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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吐露(1 / 1)

“咚!咚!”——

两声连响,反复多次。

钟楼上忽远远传来有规律的钟声,清脆悠扬,宁静深邃。

二更起。

“咱们回府吧。”听得最后一声钟声止,雍黎道,“陛下既然能把人留在宫里,那么自然有他的安排和打算,这里用不着我来费心。”

她已然是猜到成安帝留人夜宿宫城,约莫是带着些目的的,想借着这一夜的功夫试探些自己想试探的。而陈国使团也不可能完全不明白成安帝此番邀请的真实目的,至少一个沈慕,定然会有所怀疑戒备。

只是雍黎想不明白的是,若沈慕真的有那么哪怕一丝一毫的谨慎怀疑,也不该是像这样很轻易地便答应成安帝此番夜宿宫城的邀请的。

而既然应了,大约他们也是另有所图。

只可惜,若不是府里有人等着,今日留下看戏倒也很不错。

雍黎动了动有些酸僵的脖子,仰头正看着方才躲进云层的月亮此刻慢慢探出头来,洒下明亮的清辉,连灯笼也不需要了。

雍黎踏着月色缓缓前行,她一向脚步平定,此刻更是有几分闲庭胜步的散漫,行动间衣带当风,如镀月色清辉。

安定门前等着的黎贺,见她远远行来,目光一亮之后,忽又带上了微微暗沉。空中有不甚浓郁的清淡的桂花香气,沐浴在月华之中的女子,气度朗然卓绝,如九天神女蹈步而降。

她这样的美,从前皆掩盖在清冷淡漠的性情之中,掩盖在凌厉绝然的手段之中,众人只见得她超乎寻常女子的风度,远比寻常男子的能力手段,或许也当得天下人一句国士无双,但提起她时,却少有人赞她绝丽倾城的容颜。

她像一株泠然绽放与绝顶之巅的王者莲,千山为盆,万川为土,风雪养就,而耀眼与天下四海。只是她的光芒太过璀璨,璀璨到众人只能看到她远远洒落的盈盈天地间的一二清辉,而那光芒之下,最真实的那个她,又有几人能有幸得窥一二?

大约自己是不能的吧?

黎贺微笑着迎上两步,笑道,“还以为宣阳妹妹已经出宫了,没想到还是让我等到了。”

雍黎方才远远地见着他,便知道他大约是在等自己,还心道,这人倒是喜欢在宫门前等自己,前几天回来进宫的时候也是。

“方才路过灵桂宫外沿,远远地闻着满宫桂香,觉得心里甚是松快舒坦,便寻了个地方略坐了坐。”雍黎说话半真半假地敷衍过去,问他,“安王兄怎么在这里?”

“得陛下之命,安置了陈国使团,回去复命时,恰遇着太后娘娘听闻了今日事情派来询问陛下情况的阿箬姑姑。太后以为你也还在陛下那边,还道今日匆忙忘记了将太后娘娘亲手做的月饼给你,我正恰好要出宫,便亲自接了这差事。”黎贺微微扬了扬手里的食盒,示意道。

“劳动安王兄了。”雍黎微微一笑,身后明绛立刻上前去接了过来。

“今日殿中之事实在事发突然,可受了惊吓?父皇方才还道今日委屈了你,也未曾得空安抚你一二。因父王与璟王姑父尚有事情商议,父王也便令我先行送你回府。”

黎贺微微侧身一让,与雍黎并肩往宫门外走。

二人言谈之间已至宫门前,早有专司其职的宫人牵了黎贺的马,引了璟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前等着了。

雍黎本不想要黎贺相送,她其实与黎贺真没什么好聊的,但黎贺却执意送她,雍黎便无可不可地自上车,任他去了。

黎贺驾车行在雍黎马车一侧,他一向不是多话的人,比起从前黎贤上蹿下跳的样子,他实在是低调得很。除了近几个月来,纵然有外力推动,但他似乎也在主动走向风口浪尖,一时风头无两。

