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长的蜥蜴人……
半人半鸟的歌人鸟……
戴着红帽子的哥布林……
在空中飞舞的石像鬼与狮鹫……
小巧玲珑的独角兔……
浑身漆黑的战影……
上层,中层,下层,深层……形形色色的怪物汇聚一堂,三五成群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如此数量繁多、种类丰富的怪物群,哪怕事先知道这里是异端儿的据点,贝尔等人也不禁大吃一惊,异端儿竟有如此多,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原以为像薇妮这样的异端儿非常稀少,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粗略看了一下,绝对超过三十之数,几乎囊括了上、中、下三个阶层所有怪物,还混杂着几头深层的怪物。
不少人型或部分人型的怪物,身上装备了盔甲,手持兵器盾牌,联想到近段时间议论纷纷的“怪物抢劫”,真相大白——强烈冒险者的怪物就是异端儿。
只有异端儿这种有理智的怪物,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普通的怪物哪会想到劫掠冒险者来武装自己,只会遵从本能疯狂破坏和进攻。
面对这么多怪物,贝尔等人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屏住呼吸,行事谨慎的莉莉悄悄伸手摸向腰间的短剑,这是她花钱收购的魔剑,是为了紧要关头自保而准备的,要不是韦尔夫那顽固的家伙不肯帮忙打造魔剑,她哪用费钱收购。
气氛相当凝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类与怪物对峙的场景,不过这在平时很少发生,冒险者一旦撞见怪物,要么打个你死我活,要么逃之夭夭,才不会这样安安静静地注视彼此。
秦时然一言不发地观察着,大部分异端儿都是充满防备,个别像哥布林这些上层的低级怪物表现得有些紧张,不过也很正常,人类和怪物一直都是敌对关系,要完全信任彼此,没有那么容易。
突然,蜥蜴人从异端儿中走出来,让贝尔等人心中一紧,严阵以待。
蜥蜴人是第20层开始出现的怪物,刚才来的路上就遇到过几只,只不过眼前的蜥蜴人有些不同,鳞片并非青色,而是红铜色,体型也有些许差异,更加瘦长矫健,很明显是亚种,比普通蜥蜴人更加厉害。
身上还穿了一套铠甲,腰侧分别挂着长剑与弯刀,虽然装备带有许多磨损的痕迹,但是依旧让这个蜥蜴人如同一位英勇的战士。
“初次见面,我叫里德。”
蜥蜴人上前一步后站定,用流利的通用语打了声招呼,不同于外表接近人类的薇妮,看到一头蜥蜴口吐人言,就算要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初次见面,我叫秦时然。”
秦时然从容不迫地回应。
蜥蜴人里德点了点头,严肃道:“费尔斯已经告诉我们,谢谢你们守护着我们的同胞。”
说着,蜥蜴人里德伸出右手,手背布满红铜色的鳞片,戴着刮花的钢铁护手,手掌很大,完全可以把一个人的脸覆盖,手指前端长着尖锐的爪子,很是吓人。
随着蜥蜴人里德表现出握手示好的意图,所有人,包括异端儿,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时然身上,都在等待他的反应。
在人们心中,怪物除了更加危险,和野兽没什么区别,多少带有一点种族qi视,贝尔他们虽然不是这样,但若是让他们和怪物握手,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还是会有一丝芥蒂。
而异端儿也清楚这点,非常在意眼前这帮冒险者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对待它们,是友好…还是厌恶?
