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只见场上五个学子极其帅气地搬出小椅子,坐在上面,掏出了自己的乐器摆好,只待场上诸人刚刚安静下来,便迅速开始了弹奏。
只听短笛先行,如一轻盈罗雀,扑棱扑棱沿风而上,灵动跳跃,可爱悦耳,将那恢弘大气的《长安绝》开头瞬间化成清新可爱的乡村小曲儿,一声一响,清脆不已;
刚行十几秒,瞬间加入了声声琵琶,这弹奏之音瞬间惊讶全场,只听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众人看着场上的琵琶女,全都惊讶极了,并未想到原来这琵琶少女还有这等高妙技巧,若是独奏,自然是单薄一些;可是眼下和着那轻快短笛,竟然衬托出一种别样的韵味儿,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清脆音声被衬托得淋漓尽致,既有着西域关外的胡人风范,大漠豪情,更有着江南琵琶独有的柔情似水,简直是美哉!
观众学子诸人,皆是惊讶于这等合奏之乐,全都惊讶得不行,而又一个个闭上了眼睛,陶醉于这等美好乐境里,当真是美极!
但琵琶加入不过数十秒,便迅速撤去了短笛,唯有那琵琶声仍在琴弦上迸发出珠珠清脆圆润的天籁,下一刻,古筝也加入了演奏!
“快看,这不就是那个原亭么!原小公子,是原封他们家族的嫡系孙儿,当年可不是一曲《蒹葭》惊艳京都来着!听说,是一直有中意的女孩子,当年方才奏了这么一曲《蒹葭》呢!”
“是啊...欸,欸,欸!!你快听,原小公子是不是奏的正是那曲《蒹葭》!”
只听得那古筝方才流出淙淙清泉之音,下一刻,竟瞬然转换其曲,暗暗萤火流转间,一曲《蒹葭》密密藏于《长安绝》中了!
而在转换的这一刻,只听得短笛再次轻轻加入,吹着副调,轻快地应和着主调琵琶,一灵一动跳跃着轻轻逐步展开长安的一角画卷,将那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的昔日绝城吹奏出来;巴乌那深密悠笃的乐声亦恰逢其时地轻轻加入乐曲,给整曲《长安绝》平添威严深厚,再次给当日绝城帝都笼罩上一层神秘与追思,整首乐曲听起来越发有肃穆严重之感,将整首曲子都烘托得更上一层境界,开拓广阔了不少;
古筝《蒹葭》又轻轻地迷藏其中,在整首恢弘大气的乐曲里,平添了那么几分绵绵情意,一下子就让人们勾连回忆到那蒹葭苍苍边,害羞诉说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求爱男子,与那苍水之上宛在水中央的窈窕少女,在那远而不可及的绝城长安里,似乎还有这种美丽的故事在悄悄上映,直将场上听者的心魂撩动到那在水一方.....
场下的严夜弦,静静地看着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孩子们,心里却已经荡起了诸多涟漪,丝丝缕缕,心动不已;这曲漂亮的《长安绝》,改掉了原本自己的拿手绝活——金凰过桥,三重里只要那么一重,但是换成更特别的音域音色,没有了玉箫的婉转动人、缠缠绵绵,却偏偏
更有深情,倒是真真儿勾起自己许许多多的回忆,眼前,仿佛就出现了那个一身紫色衣裙的曼妙少女,如烟如雾......
四乐相奏,编织成一曲完全不同于玉箫版《长安绝》的《长安绝》,声声相映成趣,更加醇厚深沉,更加丰富层次,却更加勾人心魄;
下一刻,只听得来到了金凰过桥的终尾桥段,四乐一停,换成了清寂古调的古琴,一声古琴响,宛若一盆清水自头上飞瀑降临,洗清了天灵盖,一个激灵,从那昔日绝城长安编织出的美妙璀璨过往中回到了一片虚无之境,四下一看,已然没有了当日的辉煌长安,原来,一切早已化为空寂......
古琴娓娓道来那九重城阙烟尘生的过往,琵琶亦忧愤加入这亡国曲调,这一回,当真是大弦嘈嘈如急雨!不过数个节拍,巴乌浅浅加入,吹奏着依然深笃温厚的乐声,似是抚慰着那空城废墟,断壁残垣;短笛再也没能轻快起来,再也不能担任主调了,只能悲戚戚地化成一只小罗雀,回到了自己的初始,浅浅地点缀着长安梦;古筝《蒹葭》还是如淙淙流水一般,那淙淙清泉明明一如往复,可是那原本单纯可爱的意境却再不复初,那一声声呼唤,仿佛,是在呼唤那逝去的绝城,长安......
