神色化为震惊,直直瞪着容知。
“...怎么是你?”
容知坐在唐虚云旁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懒洋洋挑眉,“应同学有问题?”
应恒祥想说有,但唐虚云询问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张了张嘴,把一肚子问题和诧异咽回去,愣愣地坐下。
容知笔直修长的腿散漫交叠,和手术前一样让宋成把手术过程录制的视频投影出来。
她语调轻缓,不疾不徐地讲解着手术过程,期间有医生提问,她都一一作答,精准明了,直切要害。
应恒祥在台下如坐针毡。
不久前在手术室里主刀的人...居然是容知?!
想到这里,应恒祥顿时浑身一激灵。
怎么会...怎么会是容知...
容梦不是说容家的三少爷在山沟沟里长大,十八年来作.奸.犯.科丑闻不断,甚至十五岁还辍学打工成绩一塌糊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医?!
他一边觉得不可能,一边又觉得本该如此。
从回容知回容家到如今,容家从未将她那些身世发出来,他们得到的消息全都是靠自己猜的。
所以容知会医好像不是那么难接受。
应恒祥咬紧牙关抿唇。
那这样的话,他昨天才对应恒羽说过的话不是自打脸了吗?!
他抬头看向主位上侃侃而谈的少年,唇角抿得愈发紧。
但不过半响应恒祥就释然。
他看不顺眼的是应恒羽,又不是容知,就算容知会医又怎样,她能救祁锐勤而已,应恒羽那猪脑子她可救不了。
应恒羽眸里秋水平息,再抬眸时,瞬间恢复往日不近人情的高冷样。
还有心情在思想开小差。
他点点额角,听少年讲解手术,顺便琢磨琢磨容家人到底知不知道容知会医呢?
-
开完会,容知和唐虚云给祁锐勤做术后检查,忙完容知摁亮手机屏幕看时间。
00:35。
第二天了。
她揉着胀痛酸涩的太阳穴,手下有规律的按摩着,缓解疲劳。
明天早上还要考试,幸亏奥数市级赛是在京城考试,不用去外省,不然她还得连夜赶车。
跟唐虚云分别,她开车回华倾小区。
打开房门,容知直挺挺倒在床上翻滚一圈,双手双脚呈现大字形瘫在床上。
隔壁容佳则早早休息,房间隔音挺好,但她懒得做饭。
明天起来再吃吧。
她躺了几分钟才慢吞吞摸起床去洗澡。
全城供暖还有两天,屋内有空调开着不是很冷,她裹着浴巾出来,发梢还在递水,随手拿毛巾擦了擦,正准备找吹风机吹头发,扔在床上的手机忽然震动。
这么晚,谁啊。
她趿拉着鞋子俯身划开屏幕。
一阵呼啸风声率先传来,接着是男人在风里依旧懒洋散漫的音调。
“崽崽,下来开门。”
华倾小区每个单元大门都需要户主刷卡才能进入,其余安保工作同样做的非常好,这也是容知起先看上这里的原因。
容知:“哦。”
她挂断电话,敷衍地套好衣服,披了件十分宽大的棉服下楼。
大门外灯光明亮。
男人站在门前,一手插兜,另一只手里好似拿着个袋子,清隽矜雅的脸侧着,低头饶有兴致的盯着脚下的东西。
容知开门时就在想,这男人是不是看空气眼神都能这么深情?
那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眸在看见她的瞬间弯起愉悦弧度,眸底映照着星辰的水色荡漾,搅乱满池星辉,亮的惊人。
“崽崽。”他轻笑着唤了她一声,尾音微微拉长几分,旖旎遣倦。
容知脚步顿了顿,难得给了回应。
她低低嗯一声,率先转身。
回屋,柏宿进厨房找出个碗将手里的牛肉面装好,然后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容知卫衣里面什么都没穿,回房换衣服,头微微低着,眉梢轻皱。
果然是前期憋太久后期反弹吗。
才两个月,她就要换新的贴身衣服了。
还有和容方军的解释也要提上日程。
真的,烦。
容知换完衣服,柏宿正好把牛肉面放到茶几。
他放碗时抬头,视线特别巧的对准少年某个部位,稍稍眯着桃花眸,见少年抿唇,他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勾着唇笑,“晚上吃没吃饭?”
容知碰了碰碗边缘,温度刚好,她捧起碗,“没。”
做医生一行每天忙到脚不沾地属于正常,加班同样家常便饭,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工作是不累的,想真正休息只能等百年后,魂归天,身埋土,那才叫永永远远安息。
容知看得透看得开,她对所有事都保持无所谓态度,只要不招惹到她在意的人或者事,她就继续佛系。
所以容家对她玩那些手段,她挺看不上眼的。
柏宿本来在处理消息,见她一碗粉很快吃完,想了想,又去厨房。
容知鼻间闻到熟悉药味,她侧头。
男人修长指尖端着碗药,清隽眉眼微皱,闻不惯味道强忍着,走到少年身边坐下,微微侧身,认认真真吹了口气后把碗伸到她面前。
“我按照配方熬的,你试试?”
容知垂眸,淡声问:“你学医?”
柏宿点头,拖着腔懒洋洋地勾唇,“别怕,江故君下午喝过,除了有点苦没别的,我备了糖。”
容知半信半疑,“真的?”
她能闻到药里放的药材,确实没出错,中规中矩,应该是她自己写的医书里温养嗓子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