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用你自己的声名地位来代替璟王府在其中的作用？你一边让别人把所有的脏水往你身上泼，一边却还在防备朕对璟王府动手？你就这么不信任朕？”成安帝打断她，语气着实不悦。
“是……对不起……”雍黎声音沉了沉，“时事变换，终究不同过往，我这两年，确实思虑过多，我……”
雍黎突然停住，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继续刚才的话，“直到方才我才明白，原来这次的事，并不是只有我父王在其中的作用，既然是您授意，我也大概能猜出这事结局了。既然已到这一步，该利用的只管利用就是，我从来都不介意声名的。”
“只是这事过后，我想离京一段时间，温卿适合朝堂，却不是将才，纵然您想要历练他，但边境之重不可小视，我希望能亲手安排边境兵力交接，这样您也能安心。”
大抵是雍黎一字一句太过平静温和，成安帝虽气恼雍黎怀疑他，但到底是自己回护着长大的，更何况到这地步她还处处为自己考虑安排，此刻就算再大的气也生不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道，“这事再说，你这两日就在宫里。”
“是。”雍黎应了，却又突然道，“还有件事，想得您解惑。那日在清平宫，我得一惊天秘闻，压抑数日还是该与您坦陈……黎贤可是黎氏血脉？！”
“你竟知道！”成安帝惊诧。
成安帝这样语气，显然是肯定，雍黎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外面有玉碎之声，随即门应声而开，外面站着晋德太后，而一地碎玉正是来自太后腕上玉镯，大约是方才惊诧之下失了力道磕在门上。
成安帝惊惶而起，忙上前去迎，却听太后当即下令将在场宫侍都控制住，方才独自进来。
她面色冷肃，这些年温和慈祥颜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曾经深宫沉浮的一丝冷厉气息。她也并未理会成安帝，而是上前扶起雍黎，小心替她揉了揉膝盖，关照道，“三微月，你先回万寿宫等我，让阿箬给你用活血化瘀的膏药揉揉膝盖，哀家有话跟皇帝说。”
她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成安帝说的，雍黎点点头站起身，跪得久了腿脚有些麻，扶着桌椅慢慢往门口挪。
阿箬守在门口，见她有些吃力忙上前搀扶。
雍黎倚着阿箬往外走，门合上的那一瞬，内殿又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雍黎暗暗摇头，今日这处的杯盏可真是遭了秧。
“外祖母来得可真是时候，允王也着实是个聪慧的妙人。”雍黎没想到太后会来得这么凑巧，不过细细想来也只有允王了。
“公主是故意的？故意让太后听到的？”阿箬也没想到不过是如往常一样伺候在太后身边，竟然也能让她听到如此惊天秘闻，若不是自己自幼与太后亲厚，这样的秘闻足以要了自己的命，那些宫侍们……恐怕是活不了了吧？
“没有。大概只是允王说了些夸张的话，外祖母担心我被陛下责罚，赶来回护。只是真的凑巧罢了，不过细细想来似乎外祖母知道也不是什么坏事。”雍黎微微站直身子，懒懒道，“抬个软轿来吧，走不动。”
“软轿在侧门外候着呢，按规矩是不能进来的，殿下好歹再走两步。”阿箬也不再多问，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纵然情份亲厚，有些事也不是她该多问的。
“破一两次可有可无的规矩也不算什么，更何况有太后在呢。”雍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让抬进来吧。”
“好，殿下稍等。”阿箬笑得有些纵容，忙让人去把软轿抬进来，只说是太后的吩咐。见雍黎再次没骨头似的靠在自己身上，又关切道，“可有哪伤着？莫不是真被陛下责罚了？”
雍黎摇摇头，笑得意味不明。
——————————
雍寒山回府后当真吩咐人从今日起闭门不出，一应前来拜访之人也都不见。他自己倒是饶有兴致地让人摆了酒菜在湖边垂钓。
晚间管家来报时说蒋氏难产，从早上发动到现在快六七个时辰了，还未有生产迹象。
雍寒山只说让大夫照看着，若有特殊情况需近前查看协助的，不必忌讳，他自己却照旧饮酒垂钓。
他这番倒不是心情不好，反而是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布局已下，只剩最后一步，他自己稍微帮个手就好了，也不必出什么力了。
酒自斟自饮了三旬，天上月色暗淡，星星倒是极亮的，突有筝曲越湖而来，声音暗哑。那乐声只有一段，便停了，接着便是叮叮咚咚调弦的声音，片刻之后乐曲继续悠扬传来，比起方才暗哑的声音明朗了很多。
雍寒山皱皱眉，吩咐身边人，“去看看，谁在那边。”
那人应诺而去，不多时带来一个窈窕曼妙的美人。
那美人依礼拜见，身姿楚楚，“妾见过王爷。”
雍寒山目光从湖面上移回来，看着那女子半晌，没说话。
安氏心下失望，面上却不显，只低声道，“妾安幼兰。”
雍寒山也不知道想没想起来是谁，只淡淡“嗯”了一声。
“方才弹的什么曲子？”雍寒山随意问了句。
“回王爷，是《平湖秋月》。”安氏低声道，又见他似乎没放在心上，胆子大了些，继续道，“今儿在蒋妹妹那边，看她生子痛苦，妾心里也不好受。如今天色已晚，妾在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想着往小佛堂去替妹妹祈福。只是妾平素不常出院门，王府太大，故而迷了路，无意间走到湖边，看到小阁里有张筝，一时手痒便弹了一曲。惊扰王爷，还请王爷勿要怪罪。”
“那边小佛堂已经拆了，你若要祈福去晚莲庵，让人给你带个路。”雍寒山似乎今日心情极好，对平素不假辞色，甚至连名字也记不得的妾室态度出奇和蔼。
“可是……公主……”安氏犹豫，“晚莲庵在千古高风，妾不敢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