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出来了，是时零——就是那个我曾经去查过的人。
黎鸣的声音一下一下地，落在这个房间里面。
“等一下。”裴任打断了黎鸣：“时零？他当时的样子，就是那样的吗？”
“对。”黎鸣肯定地回答：“我对我的认人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第一次实验的时候，时零竟然是原来的样子？
“不过我想起来这些东西，我一开始没有往这方面想，我只是当作这是一个逼真的梦，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做这样的梦——而且不是重复梦境，而是仿若连续剧一样，一次梦到一点。”
“我不相信什么奇怪的解释，而且我真的看到了时零，所以我开始去查。”
黎鸣说到这里，他显然地停了下来，此时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们——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有人在跟踪我。”
“跟......”莫如笙仿佛听到了一阵巨大的钟声，这声音迅速地传遍了她的身体，转而传上来了一阵强烈的颤栗，她瞬间明白了一大半：“所以，你反过来追踪他们？”
黎鸣歪着头，他似乎是在赞许着莫如笙：“当然，我当初选择去当私家侦探，本来就是因为我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料，我能够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或者说是监视着我。其实他们的手段一点都不高明，比较简单粗暴，反正我是顺着跟踪我的人找到了监视我的人，就是当初拜托我去寻找你们的医院。”
“可是，你也不可能拿到这些文件。”莫如笙看了看黎鸣：“蜂魂实验。”
“嗯......”黎鸣露出了一点儿骄傲，一点儿不好意思的复杂神情：“这是我偷出来的。”
“.......”
“反正就是我拿到了文件的复印件。这里面太长了，我不说了。”黎鸣显然不打算解释他是如何行动的：“我知道了这个实验，而且文件里面还有你们的资料，都到这个地步了，我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阿松开口：“我们也看过当初时零手上的资料，也有第一次实验的实验体名单——没有你。”
“呃......”黎鸣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裴任：“实验找的实验体多数都是没有亲人或者是独自生活的人，反正我爸妈都不在国内，不过我做私家侦探也有很长时间了，用假身份是挺正常的事情。说起来应该是我比较幸运，实验文件上面记录的我的那个身份，其实是我上一个工作案子里面调查的人的朋友，那个案子里面，我调查的对象和他的朋友都已经在几年前死了，但是因为死在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所以目标的家人只是报了他失踪，没有办理死亡证明，然后我找到了那个人和他的朋友。他家人最后帮他销户了，但是他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任何关于他朋友的失踪留案，所以我就没有上报那个人朋友的死亡，而是把那个身份当成我的马甲。”
“我其实真的是比较幸运的，因为那个死去的人，竟然和我长得还有些神似——哦当然我是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的，这里面没有狗血的剧情。”黎鸣尝试着讲冷笑话，可惜此时没有人能够笑得出来。
“其实我当初接的那个案子，我追查了很长时间，差不多两年，在我的记忆里面，我结束那个案子没有多久就已经被医院找到，但是我现在想起那时候的有些细节，我觉得我可能是记错了。”
“怎么说？”裴任挑了挑眉毛。
“一些不对劲吧。比如说吧！就是我记得我结束找人的案子的时候，其实是很冷的，因为最后我在一处悬崖下面找到了我要找的人，我穿着大衣，下去悬崖下面的时候还差点摔死了。不过，医院找到我的时候，我记得是他们打电话来的，我坐在办公室里面，我接电话的时候，看到对面街道的宣传横幅，上面有几个字，是夏日欢乐套餐。”
“相差了半年，你懂吧，就是不可能是以前我记得的那样，当我开始怀疑之后，可能是我开始不断的回想那段时间的东西，那些原本被我忘记的东西也被我想起来了。”黎鸣叹了口气：“其实，我应该是昏迷了好几个月。”
莫如笙安静地听着，黎鸣说到这份上，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她最后问到：“你记得那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我办公室对面是个餐厅，开了好多年了，每一年都是天气要热了就会推出夏日的新套餐。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横幅刚刚挂上不久，应该是快进入夏天了，可能四五月吧。年份是......2023年，没错，是那一年！”
“第一次试验，在2023年1月14号。”实验的时间早已经烂熟在莫如笙的脑海当中，此时，所有的东西都刚好扣在了一起。
“那我懂了。你忘记了几个月的时间，因为那几个月里面，你昏迷着接受实验。”明婷说到：“不过有一个事情我不明白——虽然你用的是假身份，医院也没有仔细查出来，但是样子没有变化的呀！后来他们找到你，又怎么不认得你！”
“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我。”黎鸣笑了笑：“只有电话联系。这也是为什么，我发现他们跟踪我的原因。因为这是一个意外，他们其实不知道，当初第一次实验的一个实验体，就是现在帮他们办事的私家侦探黎鸣。”
“这......”
