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军忙着布银,凡是领到银子的人都被撵回了家,温城安定了下来。
阮轻艾在王将府,所有牺牲的周家军,近乎一半都是在王将府战死的。
一具具尸体排排放好。
阮轻艾回头问道,“叔,你们的人,需要带回家安葬?还是就地安葬?”
“带回家。”
阮轻艾点点头后,转身跪下,“那我就在这里给他们叩拜一下。”
周家军的人都楞了起来,“大人,您不必……”
“为我战死的兄弟们,无以为谢。先叩为敬。”
三声叩首,是真的叩,脑瓜子砸在地上的声响,声声砸进了其他周家军的心中。
阮轻艾起身道,“周家军的名牌你们都留好,日后,凡是周家军,无条件进出我的领地,不需要任何通关令牌。但只限本人通行,不得带任何兵器,不得带其他随从。可明白?”
周书点点头,“晓得。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那我便带着兄弟们回去了,不过我不太放心你,留下七个兄弟继续为您护航。”
周书点了几个将士,吭声道,“有什么事,你可以尽力去使唤他们。”
阮轻艾点头笑笑,“谁都能走,一六九不能走。”
周书一懵,“一六九是谁?”
“我!我我我我!”周颂美滋滋的跑出来,“这是大人给我私下取的小名儿,就我有,你们没有!知道了吧!我在大人心中的位分是不一样的!诶诶诶,你干嘛揪我耳朵,痛啊——”
周赋尴尬道歉,“这小子又得瑟了,大人您别理他。”
周赋忙对着周书应,“我与阿颂在一起惯了,我也想留下。”
周书应道,“也行,那换你们七人留下。余下的,全部归程。”
“我送你们出城!出城后记得绕行。避开钟将的军队。”
“晓得。”
把周书他们送走后,阮轻艾回头问道,“王将何在?”
“被放跑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二十多个手下。”何从回道,“林将在搜查中。”
“咱们不要耽搁,准备行刑。陈志然的城主印拿到了吗?”
“拿到了,大人给。”何从递上城主玉印。
阮轻艾看着那玉印笑笑,“现在就看那些文官们,认不认这颗玉印了。认的,放。不认的,一同拘押。来人,笔墨伺候。”
“是。”
阮轻艾提起笔,一封封文件写好,压上陈志然的玉印,叫人挨个传令给温城内的百名文官。
每个城区都有斩首台,是用来当众斩杀罪犯用的场所,四周空地,如今围挤着全城百姓。
陈志然被押在斩首台上,抖着腿儿,嘴里却还在不停吆喝,“我是朝廷命官,就算要定罪,要杀要剐,也轮不到你来做这个主!阮轻艾你这个贱女人,垃圾玩意儿,你迟早要被皇上诛九族的!”
“把他的嘴给我绑上。”何从挥手吩咐了句。
“呜呜呜……”陈志然便没了声音。
台下百姓对着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冰绝城的城主接管我们城了吗?那她自己的城,怎么办?”
“管她呢,阮大人接管我们城区,感觉天天有钱拿的样子。方才回家十两银子,过来围观又是五两银子。呵……”
“我听说,那些都是陈大人的贿赂钱。从宝库里挖出来的!估计还有好几十箱没有散光,咱们先听着,等会儿散场,应该还能分到一些银两。”
邱震愕走到阮轻艾身旁,问道,“后台有高坐,为什么不去那边坐?你站在行刑台上,等会儿血溅你一身多晦气?”
他就想,叫她过去坐,他也就能过去坐了。不然她不坐,他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坐在高台冷眼旁观呢?
他不是担心血会溅她一身,是怕血会溅自己一身,而且距离这么近,行刑的时候,多恐怖啊。看了不得晚上做噩梦?
阮轻艾摇摇头,“不急的。行刑前要说几句话呢!坐那么远,我说话,百姓都听不见。”
“你要说什么屁话哦。给你自己乱来找什么借口吗?皇上那边铁定是知道你这事的,你找再多借口都没有用,皇上要罚你,你也拦不了。其实呢,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别搞这戏。把陈大人放了,或者你押解他进京,让皇上定夺他的罪儿,这才是最正确的方法。”
阮轻艾回头看了邱震愕一眼后,咧嘴笑笑,“这陈大人被我抓了四五个时辰了,你的思想怎么还停留在那个时候,眼睛都不放远点看吗?”
“放远?你不是要给陈大人定罪找借口吗?”