严夜弦忽的睁开眼睛,知道一曲《长安绝》将毕。再抬起眼,五人已然放下乐器,抬起小椅子,站起来,准备离场了。
“哇...”
场上寂静了三秒,下一刻,爆发出掌声雷动!
诸人惊讶极了,这一曲《长安绝》明明改掉了原本惊艳无比的金凰过桥,只保留了第一重境界,但却也能绵延出如此精彩漂亮、此起彼伏的灵动曲调,虽没有玉箫那么醇厚深情、绵绵延延,却分明平添了多重历史感,前前后后,却更将昔日绝城长安的兴衰成败演绎了出来,一声声,宛若勾魂心魄般,着实漂亮极了!
环形舞台场上掌声雷动,阵阵不绝,惊艳全场!这五个学子改编的《长安绝》,当真是今日宗华一绝啊!
严夜弦相当优雅地踱着步走上了舞台,一脸的表情,明显是非常的满意。
“五位学子,当真是惊艳无比!严某原先以为,本次比赛高手众多,即便会有学子愿意继续报名参赛,但怕也是没什么人愿意挑战;今次一曲,实在对后辈学子们心服口服!”
严夜弦非常儒雅地说完这句话,场下再次传来绵延不绝、声声阵阵的鼓掌欢呼声,观众学子们始终热情高涨,兴趣万分!
严夜弦非常惊喜能够看到眼前这一幕。虽说自己已经是京都梨园第一大乐师,刚刚的《长安绝》在自己听来,是仍显青涩稚嫩的,但是对于如此年轻的后辈们能够弹奏出这么独具一格的乐曲,也实在是非常特别了,当真是后生可畏,值得栽培的。
他靠近大金喇叭,左右环望了一圈,估摸着,这五位学子的挑战一出场,接下来怕也是没什么学子会更有信心出战挑战了,便继续优雅地开口说道:
“天籁之音会仍可有时间予诸位学子进行挑战,不知,是否有学子,愿意继续上场进行挑战呢?”
严夜弦这句话一问完,许多学子都自顾自笑了笑,摇了摇头,面面相觑,都知道这五位学子的表演,已然是这次表演的最高潮了,想要再上一层楼,对于还是稚嫩的学子们来说,都几乎是难如登天,即便不挑战这五位学子、转而挑战其他学子,但精彩程度应该也是不如这一曲惊艳无比的《长安绝》了,观众们怕也是再无心情捧场,那么,又何必再献丑呢?
严夜弦仰望着环形舞台场上的观众学子们,看到一个个稚嫩的脸上都挂着笑,微微摇着头,有些面面相觑,便也是会心一笑,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便决定最后再问一次,也便公布评委们本次天籁之音会的名单了:
“天籁之音会将要结束了,不知,是否还有学子们愿意登场挑战呢?”
观众学子们仍然是安静不语,互相笑了笑,还有学子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离席了。
严夜弦笑了笑,便从身后拿出了这次天籁之音会已经拟定好的成绩榜单。
但此时,舞台边却有一些声响。刚刚下了台的五位学子,表演了一曲惊艳无比的《长安绝》,都拿着自己的小板凳和乐器,在台边静静地坐着;只不过这时,却突然站起来一位少年公子,他脱下了外面平凡普通的外衫,露出来一身的绸缎华衣,顿时与刚刚演奏时的气度完全不一样;他又从怀里掏出来一把扇子,轻轻地晃了晃,显得相当的翩翩君子,帅气十足。
坐在他一旁的柳婷瑶愣了一愣,脸上有些羞红,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地唤着这位少年公子:
“陈公子,你做什么呢,快坐下,挡住后面的人了!”
但这陈公子明显完全不在意柳婷瑶的叫唤,把袖子轻轻挣开,便往前大跨了一步,堂而皇之地登上了舞台。
刚刚弹奏完古筝的原亭此时眉毛一挑,转过去看向在自己面前一直低调无言的陈千叶,似是感受到一些不对的气息。
而此时,严夜弦却刚好要给出天籁之音会的结果了:
“那么,这次天籁之音会的结果,严某便开始公布了!首先,是第十名的学子......”
“严乐师,请稍等!”
