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要不要去救蔡琨,救横城,朝会吵吵闹闹也没有个结果,期间王伦,王元昱皆闭口不谈,任由那些忠勇之士慷慨直言,逞口舌之勇,其中张协最为激动,说了一大堆仁义,道德,王元昱实在听不进去了,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引来张协侧目,“大将军这是何意?难道认为适才我说的话不对?”
王元昱瞟了他一眼,“仆射大人所言甚是,某也认为蔡琨该救。”
一时间,众人哗然,谁不知道王元昱一向将蔡琨眼中钉,此番不落井下石便好,果不其然,正当大家不解时,王元昱又道,“不过......你要如何去救呢?听闻仆射大人乃天师道教徒,难不成是想画符为兵去救人吗?”
“你......”
“放肆!”王伦立即呵斥王元昱,此话不仅羞辱了道圣,也侮辱了一干信道之人,极为无礼,更甚者还嘲笑了朝廷,若大一个新朝,竟是无兵可派,王元州使劲拉了拉王元昱的衣袖,王元昱干笑两声,朝王伦一礼,是为谢罪,然后朝殿上一揖,“陛下,太后,臣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如此嚣张无礼,气得纪太后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
“大将军!”
突然幼帝的声音在偌大的殿中响起,原本还在议论的众臣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元昱也颇感意外,转过身来,但见幼帝站在阶上,“大将军不是说要教我习剑吗?”
“陛下!”纪太后低声唤他,“不可无礼。”
王元昱菀尔,“如此,臣去陛下的寝室等着陛下可好?”
“何必这般麻烦,我随大将军回去。”言毕,居然跑下坐位,气得纪太后嗖的站起身,高声呼来,“陛下!”
幼帝回过头,“母后与众臣商量要事要紧,不用管我。我随大将军习剑,以后我带兵打仗,救回太尉。”
于是乎,在纪太后及众臣的诧异下,幼帝竟拉着王元昱的手离开了。
纪太后气恼,以手抚额,王伦见闹得实在不像话,于是出例道,“陛下年幼,却心怀大志,乃我朝之福呀。”
众臣还没有回过神,虽说童言无忌,但这话实实在在打了在场所有人的脸,听王伦这么一高呼,立即异口同声,高赞幼帝,一时间大殿激荡昂扬,引得纪太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心酸。
幼帝一走,事情也没有商议个结果,时间也不早了,只得退朝,容后再议,众臣皆退出太极殿,但司马晔,刘茂,张协被纪太后请回了崇德宫。
还是朝会上的问题,蔡琨乃朝廷唯一可以用的武将,其手上有数万重兵,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纪太后将希望的目光落在司马晔身上,“琅琊王可有什么良策?”
司马晔想了想,“如今只有一人可救太尉。”
“谁?”
司马晔毫不避讳的说道,“大将军。”
纪太后颇为失望,还未开口,便听张协说来,“不可,王元昱一向视太尉为敌,他怎么可能出兵相救?就算他肯出兵,怕也不是救太尉,而是杀太尉吧。”
刘茂道,“这不是最主要的,臣怕的是,他出兵的目的,是太尉手下的数万将士,太尉死了,这些将士岂不全归王元昱所有?”
“正是。”张协与刘茂皆反对。
司马晔皱起了眉头,“据我所知,王元昱与蔡琨并无矛盾......”
张协叹了声气,“琅琊王久不在朝,不知如今形势,说到底王元昱针对的不是太尉,而是......”他看了看纪太后,“主弱臣强!”
