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哪个世界,丢了东西都是让人恼火的事。
罗伊德现在就很恼火。
那一包补给值不值钱不知道,但这么整整齐齐地丢了,就已经可以刨除是被野生动物叼走了。换句话说,即使他没有走大路,沿着山脚前进,一路上根本看不到什么人类生活的痕迹,他的包还是被人给顺走了。
显然,和他想到一起去的人还是有的。
但荒郊野外的,地面铺满了枯枝烂叶,罗伊德又没学过追迹学,魔法书中也没记录相关的法术,竟是一筹莫展。好在他还记得往南走才是眼前的第一要紧事,原地转了两圈,锤了几拳,发泄了下火气,就继续上路了。可没走多久,罗伊德看到眼前不远处的大路,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走错了方向。不过既然到了大路边,也没那个必要继续钻山林子了,便将错就错,直接走到路上来。
即使是在鼎盛的洛丹伦,眼前这条石子路也是少见的好道路了,从它的名字就知道,这条道路在曾经的洛丹伦地位何等重要。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所出产的粮食都要通过这里运送往北方,提供给包括斯坦索姆在内的大城市食用。诅咒教派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让亡灵瘟疫快速地扩散开来,并最终颠覆了整个洛丹伦。
沿着路向前走,自然是比翻山越岭要快得多,不过半天,罗伊德已经来到了一处岔路口。
这岔路一条向南,一条向东。
向南的路,罗伊德知道,是通往冰风岗的。向东的路,则是通往另外一个地方。
乌瑟尔之墓。
站在岔路口犹豫了一下,罗伊德没有直接往南去,而是向着乌瑟尔之墓的方向前进了。
“本来也不打算回来了,不趁这个机会看一看,以后应该也就看不到了吧。”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罗伊德踏上了隐约能看出来的小路,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了一大片的荒坟。这些坟墓的墓碑多是一些草草扎起的十字架,一看就是建造的十分仓促。有很多的坟墓都已经被翻开了,联想到此时天灾肆虐,里面的亡者到了何处却也不必多想。
比起游戏里的记忆,这里显然要更荒废,更狼藉。记忆里那个雕像和神龛都还没有建起来,所能见到的只有一个比起旁边那些十字架好不到哪去的土堆,以及被抛弃在这里的战锤和战旗。隐约记得应该是守候在这里的那个暗夜精灵牧师也不在,举目望去,这里和瘟疫之地的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片惨淡的模样。
但还是有不同的。
在远处的时候还未察觉,但此时罗伊德靠近了,才发觉瘟疫之地那种腐朽的空气似乎被净化了,虽然范围不大,恐怕只有方圆十步而已。与大路另一边驱散了死亡的森林不同,这里能明显感觉到另外一种温暖的气息,比起生命的顽强,这股气息更强硬一些,它直接将周围朽烂的亡灵之力驱离开来,但被净化的土地上却没有植物生长。
那并非是慈悲的圣光,而是酷烈的,想要驱除黑暗的执着。虽然有些玄妙,但是罗伊德能够感觉到,这光芒当中蕴含着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悲伤,那召唤了这些圣光的灵,还沉浸在悔恨之中,无法自拔。
“很可笑,不是吗?”
罗伊德转过头来,发现走过来的是一个高等精灵,他的身高和罗伊德差不多,和其他高等精灵一样身材瘦削,有一双蓝色的双眼和满头太阳一般灿烂的金色长发。
“你是?”
“我是麦拉,麦拉·黎明之刃,”高等精灵自我介绍道,“曾经的白银之手圣骑士。”
他在“曾经的”上面加重了语气,句尾甚至还啐了一口。显然,就和刚刚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一样,这个曾经的白银之手,现在对于这个组织非常没有好感。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高等精灵的白银之手……”
“我理解,毕竟你们人类总是觉得我们一定都是一群躲在结界后面的叛徒!”麦拉哼了一声,抢过话头,“然而你一定不知道,其实不止有高等精灵的圣骑士,其实还有人类的游侠。”
其实我知道,凋零者嘛。
“并非所有的高等精灵都是自闭症,我有很多的同胞生活在人类的国度中,也同样为了联盟和达拉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麦拉道,“但我们人微言轻,并不能扭转逐日者王庭的人的想法。”
罗伊德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不相信,绝大多数人类也不会相信,就像你们的那个愚蠢的大元帅!”麦拉的语气忽然变得凶狠,“真好笑,不是吗,我仰慕二次战争中的游侠们,不惜离开家人,千里迢迢来到洛丹伦而不是达拉然,加入白银之手,追随伟大的光明使者乌瑟尔!然后呢?我得到了什么?”
