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张恒穿着朝服进了国师府。
严舒正对照着说明书,在景诺面前演示如何使用新的轮椅。
张恒一进门便笑道:“以前我就觉得国师大人的日子过得忒苦,家里少个女人张罗,如今嫂夫人来了,国师大人总算有人照顾了!”
严舒红着脸,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
景诺还坐在原来的轮椅上,指节弯曲敲敲扶手,不耐道:“何事?”
张恒这才神色一正,将今日朝堂之上的所见所闻全部说给景诺听。末了,他抬眼看了严舒一次,又瞧了瞧景诺,似乎狠下了一番决心,才道:“我知道您和嫂夫人如今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景诺不悦道:“张恒!”
虽然话是严舒先说的,但在当事人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公开处刑,其需要的心理承受能力远非严舒所拥有,她尴尬得脚趾蜷缩,她都快要炸了,她悄悄看了眼门外,缓缓站起身,准备溜出去。
张恒一见严舒有要走的趋势,赶忙上前拦到:“嫂夫人不用害羞,是我想托您办点事,但是这事儿吧,需要您和国师大人分开一段时间……”
也就是景诺现在腿脚不便,要不然能打得张恒分不清东南西北!景诺冷声打断道:“张恒!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她做不了!”
张恒也怒了:“她做不了还有谁做得了!”
严舒见气氛急转直下,现在也不害羞了,赶忙道:“哎,不就是去宫里照顾凤白公主三个月嘛!这种小事儿还值得大吵大闹?”
张恒面露喜色:“这么说您同意了?”
“她不同意!”
严舒点点头,忽略不和谐的杂音:“我当然同意啦!咱们什么时候去?”
“严舒!”景诺皱眉,表情很不愉快,“你不明白此事的凶险!”
严舒满不在乎:“你怎么把皇宫看成龙潭虎穴?放心吧,我能自保!”
张恒闻言喜不自胜,又怕严舒反悔,慌忙往外走,边走边道:“我现在马上去安排,到时候来接你。”
严舒这一番自作主张,气得景诺当即转身不再搭理严舒。
张恒效率非常之高,不到一天时间便摆平了所有,将严舒送入宫内。
宫里规矩森严,严舒先被送到一位教习嬷嬷身边,进行紧急上岗培训。幸亏她的记忆里不错,顺利通过了教习嬷嬷的考验,对宫内各方势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大封王朝当今皇帝李轩英身体孱弱好色,对宫廷中管束不严,全赖皇后楚凌薇执掌中宫。楚凌薇眼里揉不得沙子,尤其不喜宫中拈酸吃醋、为争夺盛宠勾心斗角之举,多次打压,将李轩英收进来的莺莺燕燕们整治得服服帖帖。
为此,那位嬷嬷还特意警告严舒,说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妄想爬上龙床,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此,严舒脑内拿皇帝和景诺做了个对比,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的审美还没有断崖式下降,而且对后宫多宠也不感兴趣。
等严舒被送往风白公主的宫殿时已近晌午,严舒早上给景诺做了饭放进了须弥戒指中,不知道景诺现在有没有拿出来吃。
进了公主的寝殿,一位洒扫宫女告诉教习嬷嬷,公主有贵客到访,不准任何人打扰。
严舒好奇,便往正厅中看了一眼,可惜什么都没看到,反倒引来宫女的责备:“你探头探脑地看什么呢!”
严舒心中翻了个白眼,口中却和气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第一次见公主,有点儿紧张。”
宫女冷笑:“紧张?别因为你的紧张,连累我们全都丧命!不分尊卑的东西!”
严舒火起:“你说话放尊重点儿!”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正厅里幽幽一个柔弱女声响起:“怎么了,绿竹?你又在跟谁吵架?”
那名宫女恶狠狠地瞪了严舒一眼,走到正厅前廊下,行礼道:“启禀公主,是嬷嬷来送宫女,我见这宫女没有规矩,出言不逊教训她几句。”
李凤白坐在棋盘前正持子与国师对弈,闻言对着国师歉意笑笑:“让国师大人见笑了。”
国师专注于棋局之中,并无反应。
李凤白侧脸,对廊下绿竹吩咐道:“请嬷嬷进来。”
严舒跟在嬷嬷身后进了房间,她用眼角余光一看,坐在公主边上的人正是国师。
李凤白自然明白严舒是张恒送来保护自己的人,亲切地问了问严舒的情况,便让她随侍左右。
绿竹变了脸色,强打笑意道:“公主,我知您平易近人,不过这不合宫中规矩,哪有新来的丫鬟就贴身伺候主子的?”
李凤白反问道:“你在教我?”
绿竹赶忙跪下:“奴婢不敢。”
李凤白道:“行了,都下去吧,你领严舒去看看屋子里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正好这个时候,太医院的小太监来送汤药,严舒和小太监擦肩而过,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回头看向景诺,使了个眼色。
景诺道:“等一下,严舒先留下。”
李凤白错愕,向来万事不管的国师大人,竟然会叫住一个宫女?她这一愣,手中棋子跟着下歪了,满盘皆输。
严舒利落回头,笑眯眯道:“不知国师大人有何吩咐?”
景诺道:“看你身上的衣服是新做的?短了些。”
严舒低头看着裙摆,苦着张脸,不愁营养的现代人自然要比从小吃不饱的古代人高一些。
这时候,小太监从食篮里端出冒着热气的药碗,又拿出几样果脯道:“请公主趁热饮下。”
严舒目光在药上一顿,皱了皱眉,道:“公主小心烫。”
李凤白余光扫过严舒,她端起药碗吹了吹,又放回原位置,对小太监柔声道:“我等会儿再喝,你先回吧。”
小太监退下后,严舒道:“这药有问题。”
李凤白浅浅一笑,眉梢眼角带着淡淡的愁绪,她端起药碗,一扬手,褐色汤汁尽数倒入桌旁盆栽。
数息之后,盆栽里的滴水观音长叶卷曲泛黄,静静地死去了。
严舒“啊”了一声,疑惑于李凤白为何不将证据呈到皇上面前,揪出幕后元凶。
李凤白莞尔一笑,道:“我只求自保,注定没有证据的事,还是不要劳烦父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