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南城证券行。
严樊带着叶雨亭信步往证券行内走去。
只见证券行内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其内站着形形色色的上千号人。
刚一走进证券行内,严樊便是皱了皱眉头,黝黑的脸庞露出了几分讶然之色,显然这证券行内的场景出乎了他的意料。
证券行的屋子内,分成上下两层,上层高挂着几十张大小相同的牌匾,牌匾上书各种店名。
在这些牌匾之下却是挂着琳琅满目的吊牌,吊牌上黑底红字写着醒目的价格。
而在这些吊牌下则是站着一个个身着锦罗绸缎的男子紧盯吊牌,这些男子身边各自跟着几个小厮,手中拿着厚厚一沓纸张。
更外围处则是站着数不清的布衣百姓,他们一个个蜂拥在几个柜台之前疯狂的对着柜台大喊
“郑记米铺,十两三钱,我买一股!”
“德运铁铺,五钱银子,我买三股!”
“卖!快点!替我卖掉孙记酒楼的两股!”
除了这些在柜台前赶着趟排队的人以外,更多的百姓则是死死地盯着二楼的吊牌,一个个怒目圆睁的模样,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大喊:
“涨!涨!涨!给爷涨!”
“郑记米铺!郑记米铺!郑记米铺!”
“十一两!十一两!十一两!”
“给我跌啊!混蛋!跌啊!”
…
而相对于这些百姓聚集之处的喧嚷嘈杂,最内围处吊牌下的锦衣男子们则是比较沉稳一些,时不时伸出手对着吊牌指指点点,还一边和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
就在此时,一个方脸男子朗声道:
“郑记米铺,十两三钱零五文一股,有多少给我扫多少!”
听了方脸男子的话,身边的小厮立马接过方脸男子手中的凭证快步向二楼跑去。
而就在方脸男子话音刚落之后,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则是在边上阴阳怪气道:
“方掌柜,十两三钱,您倒是好胃口,不怕吃撑么?”
方脸男子闻言也不答话,只是继续盯着吊牌。
“去,给咱家卖一分(一百股)的郑记米铺的股,卖价十两三钱!”
严樊看着场中的光怪陆离只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癫狂的世界。
内围出声的那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京城最大的布庄老板,方掌柜;另一个则是京城最大的米行老板田掌柜,同时也是一个太监!
而站在严樊身边的叶雨亭更是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好奇,却也很好地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只是暗中打量观察着。
就在这时,证券行中走出一个小厮,带着职业化的笑容,先是对着严樊二人行了一礼,恭声问道:
“欢迎两位大爷光顾弊行,不知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严樊将手中的纸扇拍在手中,装作自然地说道:
“恩,听说你们店不错,爷们儿慕名前来瞧瞧…”
严樊的骄傲不允许他在这里露怯。
小厮闻言还是职业地笑了笑道:
“既然大爷是慕名而来,那能否由小的为您介绍一下咱们证券行的交易规则?”
严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如大爷您所见,这二楼是我们证券行的交易部,交易部上挂着的每块牌匾,都代表着一家真实存在的店铺,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随时前往二楼交易部查阅每家店铺任何时期的账册。”
“而我们证券行交易的商品就是这些店铺的股份,我们将每家店铺的股份分为十成一百份,每份又分为一百股,股是我们最小的交易单位。”
“您可以看到牌匾下的吊牌就是我们每家店铺最新的每股价格。”
严樊闻言好奇地问道:
“那这个每股价格你们是根据什么来的?”
小厮拱了拱手继续回答道:
“大爷问到点子上了,好叫您知道,咱们证券行的交易素来是公平公正公开的,每股价格不由我们证券行来制定,而是由每位交易者决定。”
“在交易时间内,每个交易者可以根据自己心仪的价格将报价和银两送到我们二楼的交易部,而交易部则是会在一盏茶之后更新吊牌价格。”
“不管是申购的还是卖出的,交易部将在一盏茶内,以价格优先、时间优先、数量优先的顺序进行撮合成交,最终一盏茶之后显示的价格则是未撮合成功的报价。”
严樊闻言点了点头,问道:
“那照你们这么说,这里交易的都是这些店铺的股东了?只有成为股东才有资格在这里互换股票才是。”
小厮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
“也不尽然,咱们这证券行也是有卖出的业务的,您可以在交易部以现在的价格借出一定数量的股票给您,然后您提交保证金之后,这些股票临时的处置权就是您的了。”
“在这段时间内,您可以把这些股票用任意的价格卖出,随后您只需要在您觉得合适的时候,再把股票买回来还给我们交易部就行了,这其中产生的差价是您自己净赚的,交易部只会收取很少许的保管费。”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股票的价值和产生的保管费相加高于您提交的保证金一成以上了,那么就需要您补交保证金,或者是由我们强制对您进行平仓。”
严樊闻言突然睁大了眼睛和身边的叶雨亭对视一眼,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是骇然。
而小厮见此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二人还是有什么顾虑。
“如果二位大爷觉得交易店铺股票还是有些不可信,咱们证券行最新推出了大米的期货商品,您也可以了解一下。”
“交易规则与股票相同,只不过交易标的变成了如今京城的大米。”
严樊一张黑脸闻言立马白了几分,声音有些颤抖着问道:
“你…你们开展这个业务多...多久了?”
