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内,千机娘莫名一阵心悸,帷帽之下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世人皆知晓她有测算天机之能,实际上她对于自己的旦夕祸福预测更为精准,此时正是天道想她示警,未来将有性命之危!
她低头看着手指,轻轻掐诀测算,忽然身体惊出一身冷汗,城主府她是不能多留了!
当即,梅梳起身就要往外走。
“梅梳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东升的道侣在她身后露出浅浅一笑,“夫君说过了,让咱们在这里等他回来呢。”
人被逼急了往往有急智,梅梳姑娘心念一转,有了主意。她往后一转,对东升的道侣道:“我只是挂心着城主大人,寻没有寻到带来转机之人,想出去看看罢了。不过,咱们好久未见,真是生疏了许多,还没有好好说过话呢。”
东升道侣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坐会自己的位置,酸溜溜道:“百年未见,梅梳姐姐变化真是大呢,我都认不出了。”
梅梳姑娘心里暗暗发急,东升可是随时会回来,面上却露出几分虚伪的笑,声音裹上一层虚假的甜蜜:“我成天以帷帽遮面,也是为了给‘千机娘’的名头加上一层神秘,其实我长得貌若无盐,实在不敢露丑。”
说罢,掀起帷帽一角,一道淡红色凸起的伤疤横贯半张脸,狰狞可怖。
“妹妹你也见到了,我若是顶着这伤疤出门,岂不是自讨苦吃?谁还信服我‘千机娘’的身份?”梅梳顿了顿,又道:“城主府算上妹妹您,三十七位道侣,恐怕各个是集天地之精华的仙子,怎么能知晓我们这些相貌丑陋的想法?”
东升的道侣对梅梳的敌意,大抵是因为嫉妒和不安,现在梅梳已经露出伤疤,她的敌意便烟消云散,甚至产生了感同身受的后怕,如果这道伤疤长在她的脸上,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她一想便心惊肉跳,看向梅梳的眼神带了她都察觉不出的怜悯,后来一听对方说起城主府的另外三十六位夫人,她内心酸楚更甚,迫切想倾诉一场。
“你这是怎么弄的?”道侣问道,“世上治疗伤疤的药膏那么多,你怎么不试上一试?”
梅梳苦笑:“都试过了,可是没用。你可知碧落黄泉?我这伤口便是被黄泉水溅到留下来的,带进了骨子里,就连我的元神小人,脸上也有这样一道疤。”
碧落黄泉,东升道侣听过一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连接生死之地,超越天道而独立存世,你去那里做什么?”
梅梳垂目道:“个人有个人修炼的缘法,我虽然天生通窍,可以窥听天道,但要是想更进一步,还得上下求索,问过往,寻来世。碧落黄泉,连通人生九世,最适合我修炼。”
东升道侣恍然道:“原来你修炼也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确实如此。”梅梳轻轻一笑,手抚过脸颊伤疤,凹凸不平的痕迹刻在手心里,她至今未曾忘记那种刻疼痛疼到了骨子里:“不过这么一趟收获不小,也算不虚此行了。”
东升道侣怜悯地看着梅梳脸上的伤疤,问道:“当真不虚此行?”
梅梳忽然挽住东升道侣道:“你让我走吧,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我脸上的伤疤。”
东升道侣却露出难色:“城主让你留下来,我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可城主要看我的脸呢?城主最厌烦面目丑陋之人,他看见我,我还有活头吗?”梅梳紧紧抓住东升道侣的手臂,目露哀求,“咱们当初相遇全靠缘分,此番前来,我也是看的你的面子,要不然我怎么会多管闲事?那颗星辰碎粒你也看见了,碎成那个样子,能有什么用,就是城主见多识广,也不过随身携带着。咱们当初相互扶持,如今我想来仍觉感动,你不会忘了吧?”
“当然没有。”曾经的那些回忆,这几日一直在东升道侣心中打转,那时她刚刚从渔村出来闯荡,自以为独当一面,可真到了一个试炼洞府中,才知道修道之路从来不是平顺的,就像悬在钢丝绳上跳舞,稍一不留意,便会深陷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时若不是和梅梳互相扶持,恐怕她早已经死在修道生涯的最开始了。
“我想帮你离开,可是我该怎么向城主解释?”东升的道侣皱眉坐下,目光瞥向地上的一点,陷入了挣扎。
梅梳道:“这还不简单,我自有办法,”说罢,她掏出一颗丹药,溶于水中,端起茶杯举到东升道侣面前,“只要你喝了它,就会造成灵力空虚的假象,就当做是被我下了药。”
东升的道侣看着面前的茶水,犹豫着不敢接。
梅梳趁热打铁:“我保证此举不会引起城主任何怀疑,我能看见你的未来还很漫长,你走在一条康庄大道上。”
“是吗?”道侣惨笑一下,“有时候我在想我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
“自然不是,现在不知道城主是否肯相信我,是会抓住‘转机’还是任其溜走?若他肯信我,这将是最后一次转机。”梅梳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我劝你还是早为自己筹谋,若将来真去了极寒之地,你也要跟她去?去也就罢了,我看他娶了那么多道侣,恐怕每月资源开销就是一大笔了,现在在开阳城内感觉不出来,极寒之地资源可稀少,那时候若要缩减资源用度,贫贱夫妻百事哀,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东升的道侣眼皮一抖,当即红了眼眶。
“资源少了,别人难免蝇营狗苟,我知你心善心软,到时候还不是被欺负的命?何不听我的,提前筹划一番?此番你把我放出去,我便有办法把你救出这座樊牢。
东升的道侣忽然接过梅梳手里的那杯茶,仰面一口饮尽。
“实不相瞒,我也真是受够了这种日子!别看我进府时日尚短,却早已经把这城主府看透了!这里面的人没一个好人,要么是已经爬上东升床的人,要么就是准备爬的!自从进了城主府,我整日都在发愁,忌惮第三十八位道侣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