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还是左右看了看,呆呆的脸上有些疑惑。“我听穆贯仲大人说过,他也在稷下呀。方才一如膳堂,便一直在找他。学子们应当都在这儿了,为何不见他呢?”
原亭夹了一大筷子鱼肉在秋和的碗里,笑嘻嘻地答道:
“你是不知道,咱们宗华学子除了求考十七大学宫外,真正杰出超群的那些个天才,都是要被挑起来,送往内殿的。秋华大榜上的学子,可以说是天赋不错,勤勉有加;那内殿学子,才是真正的天赋惊艳之辈啊。”
秋和想了想,“因为是内殿学子,所以不与寻常学子一同生活?”
原亭点点头,“嗯”了一下,继续给呆呆的少年舀着炒得极香的宫爆鸡丁,奶声奶气地继续说着话。
“内殿学子极少,咱们整个稷下学宫这两年来也就那么十几个学子得以进入。为了公平起见,想进内殿的学子必得在每年春日参加书院那边的升殿试,全程公开公示,还得看学子的品德等等,方可进入。”
原亭抬起头,侧过去微微看了两眼若有所思的秋和,继续给他夹着菜,奶声奶气地笑。“秋和呀,你那个宋国夏师兄,前年可是名动京城啊!”
“哦?给我说一说,好不好呀?”
“当年呢,你们雍州来了一百多个学子进京赶考,秋华榜放榜之日,竟有两个首榜状元同列,后来才知道,这两个首榜状元就是雍州来的宋家双生子。
宋国天我不是很熟悉,宋国夏可是见了好几次的,回回都是神采飞扬、惊动全场的,仿佛天生一颗火种一般炽烈明亮。他喜数理、爱诗文,却更好读书识物,学识极为广博,那一年的秋华大会上,愣是答爆了博学鸿儒科近十年来的题库,从午后初赛一直到黄昏夜幕,整整两个时辰他都未曾下过台,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学子前来观看,直将整个学宫城都给整得水泄不通,当年,那叫一个奇观啊!”
原亭一边回忆,一边感慨,看到身边少年一脸欣慰向往,挑了挑眉,“秋和,那宋国天想必也是你的师兄吧?”
“是啊,他是我大师兄,宋国夏是我二师兄。师兄们真厉害啊!”少年一脸向往与欣喜,呆呆的脸上有许多向往的表情,似是勾起了不少山上破落道观里的回忆。
“呐,你那两个师兄当年入京之后,也是有高人的一句点评传遍京都的——‘此二子是为当世圣子。’那可是离宫苑大司员胡悲眠第一次向世间传话点名呢。胡悲眠大司员德高望重,学识博古通今,虽在官位,其德行却如当代新世圣人,是宗华文人之首啊。
只不过...”
原亭又侧过眼看了一下秋和,眼神中耐人寻味,“你的两个师兄如何名震京都,也不如你连中三元、又得圣人传话啊。”
少年一边吃着菜,一边微微点头,但脸上的呆滞神情却仿佛是没什么在意的样子,原亭望着他这副不谙人事的样子,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摇了摇头,轻轻一笑,继续吃饭了。
吃过饭毕,学子们一一散去,新生学子则是一块儿被稷下学师领着去往各自的宿房。原亭带着秋和始终一路同行,正当两人在新生学子队伍里站着的时候,一道轻蔑嘲讽的声音从二人前面传来。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雍州那穷乡僻壤之地来的穷酸子,怎么着,这小子还真有攀附贵人的心思啊,一入京,那可是结交了不少的贵人呐。”
这道声音来自一个面容姣好如玉、打扮得颇有姿色的一个女子,此时这个女子望向秋和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与鄙视。
“黄姐姐,你可不要跟一个穷酸小子置气,何况,你也不看看,他攀附的又哪里是什么贵人,不过是一个孱弱如女子的药罐子罢了!”
此话一出,队伍间顿时生起一些哄笑。说着这话的女子是陈千叶的远房堂妹,紧紧依着那黄姓女孩,一脸的心高气傲,眼神儿都快瞪上天去了。
原亭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子,心里一股怒气,但却隐忍不发,眼神越发阴冷寒鸷起来,惨白惨白的小手也紧紧握成了一个拳头。
秋和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两个女子,呆滞的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的神情,丝毫不解这两个女子是在干什么,又何以无端挑衅,刚想开口反驳两句,却被又一道声音打断:
“怎么,原小少爷,妹妹们说的不对么?你可记住了,你家原天冬大人那是在田陵,这儿是稷下,可不是你们原家的地儿!”
只见两个女孩子家身后走来了三个高了一截的少年,个个儿都衣冠楚楚,未着院服,披金戴玉,很是气阔。而站在那三人之中举着扇子的,正是陈千叶。
原亭一脸不喜,望着对面走过来的三个少年,恶狠狠地奶声奶气道:
“这不是今日才挑战失败的陈家少爷么?怎么,乐技不敌人家、打算灰溜溜逃走,眼下却又来徒扰是非啊?”
陈千叶听着原亭的话,眼神里一闪一烁的,明明被点燃起恨意,却又完全不表现出来,只是仍旧继续轻轻地扇着扇子,一脸温润。
他旁边的一个富家公子一脸挑衅地瞪着原亭,笑里藏刀般抽着嘴笑着:“怎么,药罐子今儿倒精神不少啊?还护着那个穷小子呢,谁知道他那个连中三元是什么腌咂手段得来的,稀罕个什么劲儿?!”
这人话一出,场间许多学子的表情都瞬间不对了,有的一脸怀疑地样子,静静地上下打量着雍州少年,都有些讶异。
今年的秋华大榜初放时,许多人都在为这雍州少年的成绩而暗暗低呼惊讶,羡艳不已;但是过了那么几日,京中便开始有留言纷纷,传着今年的首榜状元幕后恐怕有另高人暗箱操作,并非真才实学。虽然并没有那么多人听信谣言,离宫苑毕竟是京都最高的教育之地,自然不可能出这等事;但是,时间一久,京中之人发现,与这首榜状元相交之人,许多皆是贵族显赫,就凭一个雍州来的学子,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场上一些学子望向少年的眼光越发冷漠陌生起来,暗暗地低头私语着,膳堂的门前一下子多出了一片乌云般低沉的讨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