“不是。”
“那你要宣布什么话?”邱震愕好奇问道。
“咳咳……”阮轻艾拿出了一个本子,清了清嗓子后开口道,“从今日起,我便是温城的代理城主,城主之位空缺,我将以各种考核的名义,从所有城民中,数万挑一,择一位明臣,接任温城城主之位。”
噗——
邱震愕听了直接吐血,当下接话,“城主之位是皇上命定的!你这是在干什么喲!越俎代庖也没你这样不要脸的强来的吧?”
他边说边跺脚,显然是被气得上不来气。
台下的百姓则交头接耳发了狂,“真的假的?”
“所有人都有资格考核?”
“意思是?我们这些百姓也有能力当城主了吗?”
“这官位,皇上认可吗?”
“不、不晓得。”
“嗯哼——肃静——”何从吭腔一喊,百姓们安静了下来。
阮轻艾继续端着小本子念道,“自我接人温城代理城主之位起,城内所有事宜由我一人掌管,律法文案重修大改,所有城民必须严格按照新律法新文案共处。首先第一大改,护城军编制清零后重新招兵,一切以自愿参军原则为上,废除!军!诏!令!”
废除军诏令五个字一处,一大批小少年和他们的母亲,都捂着泪水痛哭不止。
“废得好!”
邱震愕又跺脚吐喊,“你他妈说废就废?你都没把皇上放在眼里是不是?”
阮轻艾嘴角钩笑,“大人淡定点,又不是第一次被我废军诏令,我们冰绝城早就废了,温城的百姓也早有耳闻,眼下我一任职,他们最迫切的便是这道军诏令。”
回头,阮轻艾对着百姓呼道,“另外,除了废除军诏令之外,还要废除五籍中三籍。第一,仕籍,第二,商籍,第三,乐籍,所有籍贯统一改成民籍,独留奴籍暂不予废除,但,奴籍中一项直接废除,主人不得私自打杀自家奴仆,如果闹出人命,奴隶契约就不受律法保护,照样得偿命。”
这道命令一出来,百姓吵着乐,商人们纷纷怨声载道。
“我抗议!”一个富家子弟立马举起手。
阮轻艾回头就挥,“绑起来。”
“什么?你他妈——呜呜呜——”
那个富家子弟直接被押上邢台,跪在了陈志然身旁。
阮轻艾对着台下说道,“这道律法对商人非常苛刻,你们有抗议的心思,可以理解。但你们要弄清楚一件事,这条律法,反对的,就只有你们这数百名商人而已,但支持我的,可是数万贫民。你们的抗议,有没有效,先让数万贫民举手赞成你们才行。如果你们没办法让这些百姓赞成你们,那就给我噎下这口怨气。好好的噎,死死的噎,噎不下,也得噎。凡抗议者,格杀勿论。”
“……”邱震愕一捂额头,差点摔下台子。
这女人真是恶鬼中的恶鬼啊!
之前他来边境之前,他是有多么的瞧不起她?就没把阮轻艾三个字记在心里过,甚至连她的名字有时候都念不准。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一个女人为何能够当上城主?
比不起,真心比不起!连他也比不起!更别说陈志然了。陈志然在阮轻艾脚下,就真的如同蝼蚁一样,菜成一只鸡。
边上帮忙稳固秩序的周颂,粘着周赋问,“嘿,奇怪啊,阮大人要解放贫民,为何只废除三个籍贯?独独不废除奴籍?这不是和她的思想有矛盾吗?解放贫民最有效的,不是直接废除奴籍吗?”
周赋揉了揉眉心,憋了半天后支吾道,“别问了,问就是咱俩不懂。”
阮轻艾继续清了口嗓子,吭声道,“以下是废除仕籍后重新编制的律法,第一条,巴拉巴拉……”
小和尚开始念经。
听得懂的听懂了,听不懂的稀里糊涂看着她。
那些百姓有些迷茫的问着身旁的书生们,“阮大人说的内容,你们可听懂了?”
“听懂大半,听不懂的也得先记着,赶紧拿笔记着,说不定到时候城主考核会考到。”
“对对对,赶紧拿笔记记着。”
阮轻艾端着书本忙着诵读的时候,眼前突然被折射光刺了下眼。
她抬头看向远处屋檐,嗓子瞬间哑了下来。
这——
这是?
弓箭吗?
有刺客!!
就在她傻楞抬眸之际,她清晰的看见那弓箭朝自己额头射过来。
所有习武之人都听见了射箭的声音,瞬间炸开一锅粥。
离阮轻艾最近的何从大喊道,“大人快趴下!”
她已经完全僵在那边了,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动弹,只能眼看着那利箭,朝她脑门射来。
就在刹那间,啪兹一声。
一个大掌,紧紧捏住了利箭。
箭头就在阮轻艾眼球前三公分处,白晃晃的银光,刺着她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