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一个幽深黑暗阴风阵阵的角落,有人拖着重物缓缓前行,脚步踏着杂草的窸窣声,终于在地上的摩挲声,杂着树木迎风的簌簌声,在这暗夜里更显的十分幽怖。
角落里有口井,张着黑黢黢的口,仿佛随时会从里面冒出什么,将周遭的一切卷掠而去。
那人慢慢悠悠地将手里拖着的人丢在地上,过去井边查看了一眼,那口井井沿低矮,常年不用已经废弃,井下积满淤泥,也长了密集的杂草。
果然是个适合弃物抛尸的好地方。
那人慢慢将地上的那物事拖起来,往井沿边一丢,然后伸脚一踹,十分利落地将那重物踹到井里。
然后轻轻掸了掸衣袂,慢慢转身离开。
他步伐与来时一般轻松自在,仿佛方才只是与老友聚会了一场,然后兴尽而归,而不是一场暗夜欺心的屠戮抛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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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床底下躺着的雍黎,听到二人对谈,实在想不通,谢峻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除了谢竭。按理说他二人隔了辈分于利益至上应当不会有什么你争我斗非死不可的矛盾。
而且若说是为争位争权,谢竭一向算是个闲散郡王,手上也根本没什么实权,离长楚争位之争的旋涡中心是在太远,谢峻杀了他能有什么好处?毕竟谢竭是个皇子,是他的侄子,他如此不择手段冒天下之大不韪地杀他,不怕一旦事情败露,反而惹得一身麻烦?
外面渐渐有些轻微人声,时不时有脚步杂沓走过来,站在门口听候了谢峻吩咐,不多时便离开,如此来往三四波人,然后恢复的寂静。
雍黎猜测估计这么会儿整个府里的守卫怕是又增加了两倍,她凑近床底缝隙,想看看这处屋子里布局有没有哪处异常,却听得谢峻又道,“随我下去密道看看。”
那女子微微屈了屈膝,应了一声。
有风吹过来,吹得那女子裙摆飞扬而起,露出裸露的景致脚踝和如雪般的玉足。
她右脚的脚踝处似有一块红色胎记,远远地看不清形状,而颜色却十分鲜明,仿佛一块缀在白玉上的红宝石。
那女子抬脚去穿鞋,裙摆划过脚踝,越发显得灼目耀眼。
雍黎看着那胎记,目光一缩,无意识间手指磕到上面床板,发出轻微的一声。
好在外面两人已经离开,并未听到此处异常,雍黎听着那床板声音觉得有些异常,伸手四处摸索了片刻,然后竟然发现上面一块床板是活动的。
她轻轻叩了两下,在活动的床板四周找了找,找到了开合之处。
是藏在另一块木板上的精密机簧,雍黎快速在机簧之上按叩几下,上面木板立时应声弹开一条缝隙,雍黎用衣袖包着手,往那缝隙里摸索了片刻,摸到了一个扁木匣子。
她将那木匣子取下来,木匣子上又是一道榫锁,很是精巧,不像是个锁,倒像是孩子玩的益智玩具,只是这锁若是常人怕是没个一两个时辰不定解得开来。
开了木匣子里面只有一张绢布,和薄薄的一册泛黄的书,那册书上都是些形状怪异的符号,雍黎并不认得,只依稀记得仿佛是某个部族使用过的文字,她仔细辨认一番,只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并不十分确定。
她翻看了两眼,将那书册扔回匣子,然后拿起那块绢布,绢布展开,上面是一幅图,那图是一柄长剑,剑柄上是猛虎出林的图腾,那柄剑和那个图腾与年初在晏城那个废弃的密室内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这才算是确认,那文字应该是长楚玄羌族从前使用的文字,只是玄羌族百年前归顺长楚,渐渐为长楚所同化,早废弃了从前的本族的文字。
雍黎将那绢布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除了那图腾,没看出其他什么,只是为何会在这里藏了这么两件东西?
莫非那女子是玄羌族人?
那这个猛虎出林的图腾,又是玄羌族哪个分支部族所信仰?
还有……
那女子脚上的红色胎记。
雍黎一瞬间思绪飘得有些远,当年陈国冀方山悬崖上她懒截住东逃的陈国福柔公主沈清薇,一番布置清理她身边的护卫,最后她独自面对上那个手段毒辣的阴狠女子。
她那时年幼力弱,虽最终一剑送进沈清薇的胸膛,但沈清薇却也一脚将她踢开,旁边是悬崖,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沈清薇的脚,却因惯性太大只是撕裂了她的衣裙亵裤。
雍黎坠下悬崖时,清晰得记得沈清薇脚踝上也有那么一块胎记,一样地颜色鲜红,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有些不确定沈清薇那胎记的位置和形状与这女子的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不过沉默片刻,便将书册和绢布原样封在盒子里放好,将床下木板暗格也恢复了原样,然后迅速拉下地上暗道木板,一跃下去。
又是方才的那个小密室,她没有丝毫考虑,直接打开了密室的另外一道门。
那道门一开,与密道其他地方的黑暗一般无二,只是这边似乎更加阴凉了些。
雍黎站了站,略适应了黑暗,便一步步往前走,十来步之后,隐约碰到什么架子,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雍黎一摸,才发现是兵器架,上面兵戈剑戟摆了个满。
凑过去拔出一把戈矛,颠在手上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些兵器寒芒锐利,一看就是上好的明铁锻造而成。
将手里的兵器放回原来的位置,雍黎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这条暗道比方才进来时那条要长得多也宽得多,暗道约莫十来尺宽度,两侧皆是兵器架,只留中间人宽的地方便于同行。
百十来步之后,仍未走到尽头,雍黎想了想从一旁架子上取了个短匕首,匕首没有鞘,但是已经开了刃,十分锋利。握着必输伸手一划,便轻而易举地将帷帽下摆截下了一块,她将那块布捡起来,仔细地包住匕首收起来。
约莫又走了百十来步,终于算是看到了尽头,又是几番摸索方才找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