异端儿一方面对人类充满戒备和不信任,另一方面在内心深处渴望被认可,被接纳。
换作是其他人,面对这种情况免不了一顿纠结迟疑,秦时然没有这些忌讳,泰然自若地伸出右手,握住蜥蜴人里德的手,“很高兴认识你,里德先生。”
手套下,温达鲁夫刻印自动触发,悄无声息地传递一股令动物亲近的波动,蜥蜴人里德心中的防线悄然化解,眼神缓和下来,除了温达鲁夫刻印的影响,秦时然愿意与它握手,让它对秦时然多了几分好感。
其他异端儿看到秦时然的举动,也稍稍降低防备,看着众人的目光没有刚才那么敌视。
蜥蜴人里德咧起嘴,露出一个有些狰狞、但没有恶意的笑容,“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叫我里德就行了。”
“ohhhhhhhhhhh………”
欢声雷动,哥布林高兴地拍着双手,哈比落地翩翩起舞,半兽人笨拙地挥动双臂,独角兔蹦蹦跳跳……大部分异端儿都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欢喜。
说实话,异端儿其实心思很单纯,只是终日逃避追杀让它们担惊受怕,难以信任外人,处处保持警惕,实际上它们的心智和孩童、少年没两样,都是处于爱动、充满活力的阶段。
异端儿突然的欢呼又让贝尔等人吓了一跳,不过看着它们欢呼雀跃的样子,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蜥蜴人里德喊了一声“把灯点上”,地狱犬等具备喷火能力的怪物拖出藏在石缝中的魔石灯,动作娴熟地点灯,歌人鸟与狮鹫也用爪子扯去盖着的厚布,露出被隐藏的石英,为昏暗的环境增添亮光。
当广阔的窟室被光照亮后,众人发现不远处趴着一头超过十米长的龙,是深层的龙种怪物『树龙』,从身上遍布的伤疤和沉稳的气场,看得出这头树龙的岁数已经很大了,或许是这里活得最久的异端儿。
“请和我握手,时然阁下”
“很高兴,认识你们,地表的各位”
“我叫,劳拉,请多关照哟”
“哈!”
异端儿们接二连三地凑到秦时然,其中哥布林表现得最热情,称呼秦时然为阁下,如此机灵的哥布林,要是哥布林杀手见到了……唔,好吧,还是难逃一死。
并不是所有异端儿都能流利地说话,有些说话磕磕绊绊,有些完全不会说话,异端儿与怪物的区别,是理智,并非说话的能力。
一只独角兔蹦蹦跳跳地来到贝尔脚边,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战斗服,脖子上挂着坏掉的怀表,显得十分呆萌,一双红眼睛默默地盯着贝尔。
不得不说,贝尔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兔子,白色的头发和红色的眼睛,兔子最明显的特征,这只独角兔或许是被贝尔的样子吸引了。
贝尔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心里很是紧张,在他的印象中,独角兔是一种行动迅敏、攻击凶猛的怪物,他有几次被逼得落荒而逃,因此不敢小觑这看似人畜无害的萌物。
独角兔叫了一声,蹦跳扑到贝尔怀里,高兴地抱住贝尔舔着他的脸颊,贝尔虽然有点难为情,但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亚露露……这女孩不会说话,但好像很喜欢您呢!”
“等等…女孩子?它是母的?”
闻言,贝尔目瞪口呆,随后“哇”的怪叫一声,狼狈地抵挡独角兔热情的舔舐,弄得好像两只兔子在玩耍一样。
蜥蜴人里德保持着没有恶意的“狞笑”,看向躲在秦时然身后缩头缩脑的薇妮,“你就是薇妮吧?”
“是…是。”
薇妮紧张地回道,虽然她知道眼前的怪物都是她的同类,也能感受到它们对她表达的善意,但毕竟是初来乍到,紧张在所难免。
蜥蜴人里德点了点头,随后吆喝道:“把吃的喝的都拿上来!欢迎新同胞和客人!”
话音刚落,异端儿们从窟室深处搬出各种地下城产出的果实药草和几个酒桶,酒不用说,是从冒险者那里抢来的,第18层有冒险者的城镇,定期需要返回地表补充物资,酒是必不可少的。
“这酒啊,刚开始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喝着喝着就上瘾了!”