雍黎却知道,他从前在军中摸打滚打,有些武人的爽朗气性,但私下里他其实本就是一个安静内敛的性子,一向并不算是爱多话的人。

但今晚不知为何,他似乎话多了些。

“今日算是头次见着陈国的和婉公主,那女子大约也是个姿容艳丽的佳人只是不知怎的,分明我连她容貌也未曾看得清楚,我却觉得,那位和婉公主并不是个甘于家室的女子。”黎贺道。

“你娶的是陈国公主,不是妻子……”雍黎看他一眼,有些不耐。

黎贺却打断了她的话,“你想说的,我其实都明白的。”

他顿了顿,道,“虽那日城外得你几句点拨,我已然有些看开的豁然,但是每每细细想来,却仍觉得不甚甘心。长在宫廷,也接触过朝堂,我并非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只是我不是大哥,我永不能如他一般,为了可得的利益,去汲汲营营,如他们所重视的,渴求的,并非也是我所重视渴求的,我尚有一二分属于我自己的情感。我珍视这份情感,这份思想与情感的自由,即便最终还是自己作不得主,还是不得不因外因左右而放弃……”

他这几句话,坦坦然然地剖开了他自己的内心,雍黎觉得诧异,这样的话,在黎贺的立场,也不该是跟自己说的。

雍黎看着的黎贺,觉得今日的他仿佛有一丝莫名其妙的脆弱。

黎贺大约真的还算是个干净的人,雍黎想,便是当初不归园那件事,他其实是做了些违背内心的事情,助他人对自己动手了,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自己。

雍黎暗暗一笑,笑意哂然,不知是笑他天真,还是对他如此一说有所鄙夷。

他竟没想到自己其实也是个手段狠厉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也能有所牺牲?他难道不记得上璋与陈国联姻,牺牲他的婚姻的人其实是自己?

与自己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控诉?责问?

“为何与我说这些?”雍黎不客气的问了。

黎贺不过是有感而发,他其实完全在意雍黎所想的那些,他真的只是想找个人一吐为快罢了。

只是他似乎没想到她会是如此淡漠事不关己的一问,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头状似无意地去看街景。

今日中秋,难得地没有宵禁,绕是此刻已经过了二更时分,定安城内仍有一二处街巷,不知是哪家富户大家还在燃放着烟花。

色彩绚丽的烟花在如幕的青黑夜空中绽放开来,偌大的一朵招招摇摇地盛开之后才听得那声燃放的爆炸声响从天际遥遥地传过来。

黎贺看着天边开过了两三朵烟花之后,刚才微微又侧转过身来,他面容俊朗,街边灯影下更显得下颌棱角分明。

“大约是今日颇饮了些酒,说话啰嗦了些。”他语声漫漫,似乎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而说话的语气却有些不同往日。

黎贺自十五岁起便入了军,此后也有十年左右时间是在军中度过,也曾无数次战场杀伐,故而多年养成的冷肃习惯,沉静时,面色冷厉酷然。而他眉眼其实颇似郑皇后,郑氏年轻时也是娇丽容貌,故而他一笑时,一贯的冷厉散去,反更见温雅柔和。

其实连黎贺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在面前,自己总有一吐为快的冲动,仿佛只要被她那似乎般不然丝毫情绪的目光清清淡淡地看着,便想要将自己内心压抑着的所有情绪,所有疑虑不解,所有愤懑不平,都毫无保留地一一向她吐露。

而若说他信任她么?

黎贺知道,他应该是不信的。

他忽然想起她那样的女子,其实也是冷酷心狠的,她大约也有所珍视不可舍的东西,为了自己所珍视不舍的东西,她也是能牺牲一切的。她为了她的目的,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自然包括自己这个她或许根本从来未曾放在眼里的,所谓的堂兄。

雍黎将车窗尽数挽上去,任由中秋夜的月色伴着长街的风拥入车厢,她道,“我还记得那日我去里府中见你时,我问你是否有夺嫡的打算了,你给我的答案是坚定而明确的。你说你这二十几年不过是为活着而活着,夺嫡之路也不过是给平淡无趣的人生寻些波澜壮阔的乐子。那么如今朝中局势,太子位似乎已在你掌中了,如今的你又开始求其他了么?”

