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铨的听力很好,在断断续续的听警察与那位中年妇女谈话时,大致的明白了这个女人犯了什么事情。
原来,前几天魔都警方接到某保险公司报案称,公司在反查近几年理赔数据时发现,有人多次使用不同身份证号和护照号,频繁申请飞机延误险理赔。
保险公司怀疑遭遇了保险诈骗,遂报警。
而在魔都警方介入调查后发现,可疑账户获赔的延误险理赔金都转入了李某,也就是这位中年妇女的银行账户中。
而今天便是趁着她又一次进行“作案”时,魔都警方进行抓捕行动。
在听到案情简述时,朱铨本能的皱了皱眉,心里面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总觉的这事儿不是那味儿。
“怎么了?”
迪丽冷玛没有探出头来像外张望,而是看到有那么多的人涌了进来后,缩起身子,将一个羊毛织成的帽子戴在头上,低着头,小声询问。
“没事儿,不是你的粉丝,是警察来逮捕一个中年妇女,说是她骗保。”
朱铨开口回答道。
“啊?骗保?”迪丽冷玛疑惑不解,问:“是骗什么保险?”
“航班延误险!”
朱铨回答道。
“还有这个险,我怎么不知道?”迪丽冷玛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看打那位中年妇女被两个女警察一左一右的架着,离开了vip候机室,转过头来,碰了一下许如吉,问道:“如吉姐姐,你知道这个险吗?”
许如吉点了点头,道:“知道的。”
接着,许如吉就讲解起了“航空延误险”的定义,像是在背诵条例,道:
“航空延误险就是当投保人,也就是乘客在合同里约定的要乘坐的航班发生延误的时候,保险公司会根据合同约定给付保险金的一种商业保险。
在投保了航空延误险之后,如果乘客搭乘的航班是因自然灾害、恶劣天气、机械故障等因素造成航班延误的话,保险公司自然就会负责赔偿。”
许如吉的这一大段定义流畅且顺利的脱口而出,让朱铨与迪丽冷玛眼神发光。
没有想到,许如吉居然这么的厉害,能够将这个“航空延误险”的定义一字不差的给讲述出来。
不过,很快的,朱铨就坦然了。
许如吉可是法学院毕业的,本科华清大学,硕士则是去了哈佛大学法学院,有了这样的教育背景,知道这个“航空延误险”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尽管迪丽冷玛与许如吉两人都是经常飞天南地北的,但是前者都是工作人员购票、买票的,但是后者可是单独一人。
而且前者不差钱,后者在求学时代虽然家境也好,但能省一分就是一分,自然是要精打细算一些。
毕竟这保险一买也要三四十块钱呢!
“那怎么会骗保呢?”
迪丽冷玛看着远去的中年妇女的背影,没有搞明白,这样的一个保险还怎么骗保?
“如吉,你是学法的,这方面你比我们要懂的多。不过在我看来,航班延误的事实并非这个中年妇女所能伪造的,也并非她可以决定,所以并没有实施诈骗行为。而既然没有诈骗,这警方怎么给逮捕了呢?”
“而且,这个保险是“对赌”性质的,难道说这个中年妇女赌对了的次数多了就是诈骗?这不就是赌场里面的庄家见客人赢得多,直接翻桌子说不玩了,还要把之前输掉的钱给拿回来么?”
朱铨作为一个国视的预备新闻主持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应该在没有得到确切结果,也没有了解到全部的信息时,就对事情表达自己的看法。
因为国视与国视的工作人员,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国家的脸面,就好像是在《联播新闻》中,能够让主持人随意发挥?
拜托,那主持人的稿件都是专门的人几易其稿写出来的。
这里面“的”、“得”、“地”都是极为标准的。
不过,朱铨现在是属于私下的聊天,倒也没有必要如此讲究。
朱铨的话音刚落,对面的迪丽冷玛拿着手机就惊呼起来,叫道:“你们快看,这个新闻不会就是说的那位大妈吧?”
迪丽冷玛将手机屏幕对着任心与许如吉看,上面的新闻标题就很是吸引眼球,“发家致富,女子利用航班延误险获赔三百万”,而下面则是她被警方控制的照片。
因为衣服都是大红色的羽绒服,所以很轻易的就可以辨认出这个女子就是刚刚的中年妇女。
这一则新闻很快的就登上了热搜,下面的人评论也是很激烈:
“凭本事索赔来的钱,凭什么要还?”
“我们要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流氓航空公司!”
“呵呵,那我买了航班延误险,若是航班不延误,是不是就可以反告航空公司谋取不正当钱财?”
“这本身就是对赌协议,双方在自愿的条件下进行的合同约定,不能说我买了延误险没有延误我就能索赔航空公司,同样的航空公司也不能因为我被延误太多次而像我索赔我索赔得来的钱啊!”
“别说了,他们都成了航空公司的“打手”了?!这居然成了刑事案件!真厉害!”
“我只能说那位中年女子不道德,但我不认为她违法。”
...
网友们群情激奋,已经给出了答案。
而许如吉更是在法律层面上,就已经了解到的情况进行分析:
“所谓的保险诈骗行为一般表现为以下四种情况,即原本没有购买保险却在事故发生后;伪造保险合同进而理赔;骗取保险公司的保险金;或者购买保险后,为获得理赔,故意伪造保险约定的事故。”
朱铨与迪丽冷玛认真的听着许如吉进行专业性讲解:
“而在本案中,该女子购买的机票都是真实的,航班延误险并不是在航班延误后她为了获得赔偿故意捏造的保险合同;同时她也没有故意采取不当手段,促使飞机延误,进而骗取保险金...”
朱铨趁着许如吉喘口气的空档,总结道:“所以,这应该是舒服道德问题,而不是法律问题,对吧?”
许如吉点了点头,说道:“就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该女子的行为本质上是对保险公司保险合同规则的利用,在道德上可以争论,但在商业上符合理赔逻辑。
不过,若是真的要诉诸法律,那也只能在民法上对其订立合同的目的、合同是否符合诚实信用原则进行探讨,这都是属于民法的范畴。
也就是说,从现在了解到的信息来看,无论如何,该中年妇女的行为不构成犯罪。”
朱铨已经基本上理解了许如吉话里面的意思,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道:“那也就说,保险公司如果认为女子获得保险金不恰当,可以依法提起民事诉讼,由法院判决保险合同是否有效、该种盈利模式是否安当,对吗?”
许如吉“嗯”了一声,补充道:“但是,这种争议本质上是仍是对合同效力的民事判断,不应该上升到刑事司法的层面。”
“如吉姐姐,可是刚刚警察来了啊,还把她当犯人似的抓起来,这难道是...”
迪丽冷玛是娱乐圈的明星,在还没有被自家老板杨密签下之前,那可是经历过很多潜规则的腌臜事情,瞬间就联系到了“勾结”二字。
听到这话,许如吉没了之前的颓靡,重新恢复了些精神,正声道:“动用刑事手段解决民事纠纷,这是市场强势主体的一种傲慢,是对普通消费者的一种霸凌,更是对社会主义法治化营商环境的破坏!态度蛮横、影响恶劣。”
末了,许如吉补充道:“如果网上爆料出来的是全部真相,那位中年妇女没有在理赔过程中的证明材料上作假的话,那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朱铨听出来许如吉话里面的意思,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这事儿的真相远不止爆料出来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