小厮恭敬地回道:
“回禀大爷,大米期货是今天刚上线的商品,所以交易的客官还不多。”
严樊悄悄松了口气,然后与叶雨亭对视一眼之后,下定决心问道:
“那如果我想在这儿交易,有什么手续么?”
小厮闻言不再是职业化的笑容,立马一副喜笑颜开,显然这其中是存在提成的:
“这很简单,只需要我领着大爷去柜台办个户头就行了,有了户头就可以交易。”
“而开户的时候则是需要您先缴纳一定的保证金,一两银子就是普通客户,您可以和那些交易者一起在一楼的柜台处排队报价,然后在一盏茶之后由一楼柜台整理集中送到二楼交易部。”
“十两银子的保证金,您可以自由出入二楼交易部,自行提交报价。”
“一百两银子的保证金,那您可以像内围的几位大爷一样站在吊牌下,身后自有小厮跟着您帮您提交报价,您便是渴了饿了,也可以打发小厮们去买吃食,而且我们二楼交易部也是优先处理内围报价的。”
“如果您不差钱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一百两这档,不单是交易便捷,而且过段时间我们装修之后,还会在内围摆上专门的桌椅板凳和茶水。”
严樊闻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丢给小厮:
“你替我去开个一百两的罢,我和我朋友说些话,你且去!”
小厮接过银子点头哈腰地恭维了严樊一番之后,迅速地跑向了柜台替严樊办理开户手续。
而严樊见小厮已经离开,则是沉重地对身边的叶雨亭问道:
“雨亭,这件事你怎么看?”
叶雨亭也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四周,怅然道:
“大手笔!大格局!”
“光是这一买一卖之间,李晓所能圈获的资金量就可以用海量来形容!这证券行要是再发展下去,怕是京城民间五成的银子都要跑进这里!”
“如果李晓只是为了吸纳圈钱,那也罢了,偏就是这个新上线的大米期货,怕是…”
严樊听了叶雨亭吹捧李晓的话,心中虽然非常不满,但也知道现在摆在面前的情况,只比叶雨亭说得更严重。
“只怕京城的粮价、物价也会被李晓控制!”严樊冷冰冰地打断了叶雨亭的话,寒声道:
“现如今,我们不得不入这个局了!”
叶雨亭闻言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
“我听说您那日在汉王府当着御林军的面放跑了李晓?”
严樊闻言脸色一黑,不悦地点了点头。
叶雨亭也是皱了皱眉头,问道:“您不怕陛下知道了,发落您?”
“你以为陛下还不知道这个事?死了一个御林军,还是陛下亲派的御林军,怕是当晚就知道了这个事!”
“你以为我不想杀那球囊的?杀李晓,京城动荡,商贾罢市,甚至还会出现粮价上涨,便是陛下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分量!”
叶雨亭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出言确认道:
“你是…说?”
严樊颓废地叹了口气,感叹道:
“如今李晓气候已成,杀不杀他全在陛下一念之间,陛下如果舍得一身剐,狠下心杀他,我下次见到他必然二话不说乱箭齐放,但是陛下到现在都还没给我下旨。”
“这件事,只能由陛下自己下旨决定,我身上还背着严家,这个黑锅,我不能背!”
…
盛京城城郊。
李晓和胖虎二虎等人走在官道之上,大大咧咧的毫不顾忌。
“少爷,在汉王府的时候那狗日的严樊已经不敢对付您了,咱们为什么还要躲到京郊来?”
李晓打量了胖虎一眼笑道:
“也不看看你身上穿的这层皮,咱们可是兵马司的帮闲,如今兵马司得了令,要去京郊搜查逆党李晓,咱们作为兵马司的一员,不得尽忠职守么?”
如今京城之中的兵马司在高层眼中基本就是个废物机构了,那么大一个活人,天天在兵马司眼皮子底下晃悠,居然让李晓藏到了主动现身的地步。
现在只要是京城中有点分量的人都知道李晓身在何处,搜查李晓就和笑话一般。
但偏偏宫里对这个笑话却一直保持着一种暧昧的态度。
李晓手中摇着纸扇,轻笑道:
“咱们落了把柄在贺睿之手上,自然是要去看看怎样才能去平了这事…”
而且,在信王府被围之后,李晓就再也没听到过关于他那个便宜老爹李慈的消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京城的棋局仍旧很复杂,各方大龙厮杀激烈,他此时还是先守好基本盘为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