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罪呢?”雍黎有些恼怒她的不争,言词却没有质问,而是有些叹息,她起身亲自到墙边盥洗盆替她绞了湿毛巾递过去,语带笑意,“大年下的,何必哭呢,满脸泪痕可不好,被人看见,我这欺负你的恶名可得担下了。”
黎源玉接过毛巾捂上眼睛,不好意思地笑,“是我失态了。”
雍黎笑笑不以为意,知她此刻情绪不稳,本不想再说什么,却还是提醒道,“管蒯此人你不要太靠近,他不简单。”
“我知道。”黎源玉道,“我其实对他了解并不多,尽管偶尔听父王或者兄长提到,但我唯一一次见到他是在我八岁的时候。当时父王不在,他等在花园里,我无意间路过,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那时还比较年轻,虽满面带笑,但不掩身上阴冷气息。我直觉得不太喜欢他,便没有多待,只是后来几年便没听过府上有这么个人。”
她略微想了想,继续道,“后来大约三年后,他又在府上出现的一段时间,但是我没有见过。但他时常行踪成谜,连父亲都不清楚他具体在哪里,但父亲偏偏又对他极为倚重。”
“你第一次见到他是景平四年?”雍黎诧异,她第一次见到管蒯是景平七年庆安宫大火那次,现在看来原来这人更早之前就已经在黎绍身边了。
“是的,我虽不管外事,但后来察觉父王的某些动作,实不像他自己所为的习惯,故也每每会想到此人,所以不会记错。”
“我知道了。”雍黎点头,目光在方才小丫头送来的蜂蜜水小盏上落了落,道,“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你只管说。”黎源玉急切道。
“这个徐嬷嬷不太对劲,但是我不太确定,你找机会给你父王透个口风,想来以他的手段心思自然能处理。”雍黎没有透露她是查到徐氏与长楚联系的事,所以怀疑她是管蒯的人,她也知道只要不直接伤到黎绍,黎源玉不会多问,“我只是怀疑而已,你也不必直接告诉你父王,若有机会透露一二便好。”
雍黎没有告诉黎源玉的是,其实她自己几乎算是确认了这个徐嬷嬷的身份,让黎源玉透露给黎绍,纵使不能离间黎绍与管蒯,借此人在黎绍心里留下些怀疑的种子也可以了。
“好。”黎源玉应下来,摸摸脸颊眼睛,想来妆容已经没了,略有些歉意地对雍黎笑了笑,“前面筵席应该已经备好,你且等等,我重新上个妆。”
雍黎点头,却有侍女隔门叩问,“郡主,王妃在偏殿呢,听说公主殿下来了,说是多年未见,想要见见,不知能否请殿下赏脸略略移步一见。”
“王妃相邀,本宫自然不敢辞。”雍黎笑了,又对黎源玉道,“看来是我该致歉,这下得劳你等我了。阿源天生丽质,添些胭脂颜色更显俏丽,铜镜有知也会贪恋,再者凌冽寒冬不见春意,阿源描个桃花妆如何?”
雍黎记得曾经的黎源玉喜欢温暖柔和明媚的颜色,喜欢深深浅浅的红色,喜欢桃花芙蓉蔷薇海棠,而这几年她却一向衣饰妆容素净,很少再着鲜丽衣色。
其中原因,雍黎明白,但她却未点破。
“你自己不爱鲜艳颜色,如何要我妆容明媚?”黎源玉也装作不知,笑回她,“你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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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王妃妆容精致却不掩眉间憔悴,脸色也能看出些病态的白,雍黎也很少见他这位三舅母,但是印象里却记得她曾也是爽利张扬的性子,这许多年不见,也被岁月磨去了最初的印记了。
“诸位夫人小姐已经去席上了,我因想着数年未见先来见见你,还望你不要觉得突兀才好。”见雍黎过来,昌王妃忙起身迎,欢喜神色掩去了几分病态。
“舅母哪里的话,原本该我先去拜见您的,只是与阿源许久未见,聊得忘了时辰,还望您勿要怪罪才是。”雍黎与昌王妃交集不深,对这人谈不上好恶,因而态度平淡疏离。
昌王妃仿佛未见,微微咳了两声,似乎强打着精神笑道,“这么多年没见到公主,今日冒昧,公主比幼年大有不同了。”
“王妃说的是,毕竟年岁见长,怎么能还和之前一样?”雍黎不动声色。
昌王妃手边有一个普通的木质托盘,里面盛放了十来枝开得甚好的牡丹,大红素粉为主,很是玲珑可爱。
这个时节居然有开得这样好的牡丹,雍黎记起之前黎源玉提到他们府上的暖房,便知道这花想必也是在暖房中专门培育出来的,这样的寒冬时节能有这般的花色也实在难得了。
“这花可鲜艳?可好卡?”昌王妃注意到雍黎落在那花上的目光,伸手拈起一朵递给雍黎把玩,“几年前还在封地时,王爷便令人在这里安置了暖房,前两年无甚成果,倒是今年,冬日里也培育了这样好的花出来。”
昌王妃语声平淡,看不出有什么欣喜之处,“我是最爱牡丹的,王爷也常让人送些来,也多是难寻的特别花种,但不知为何这两年我却看不出牡丹有何让我欢喜之处了。”
“很是秀丽的花。”雍黎拈花端详了片刻,昌王妃的言外之意,她是知道的。
昌王本不是个重女色的人,比起许多豪贵富丽之家,昌王府中姬妾并不算多。昌王体贴,宠爱正妻,他二人这么多年下来也算举案齐眉幸福美满,昌王妃也因此曾是世家夫人眼中羡慕的对象。
但这两年却陆续来了蒋氏,陆氏,陈氏,尽管这些女子都是利益相关之人送进来的,昌王虽不在意,却没有拒绝,这两年渐渐也移了些目光去。
昌王妃如今这般形容,恐怕也多是这几年看不开慢慢累出的心伤,她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她有自己的固执和骄傲,所以她慢慢伤了自己。
雍黎虽瞧不上那些处处留情从不能专一的男子,却也是瞧不上这些自伤于后院的女子,但世情如此,也不是她能改变的。
“王妃是有什么话要与本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