黎鸣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毕竟，我用的是假身份，而且从时间上来看，很有可能是在当初找到目标的附近就已经被医院抓住，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其实将我放在了假身份的住址附近，即使我醒过来，也不会在我的侦探社醒过来。从我醒来后，他们用跟踪普通人的方法来跟踪我，我本来想着案子结束了可以好好轻松一下，自然就在当初办案子的附近城市玩了一通，没多久就发现他们跟踪我了。所以——在我回到自己侦探社之前，我已经知道了有人能跟踪我，我又怎么会暴露我的行踪？”
此时的莫如笙，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一连串的巧合，竟然汇聚成了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局面。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此时，她的脑子终于稍微恢复了一点儿的思维，她吞了一口唾沫，仿佛这样可以让她稍微安定一点。
她问到：“那么——黎先生，你今天冒着风险来找我们，又是因为什么？”
莫如笙此言一出，不仅是黎鸣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就连身边的另外三个人，也都是神情一愣。
对，这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事情！
“你果真是很厉害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你真的很冷静。”黎鸣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说出了他今天语气最为严肃认真的一句话，裴任清楚，黎鸣在这种语气下的称赞，在他的记忆里面，不超过五次。
裴任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点儿令他有些疑惑的骄傲感来。
莫如笙没有说话，她心中苦笑——冷静？只是因为她疯狂的时候黎鸣没看见而已。
“好，我们进入正题！”黎鸣站了起来，“刚才我说，在梦境中，我死前一刻，看到了时零的样子，原本这不值得我关注，但是有一点诡异的地方，那就是现在时零进入了监狱，而且促进这件事情的，其实就是医院。这一点让我非常疑惑。那个梦境是医院的实验场景，里面有时零，现在看来，时零和医院其实是对立的，所以说，我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时零不是医院的人。”
“这是一个方向，所以我开始去查时零这个人，然后，我就查到了你们，还有第二次实验。然后，我就完全明白了，为什么医院要我去找你们。”
黎鸣说了很久的话，这令他声音有些嘶哑，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到：“时零是整件事情的疑点。这份文件——”他指了指床上的文件：“上面有一句话：第二次实验接近成功，新增脑波隔绝防御机制有效阻隔外来脑波进入。这句话，外来脑波——很明显就是时零。”
“确实！”裴任点了点头。
“所以我开始怀疑，我第一次见到了见到了时零的样子，代不代表第二次实验他也会这样出现。然后我继续查，这份文件其实是我找到的文件的一部分，我另外的资料，支持了我的猜想。第二次实验，其实时零可以说是‘夺取’了梦境中的某个身体吧？”
“我不知道你们经历过什么，但是我可以猜到。”黎鸣抿了抿嘴唇：“时零成功地第二次唤醒了你们，不过也被医院下了死手，进入了监狱。本来这条线应该是断了。当然，我之所以今天来这里找你们，绝对不是因为一条断了的线索，而是，我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
“是......什么？”
黎鸣没有理明婷的疑问，他双眼目光转到了莫如笙的身上，他的目光让莫如笙感觉到一丝凉意，这是一道无比锐利的，审视的目光。这是一个资深的侦探的目光。
“黎鸣。”裴任皱了皱眉头，提醒了一句。
“不好意思。”黎鸣歉意地说了一句：“职业病，不过我接下来要问的东西，确实很重要.......”
他这一次停顿了至少两分钟，在这两分钟内，房间很诡异地保持着绝对的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莫如笙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她也看着黎鸣。
最后，她看见黎鸣的嘴唇稍微抖动，紧接着，她听到了他的一句话——
“莫小姐，你知道......谁是莫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