蜥蜴人里德豪迈地仰头大口大口地灌酒,活脱脱的一个酒鬼形象,在它周围,也有一些异端儿高兴地喝酒,像哥布林已经喝醉了,手舞足蹈。
秦时然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放下,第18层那群黑心奸商进购的酒,早该料到不是什么好货,尽是劣质的麦酒,口感极差,只要是做生意的酒馆都不会进这种劣酒。
贝尔等人捧着酒杯,见异端儿连劣酒都喝得这么高兴,脸上布满尴尬,爱喝酒的韦尔夫脸直接黑了,谁也体会不到,他是多努力才让自己咽下去不吐出来。
这也反映出异端儿的生活条件有多艰苦,粗茶淡饭都能吃成山珍海味,要是让它们尝一次真正的美食,可能都要幸福到升天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异端儿都欢迎秦时然一行人,例如坐在远处的蜘蛛女、石像鬼、独角兽等等,就始终保持着戒备的态度冷眼相待,或许是受过不少冒险者的迫害,让它们非常不相信人类。
“那个…里德先生,你们真的和公会在合作吗?”
贝尔小心翼翼地提出问题,这也是韦尔夫等人最在意的事情,虽然之前已经了解到,公会的主神——乌拉诺斯在暗中保护异端儿,但他们仍然有点不敢相信。
“与其说是公会,倒不如说是一个叫乌拉诺斯的神在帮助我们,他会想方设法隐瞒我们的存在,有时候会提供粮食和装备。”
蜥蜴人里德灌了口酒,满不在乎地回道:“当然,我们不是白白受人援助,也会接受他的委托,秘密调查和处理这里发生的事件,也就是所谓的互帮互助啦!”
“这…还真是意想不到呢……”
莉莉有些牵强地笑了笑,放弃武力以表中立的乌拉诺斯,竟然和一群怪物暗中合作,异端儿可以说是乌拉诺斯的私兵了,要是曝光出去,公会的权威必然会遭到质疑,处理不好,现有的秩序可能会因此分崩离析。
这并非危言耸听,公会就是靠中立和公正,让各个眷族遵守公会定下的规矩,要是公会出现污点,谁还会去相信,一旦失去公会的治理,一些眷族就会失去约束,胡作非为。
“来呀~一起跳舞吧~”
歌人鸟兴冲冲地一展歌喉,悦耳的歌声飘荡在整个窟室,刚才引导众人发现秘境入口的歌声就是出自歌人鸟。
几个女生被热情的异端儿们邀请一起共舞,不过一个个都动作僵硬,跳得那叫一个不忍直视。
毒岛冴子和艾斯德斯同样被邀请,只不过毒岛冴子笑着挥手婉拒了,而艾斯德斯……感受到散发出来危险的气场,异端儿们话没说出口,就识趣地败退。
想让艾斯德斯跳舞,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艾斯德斯在艺术领域一窍不通,跳舞肯定比大和命她们更尬,谁要想看,那就做好被杀人灭口的准备。
蜥蜴人里德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喃喃自语:“真希望…有更多的人类接受我们……”
踏上地表,在陆地上生存,这是异端儿的心愿。
只可惜,这在目前注定是痴心妄想,或许若干年后,异端儿增长到一个不容忽视的数字时,才有资格与人类协商共存,现在数量还太少,什么都改变不了。
在女生和异端儿载歌载舞时,一个黑袍人从外面走进来,蜥蜴人里德恢复精神,挥手打招呼:“来啦,费尔斯!”
费尔斯点了点头,看向秦时然一行人,“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们。”
言下之意,是赞许赫斯缇雅眷族做了理智的选择,将薇妮带来了异端儿的秘境。
“贤、贤者大人…初次见面,很、很荣幸见到你……”
卡珊德拉结结巴巴地说道,她们已经知道费尔斯就是曾经的【贤者】,也知道费尔斯如今的面貌,她个人挺崇拜【贤者】的。
“唉……叫我费尔斯吧。”
费尔斯语气苦涩,摘下兜帽,光秃秃的骷髅头十分恐怖,不过这让它在异端儿中反而显得正常,或许就是因为它的形象,才让它得以顺利接触异端儿,渐渐取得信任,为乌拉诺斯和异端儿构建合作的桥梁。
众人对费尔斯的样子虽然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尊敬,费尔斯虽然不是什么强者,但却是古往今来最高阶的魔导师,曾经创造出实现永恒生命的『贤者之石』,这份成就至今还无人超越。
曾经的【贤者】变成如今的亡灵,让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