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为我考虑,无论是哪里,我自可周全。”雍黎看着他,气息甚弱,语气中却自有一种傲气与自信。
她从来都是独立的女子,从前,往后,永远都不会以为依附。
“好,由你。”谢岑笑而谑道,“女孩子太要强了些,可激不起男人保护的**。”
“你看我,像是需要别人,保护的人?”雍黎瞥他一眼,面无表情道。
“你看看你这样子,难道不需要人保护?”
雍黎没再应他,又闭上眼睛,方才说了些话,她已有些累了。
此刻与方才不同,她似乎开始有些高烧的迹象,原本只是苍白暗青毫无血色的脸上,此刻竟渐渐涌上了过分的潮红。
纵然这次有出溪在,她也不至于再如上次那般昏睡数月,但若无时间将养,要想恢复如初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地事。
“凤归?”
谢岑看着躺在床上瘦弱纤细的女子,仿佛一座雪塑玉雕的像,那座像精致完美没有一点瑕疵,只是终究只是座像了。她一贯含着清冷的眼神,疏离的微笑,或偶尔温和的面容,飞扬的眉眼,此刻都暗淡了下去。
谢岑见她这模样,仿佛一下子泄去了所以了气力般,昏睡过去,再没有一丝生机。明明知道有出溪在,是万事皆在控制之中的,定然能保她无虞,但他心里还是有了一丝惶然。
他又唤了一声,“凤归?”
雪山阳光初洒,有雪莲悄然绽放;万里江河生波,有星辰盈盈漾漾。她吃力地睁开眼睛,脸上病态的红潮越发明显,眸子里似乎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你还在啊?”雍黎语声有点含混不清,却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说了两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说出口的劝慰之语,“我大抵是没事的,我还未满双十,青春正盛,如何该是我死的时候?”
谢岑好笑,却觉得放下心来。
他亲自去拧了冷毛巾给她擦拭额头脖颈手足,这是雍黎昏睡着的这两日里他做惯了的,此刻做来没有一丝生疏,十分熟练。
雍黎迷迷糊糊,发热让她觉得脑子生疼,也顾不得思考其他,只当是觅铎在做这些。便是偶然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看到那人影不是觅铎,也并未想到太多。
许久之后,她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似乎想起来什么,含糊不清地开口道,“你知道出溪在哪里吧?让我见见他……”
她这旧疾,当年便是整个太医院数十太医一同钻研也未曾查出来源,甚至历来药理典籍之中也从未能翻出类似的病例。仿佛只是当年心丧而无生愿,是一场真正的死而复生之后留下的莫名其妙的后遗之症。
当年昏睡三个月之后醒来,她仿佛一切无虞。直到后来冀方山重伤得出溪相救,出溪当时一眼便看出她身体亏损太多,看出她曾有昏睡迹象。出溪还曾特意询问过当时状况,但便是出溪有没能说出她昏睡三月的缘由。
但她却对她有言在先,说她往后总须得将养调停不可懈怠,或可身体无虞,但终归还有天命。他也曾对她直言不讳,告知过她往后此症必会复发几次,但哪次生哪次死,便是天命了。
雍黎当时方方醒来不久,也算才了了第一件心事,她还有许多事去做,还有许多计划要去安排,对他的提醒告诫并未多放在心上,只是这十年,她身体还算无虞,便渐渐地也未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谢岑未听清她说什么,侧耳凑近她的唇边,轻声问,“你说什么?想见谁?”
雍黎意识不清中仍然听到他在说话,她下意识的侧首过去,不过这小小的无意识的动作,她的唇擦到了他的耳垂。
仿若二月和暖的东风里细柳生出的柔软的枝芽,仿若更深皎洁的月色下春水漾出的绵长的波纹,仿若春山暖日和风,仿若小桥流水飞红,仿若世间一切柔软而美好的东西。
她的唇因发烧而略显灼热的温度,轻轻的擦过谢岑的耳垂,那丝灼热如蜻蜓点水,一触便又移开。这不过瞬息之间的接触,谢岑却觉得那温度仿佛从他耳上一下子灼烧到了心里,然后又似乎要永永远远灼烧下去。
“见……出溪……,南璇……”
直到雍黎轻轻呢喃,他方得清醒过来,直起身来,目中却有片刻晦暗不明。
那日谢岑亲自去寻了出溪过来,好在当时出溪也在这一带,并未拖延太久。
谢岑是知道出溪的身份的,也是知道他与雍黎的渊源的,只是他却并不担心出溪那古怪的性子会拒绝过来救治雍黎。
果然当时正在摆弄着小药箱里药材的出溪听了他的来意,并没有拒绝,反而是放下手里活计沉默了片刻,才嫌弃了一句,“那丫头果然是个不知保养的,这才十年……”
谢岑当时听出他语气里有些不同寻常,但他知道他这位师兄的脾气,却到底没有深问。
出溪看他一眼,又仔细地问了一些雍黎的症状表现,方才收拾了一些用得到的器物药材,二话不说便随他过去了。
出溪这十年也尝试过寻找这病症的缘由,想着寻出彻底根治的办法,所以他这十年也跟雍黎保持这些联系,对她的身体状况也算多少有些了解。
从昨日午后到今日,出溪在雍黎大帐内待了一日一夜的时间,外人皆不得入,只是偶尔唤觅铎进出取送东西或者做些他不方便的事,便是谢岑也只是偶尔过来问上一两句情况如何。
今日午后,出溪终于从大帐内出来,一日一夜未曾休息,他面上已经有了些疲色,只对谢岑道,“已无大碍,不多时便会苏醒。”
谢岑安排了不远处的营帐给他休息,便再未过去打扰他,他是知道出溪不愿雍黎见他的,也没有在雍黎跟前提一句给她治病的大夫。
但是聪慧如雍黎,怎会不知道是谁?
她说她想见出溪,想见南璇,怕是早就知道是谁救治她的吧?
只是出溪的另一重身份,她是否也知道几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