他绕着那个坟头转了两圈,恨恨地一脚踢开了地上的白银之手战旗。
“我最仰慕的那个英雄!那个圣骑士!他最得意的弟子,毁灭了我的家园!”麦拉怒吼道,“而他呢?率领着仅剩的白银之手来到这里,和那个叛徒决战!哈!决战!其实他就是想要送死!”
麦拉快走几步,伸手揪起那破烂的战旗,上面白银之手的徽记已经变得漆黑,根本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麦拉抓着它,手指紧紧地扣着,似乎想要将之撕破一样。
“他一死了之了,成了英雄了,那追随他的人呢?被他的学生毁灭了一切的人呢?”麦拉握着那战旗,忽然一转头,双眼血红地盯着那个坟包,“光明使者?哈!”
高等精灵圣骑士一把扔开手上的战旗,冲着乌瑟尔的坟头啐了一口。
“沽名钓誉的王八蛋!”
罗伊德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发疯的高等精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他虽然维持沉默,那高等精灵却似乎谈兴很高,在对乌瑟尔的坟头表达了自己的不屑后,他转过头来,冲着罗伊德道:“人类,看你的衣服就知道,是北边过来的逃兵吧?”
“……理论上讲,我应该是安多哈尔一战的参与者,”罗伊德回想着来自于记忆里的画面,“不过我在外围,除了知道光明使者被他的学生杀害之外,并不清楚细节。”
“所以你是来……”麦拉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坟头,“祭拜他的?”
“只是来看看,”罗伊德实话实说,“然后我就要南下了。”
“去投奔加里瑟斯?”
“去暴风城。”
“我明白了,你被亡灵吓破了胆,准备躲到更南边的地方去,”高等精灵冷笑,“那来到这里,难道是因为想要求得一点心里安慰,好让自己的逃跑变得更正义一些吗?”
“看起来你很想打一架。”
“一个圣骑士都不是的普通人,也敢在我面前拔剑?”高等精灵圣骑士摘下了背上的双手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
“奥术弹幕!”
“兹拉——轰!”
五彩斑斓的弹幕直接将圣骑士轰飞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咳咳,噗……咳咳咳……”麦拉捂着胸口艰难地坐起身来,“你是个法师?!”
“我没说吗?”罗伊德故作无辜地摊开手,“那现在你知道了。”
“可你这……”
麦拉·黎明之刃瞠目结舌,他看了看罗伊德身上的板链甲,又看了看他背在背后的一手半剑的剑柄,又看了看他手上还没散去的奥术光辉。
“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间,高等精灵大笑了起来,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是地上真的很脏,罗伊德都有些怀疑他会笑的打滚,“一个穿板甲的法师?在人类的落后国度?我的天啊,这可真是,哈哈哈哈……太神奇了。”
罗伊德耐心地等着对方笑完,没好气地问道:“所以现在你会好好说话了吗?”
“当然,当然,抱歉刚才的态度,”麦拉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灰,“好吧,法师……或者说,人类的破法者?”
“我想我大概只是个法师,稍微会点剑术那种。”
“随你怎么说,”圣骑士显然并不信罗伊德的话,“那么,一个法师,不去投奔达拉然,为什么要南下去……嗯……暴风城?我记得就算是你们人类内部,都认为那里是一处奥术荒漠。”
“只是因为安全,”罗伊德道,“而且我现在已经改变了想法。”
“为什么?”
“因为你。”
“我?”精灵圣骑士伸手指了指自己,表情很诧异,“为什么?”
“我想知道一个消息,”罗伊德盯着对方,“凯尔萨斯王子现在已经到达达拉然了吗?”
“应该还在路上,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他们走的是银松森林那条路,”精灵圣骑士道,“毕竟,达拉然已经被毁灭了,没有人知道那里的流亡者跑到哪去了,只能走熟悉的那一条路,哪怕那条路比起我们脚下的这一条要远一些。”
“那看来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来得及救你们家王子的命,”罗伊德道,“当然,你完全可以认为我在胡说八道。”
“你认真的?”
“十足认真。”
“那好吧,我知道法师们有预言的本事,在银月城,没人会认为一个法师会胡说八道,”麦拉表情严肃了起来,“要怎么让凯尔萨斯王子逃离这个死亡的宿命?你的预言可有和你说?”
“我也不知道,”罗伊德道,“但至少,我们要先到达达拉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