只见舞台上突然站上来一个面容清秀、浑身贵气华丽的贵公子,挥着一面白扇子,一脸的表情,显得相当地彬彬有礼。
“哇......”场上观众立马哗然,不知此人是何意思;但有一些眼尖的学子,立马就认了出来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贵公子:
“这个公子,不就是刚刚五人《长安绝》里,那个吹着巴乌的男孩子吗!”
“欸,好像是啊!但是他不是穿着普通的学院服么,我记得,他是稷下学宫的!”
众人开始惊讶好奇起来,望着这一身贵气的男孩子,都在不住地窃窃私语,过不了几秒,便立马有人认了出来,这个重新换上华服的公子,是何方少爷了:
“欸!大家快看!这不就是,不就是,那个,那个陈家少爷!”
“好像...是啊!大鱼宴上便也是这个陈家少爷!他不就是首榜探花吗!怎的巴乌也吹的如此之好!这公子,当真是帅气无比,多才多艺啊!”
“是啊是啊!快看啊,这是陈公子欸!陈公子,可太帅了!”
环形舞台场上,立马再次掀起不大不小的一堆声浪,大家惊讶无比,发现舞台上站着的人是首榜探花陈千叶之后,更加惊讶!
严夜弦听着舞台上传来的窸窸窣窣讨论声,一下子也明白了来者何人,便一下子将榜单对折收起,放于身后,站上前一步,邀请陈千叶往舞台中间来,
“陈家公子,您请往舞台中间来。不知有何事,需现行上场呢?”
只见陈千叶挥着扇子一步步慢悠悠地走上了舞台,显得相当优雅,而此时观众席上边边一角的江图南对着白朝歌和秋和恨恨地骂道:“这厮一上场,铁定没好事儿!”
说罢,江图南还对着舞台上的陈千叶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显得相当地讨厌;一旁的秋和则仍是相当平和地看着舞台,完全也没什么心情起伏;白朝歌倒是有些好奇地看着江图南,拍了拍比自己小好几圈的憨厚少年,笑嘻嘻地问着:“图南师弟,你怎么好像很是不喜陈家公子呀?”
“他啊,就是他啊,大鱼宴的时候偷偷找了翁卫来下秋和的面子,这件事儿,许多人不知道,我坐在他旁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真的啊!那他...也太不道德了吧!”
“是啊!可不是吗!气死我了都!”
江图南嘟着嘴,气呼呼地,显得相当地不服气,为秋和相当抱不平,但此时,坐在二人中间的秋和却相当地平和安静,仿佛自己压根儿不是当事人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在意。
“欸秋和啊!你说是不是!陈千叶可太讨厌了,我最不喜欢他了!”
江图南扒拉着秋和的手臂,一脸受了气的样子;一旁的白朝歌心里知道,这江图南眼下看着是孩子气的模样,但他们江家的看人能力不会差,这陈千叶即便出身名门世家,又摘得首榜探花,但想必肯定是有他的缺点所在,才让江家少爷这么愤恨。
而秋和则是对着憨厚少年非常单纯地笑了一笑,“都过去了呀,没事!”
江图南一愣,满脸黑线,显得很是无语;白朝歌则揽着秋和,一脸笑嘻嘻道:“小师弟就是这么与世无争、可可爱爱,图南师弟,你不用太在意嘿嘿。你说是不是呀,小师弟!”
少年憨憨地对着江图南和白朝歌咧开嘴笑着,轻轻点了头,“嗯...其实,过去了之后,我真的不太在意的。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请来的,而且,我们最终不是有祁阳帮我们打赢啦?”
江图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轻轻拍了下秋和的手,显得相当的无奈,“也就你心这么大了,害!”
江图南转过来,继续看着舞台上的陈千叶,憨厚的脸上满是不喜与不爽。他就这样看着那慢慢踱步到大金喇叭前的陈千叶,发现自己正看着的舞台上那人居然也慢慢抬起头,左右环望,然后...突然与自己对上了眼!
江图南一愣,却发现陈千叶的目光对上自己后,眼神一亮,又仿佛微微往旁边移了一下。江图南心里瞬间生起了不详的预感,感觉很是诡异:“这家伙是不是又要作妖了...”
只听下一秒,陈千叶立马对着大金喇叭喊道:
“吾乃陈千叶,是以方才《长安绝》巴乌奏者是也,但请挑战...”
陈千叶微微顿了顿,将环形舞台场上的观众兴致挑到极点,大家都兴奋激动起来,相当好奇这陈公子将要挑战何人!
陈千叶的目光上挑,直直地、定定地看着远在观众席一角的秋和,嘴角勾出来一抹微笑:“秋考首榜状元,雍州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