雍黎话语中其实是带着明晃晃的讽刺的,讽刺他得陇望蜀,讽刺他故作清高,明明本说一生无所求,夺嫡不过是随意的选择,而一旦得到了又开始求其他了。

黎贺自然也听出来了,他却不恼,只道,“你也说只是'似乎'了,如今朝野上下半数人都觉得太子位已是我囊中之物,但你我都明白,那不过是假象罢了,陛下……”

他话语突然一转,语气中有苦笑意味,“凤归,你一向目光如炬,能看出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一面,你看我如今的情势局面,是怎么样?”

他这话自然不是疑问,也自然不是真的想要雍黎与他剖析局势,而不过是自嘲一语。

他这几句话,雍黎算是明白了,这人并不是对自己的处境无知无觉的。

如今他虽对自己这如日中天的表象状似无觉,甚至还有些积极推动的意思,但仔细体会他语气之意。大约是他虽心知肚明,只是他虽明白,却未曾想过去阻止改变这般境遇,或者他是已然没有办法去阻止去控制,雍黎想,这其中大约还是有皇帝陛下的手段的吧?

他将黎贺如此高高地捧起来,若不能让他一直走上去,直至走到最高的那处;或者慢慢地送他上去,待得利用完了再慢慢地送他下来,给他一条退路。若非这两种结果,那黎贺的结局,大约便只是从那般高处狠狠地摔下来,却再无生路可言。

她不同情黎贺,不同情他这般为人所利用,步步掣肘的境遇,而黎贺大约也是不需要她同情的。

他走到如今的这般局面,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离最高的那处看似只有一步之遥,但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阻隔,大约还有万水千山和一片苍茫的大海的。

只是没有人知道,即便有皇帝陛下的手段,但走到如今这般的地步,其实是他自己愿意的,他愿意做父皇心中选定的那个人的最完美的靶子。

毕竟,当年……

黎贺突然看着长街尽头淡淡笑起来,当年的事情当年遇着的那个人,明明该是一梦生寒不可回首的,但偏偏那一眼万年,终究是让他割舍不下的。

雍黎方才一直注意着黎贺的神色,自然也看到他脸上那一瞬间神色的变化。雍黎早就知道他亦是别有怀抱的一个人,只是他人隐秘私事,她不愿深究探查。

马车忽然一顿一止,停在了璟王府的正门处。

璟王府本就离宫城不远,况且这一路上二人各有思索,未曾说得上太多的话,便到了。

马车停在门口,雍黎却没有立即下车,她照旧安坐再车上,朝黎贺道,“其实,你比黎贤的选择要多得多,你若愿意,你可走另一条路的,也总有的是办法,将如今这看似堂皇实则危悬的一条路,走成虽遥远却宽坦的另一条大道。”

黎贺明白雍黎这一句话的提醒,但他心中早有决定,如何会轻易更改一二?更何况,他知道,雍黎这两句简单的话,若真去做了,那大约也是需要许多鲜血与阴暗去遍撒一路的。

他道,“宣阳妹妹的提醒和劝说我是知道了,每回与你聊几句都觉得有豁然开朗之感。近来觉得郁郁,今日与你这一路相谈,也算是一吐而快,也感谢宣扬妹妹愿意倾听,我在此谢了。”

他指指璟王府门,“已经很晚了,你今日又颇受了惊吓,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便不送你进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雍黎含笑颔首,见他拱拱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利落地扬鞭而去,觉得这人也是个爽朗疏阔男儿。

只是,即便是雍黎自己,也摸不清他心中真正所想,也不知道他如此清醒的放任局势变化,究竟是何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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