主弱臣强,能发生什么事?谋反不言而喻。
“大将军不会如此。”
刘茂摇摇头,“刚才琅琊王己经看到了,王家势力冲天,王家人何等嚣张,两年前,那场宫变,琅琊王没有誋记吧。”
两年前,先帝病危当晚,王元昱带兵冲进了皇宫,以南顿王谋反为由,诛杀了南顿王,血流宫城,之后西阳王等皇室中人以参与谋反为由,被贬为庶人,远离建康,原本皇室萧条,经此一举,更让皇室抬不起头来。
刘茂说起往事,司马晔一时无言反驳。
司马晔能为王元昱说话,几人也并不惊讶,都知司马晔与诸人交好,这其中也包括王元昱,但纪太后还是忍不住提醒,“琅琊王,在皇室生死存亡之际,还望琅琊王以皇室为重。”
司马晔心中无奈,他原本就不想搅入这乱局之中,“臣弟只是实话而己,现在除了王元昱谁有兵可出?谁又肯替朝廷出兵?”
一针见血刺中了要害,新朝是士族拥建起来的,新朝掌握在士族手中,新朝要出兵,要经士族门阀答应,而各士族因各自利益皆望风不动,适才大殿上别看众人说得起劲,但真正愿意出兵的又有几个?而支持朝廷的士族,偏偏都无兵可带。
“还有一个办法。”刘茂道。
“何法?”纪太后问。
刘茂顿了片刻,“流民帅。”
刘茂的话引来纪太后,司马晔,张协一惊,极快,他们又异口同声的反对......
张协气匆匆的回到府邸,未料邓悠正等着他,邓悠带来一坛桃花酿,“庄上刚出的,就给你送来了品尝,你可别又抱怨我,说未想着你,快,快,让你家奴多做些菜来,今晚不醉不归。”
然而,一向爱酒的张协此刻却提不起一点兴趣来,神色也十分凝重。
“怎么了?”邓悠问来,“还在为朝会上的事发愁?”
张协依旧不说话。
邓悠着急了,“哎哟,你到是说话呀,对了,太后把你们留下是为何事?”
张协看了好友一眼,长叹一声,吩府仆人去准备下酒菜,又让女婢拿来酒碗,倒了满满一碗酒,一口而尽。
“这......我的好酒可不是这么喝的,牛饮,牛饮。”邓悠心痛不己。
“刘茂向太后提议找流民帅。”张协没好气的说来。
邓悠正在倒酒,听言,酒洒了出来,一幅惊讶之色,“啊......流民帅?咱们堂堂朝廷去找那些流匪相助?”
张协也露出鄙视的神色来,“朝廷无兵可派,谁人去救太尉?”
邓悠急道,“可也别急病乱投医吧,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呀。”
“正是如此。”张协凑近邓悠面前,“那些流民占据各个要道,烧杀抢掳什么不做?朝廷让流民帅交出兵权,他们不肯,便证明他们不是真心归顺朝廷,朝廷自然不放他们进来,放在外面,还可以防着胡人攻来,原本算是相安无事,可若是朝廷这一口答应了。”张协哼哼两声,“正如你说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以为那些流民帅个个好打发,都像祖帅一样吗?”
邓悠叹了口气,“说起祖帅,虽是寒族,可真有一颗报国之心呀,当年祖帅招集兵士北伐,何等的英雄气概,只可惜,我们与胡人的兵力差距太大,终是北伐失败,祖帅也受小人出卖而被害。”
二人皆沉默不语,不约而同的想到如今形势,新朝偏安一隅,北方大片土地落入胡人之手,北地百姓受尽胡人奴役,而他们却毫无办法。
邓悠端起酒碗也一口而尽,接着张协也端起酒喝,二人你一碗我一碗,菜还未上,酒己喝了大半。
“那么太后同意了吗?”邓悠醉问。
张协满脸通红,笑着摇摇头,“太后虽是女流,这点认知还是有的。”
邓悠拍手称赞,张协突然起身摇晃着身子,大笑起来,“你可知琅琊王怎么说?”
“怎么说?”
张协笑道,“他说,让王元昱去救太尉,哈哈......”
邓悠跟着大笑,“王元昱可是恨不得太尉回不了建康呢。”
张协挥挥手,“不止如此,他若真想去,怕是打着那数万士兵的主意。”
“对,对,不能让他去。”
“不让他去,绝不让他去。”张协笑着笑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醉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