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人群中的白朝歌相当兴奋与期待地望着舞台上的小师弟,看到小师弟顺利拿到了严乐师的严箫,不由得也为小师弟高兴,笑的一脸灿烂;而他旁边的江图南,此时虽然也是憨厚笑着,但眼神里却明显有着诸多疑虑:
“秋和...没听说过他与严夜弦有任何交集啊。怎么...俩人却仿佛十分熟悉一般?”
憨厚少年越想越感觉好奇,但望着即将开始的表演,便也只得暂时按下心里的疑虑,只当...是这秋和人格魅力太大所致。
舞台上的少年却丝毫没有为外界的喧嚣质疑所烦恼。接过严箫,他便直接站到大金喇叭面前,端起那把箫仔细端详了半天。而后,他抬起头,眼睛微微往一旁扫了过去。
眼神的那一边是陈千叶。陈千叶一愣,而后回过神儿,有些尴尬得慌乱。接着,陈千叶也自顾自地走下了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偌大的天籁之音会舞台现场,此时只剩下少年秋和一人。
而下一刻,秋和突然端起了严箫,只见少年眼睛一闭,箫声顿出,惊遍众生!
少年的箫声悠扬醇厚,远远比原封的箫声更显稳定与流畅;这刚刚起调,听起来竟是与严乐师的起调一般,干净漂亮!
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被当众挑战、匆忙应战的乡野少年,居然能够真的当众吹出来《长安绝》这首曲子!更别说,他的起调,已然完全如同严乐师一般,一幅长安初雪新霁的场景一下子就被吹奏描绘了出来,着实把场上的人都给惊讶一大笔!
严夜弦表情平静,躺在评委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严箫在那个孩子的手上发出与自己吹奏一般无二的声音,心里有些感慨。
“严箫...他竟真也能知道其中玄机...难道,他还学过做箫不成?”
严夜弦心里如是想着,感到有些好奇,这样思索着,望向舞台那少年的眼神,更加耐人寻味。
舞台上站着的少年,闭着眼睛,静静地站在大金喇叭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方才心上记着的音符乐曲一道道吹了出来,就仿佛,自己从小在山间练习箫笛那般,一道道、一遍遍地吹着,山谷间的乐声悠悠扬扬,唤起自己无限童年回忆。
于是...又是长安绝城,在场间响起...
醇润如玉,西雪初临,长安新城伊始,万象更新......
长安新,初日起,箫声长虹贯日入夕阳,串起珠珠回忆......
风云之间,雷电瞬变,帝国初成,睥睨万千!
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里不知秋,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宫苑傍山阴,云林带天碧。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素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只听得箫声突变,金凰起身,霎时之间,风云变幻!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紧接着,箫声呜咽,众人惊讶极了,江图南与白朝歌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来了——关键的节点马上要来了......
金凰突泣,前后突鸣,哀怨忧伤,叹息不已,长安初灭,金凰过桥...一重毕!
“哇...”场上突然就炸开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雍州来的乡野孩子,居然能够真的把《长安绝》顺了下来!更为关键的是,《长安绝》的一重金凰,他真的做到了!
下一刻,瞬间场上爆发出一阵喝彩欢呼声!好样的!
陈千叶震惊的一脸惊愕,瞳孔微震,嘴巴张大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爹爹给自己的密报中,这个秋和从小到大就只是在乡野学堂读书罢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会吹箫啊...更何况,还是《长安绝》这首京都公认的名曲,他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别说吹了,听都没可能听过,怎么能够吹得出来?...?更别说,自己练习这《长安绝》,可是练了足足快一个月的,还只是五个人合奏里的伴奏而已......
江图南和白朝歌此时同样震惊了,完全不知道,原来身边这个呆滞的少年居然还会吹《长安绝》!
俩人很快就回过神儿来,纷纷都激动无比,相当激动兴奋地大声喝彩着,掌声鼓得仿佛雷公电鸣一般!
但那独自站在舞台上的身影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无论台下已然从一片唏嘘质疑变成了满场欢呼喝彩,也丝毫没有变动自己的心态。
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立,眼睛轻轻闭着,一脸平和,沉浸在《长安绝》的世界里。
只听得...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寨萦纡登剑阁,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箫声绵绵,如雨纷纷,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岁月长河如车轮滚滚而过,党锢之祸、宦官乱政,藩镇割据、小人四起,大唐萎靡不已。
霎时之间,金凰却已二重毕......
场上顿时再次陷入了震惊!
平和少年镇静地吹出了金凰过桥第二重,箫声漫过之处,长安城破之景历历在目。众人震惊无比,秋和这第二重金凰过桥的漂亮辗转,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观众席中,一层激起千层浪!
陈千叶此时表情仿佛被雷过一半,一脸呆鄂震惊,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精心策划的局居然会发展成这种局面。他怎么能够吹到二重?这怎么可能!
江图南和白朝歌此时都已经开心得花枝乱颤了,两个少年互相紧紧抓着对方的手,看着秋和吹得越来越漂亮,激动无比!
严夜弦则是静静地看着,如平常一般,但心里也是不住的欣赏,眼神里全是满意欣赏的神情,手指放在一边,静静地敲着《长安绝》的节奏,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微笑:“吹得漂亮。”
场上已经开始有许多人开始不住地低声讨论了,有的女孩子暗暗激动起来,“首榜状元...好像挺帅的啊!”
“嘿,他既然已经吹到了第二重,那么,第三重,说不定也能吹到了...?”
“话可别说那么早,可不是谁都可以那么厉害的。这么多年,除了几个梨园大弟子吹到这个境界之外,有谁能够这么厉害,年纪轻轻,就吹到第三重了?”
“那也是很难得了...你看他,好自信、好沉稳啊...”
环形舞台场上的讨论声的内容都已经完全与之前不同了,没有什么人敢再那么不屑鄙视这个乡野少年,取而代之的,是许多的赞赏与惊讶,甚至不时能够听到京都少女的羞赧低语。
但那场上的少年,此时却仍是安安静静地站着,眼睛轻轻闭上,继续慢慢吹着《长安绝》那剩下的最后一重。
只听得...
玉树歌残王气终,景阳兵合戍楼空,黄昏饮马傍交河,紫驼夜渡交河月......
故城长安,明月皎皎,可叹那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相望,犹唱后庭花!
梧桐更兼细雨,黄昏末半,点点滴滴,可知有人,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烟浪已远,暮云已重,归来台苑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却可知,惨愁容,各西东。待到那日,黄头小儿,突临长安城下,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一把烈火,百里凄凉,大明公祠成灰何荒唐!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平泉竹石堕荒芜,金谷池台莽废墟,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
青苔黄叶,貌封草长,蔓草荒烟,满目荆榛,怅乔木荒凉,都是残照......
回首旧乡国,风物尽荒凉,昔日荣光,消散四方,金凰璀璨,不复以往,三重已毕,长安绝响......
终于,《长安绝》毕......
少年秋和轻轻将严箫从嘴边放下,睁开了眼睛,双手,垂落于身边。
天籁之音会的环形舞台场上一片寂静,观众学子此时已经全然傻了眼儿,有的完全闭着眼睛、沉浸在少年吹奏出来的梦境里;有的已经眼睛圆蹬,嘴巴微张,惊讶无比。
“漂亮!!”
下一秒,环形舞台场上空,顿时爆发出一阵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