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剑法迅疾,且纵横飘忽,流转无方,秃笔翁明知道笔画顺序,却也抵挡不住,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这首《裴将军诗》剑法演练完成。
“沈少侠不但剑法通神,书法亦是绝伦。这套《裴将军诗》有华山峻峭奇险之秀,又蕴含欧阳率更笔意,当真令人叹服!”他拱手一礼,说道:“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这身上怕要多了上百个窟窿!”
黑白子见得沈元景剑法精绝至此,也说不话来,绝了比试的念头,看向一边的黄钟公,说道:“我这人武功也是一般,就不献丑了,不知大哥是何想法?”
黄钟公早就从曲谱中回过神来,皮包骨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沈少侠成名许久,战绩颇多,武功自非浪得虚名,老朽也要甘拜下风。只不过今日得见这份曲谱,实在喜不自胜,有意一展身手,还请沈少侠品鉴!”
他捧出一把瑶琴,颜色暗旧,当是数百年甚至是千年以上的古物。右手在琴弦上拨了几下,琴音响处,琴尾向沈元景右肩推来。
沈元景听到琴音,几个穴位微微一震,他当即凝神静气,长剑缓缓点向黄钟公肘后。
瑶琴倘若继续撞向过去,肘后穴道势必先被点上,黄钟公便倒转瑶琴,向沈元景的腰间砸到,琴身递出之时,又是拨弦发声。
沈元景的剑转了个弧形,点向对方腋下。黄钟公举琴封挡,沈元景不想破坏这古物,便缩了回去。黄钟公在琴上连弹数声,乐音转急。黑白子等人脸色微变,生怕自己内力受损,倒转着身子退出厅堂,随手带上了板门。
黄钟公这门功夫的琴音本身自不能伤敌,效用全在,不能伤了他。”
三人正要向前,突然听得厅内已无琴声,便赶紧推门而入,却看到沈元景毫无异样,黄钟公喜笑宴宴说了句话,引他往外走。
一行人穿过几个走廊,来到一个月洞门前。月洞门额上写着“琴心”两字,以蓝色琉璃砌成,笔致苍劲,当是出于秃笔翁的手笔了。
过了月洞门,是一条清幽的花径,两旁修竹姗姗,花径鹅卵石上生满青苔,显得平素少有人行。花径通到三间石屋之前。屋前屋后七八株苍松矫健高挺,遮得四下里阴沉沉的。
到了琴房,黄钟公递给沈元景一管玉箫,低头看去,那箫通身碧绿,竟是上好的翠玉雕琢,近吹口处有几点朱斑,殷红如血,更映得玉箫青翠欲滴。沈元景放在口中试了一试,气过箫孔,声音温润柔和。
他看了黄钟公一眼,箫声先起,由小而大,由慢而快,琴声悠扬,时缓时急,忽尔悄然无声,忽尔铮然大响。两音纠缠,一婉转呜咽,一则高亢。与沈元景朝阳初升,明而不烈正好相得益彰。
携黄钟公赠的碧玉箫,沈元景欣然而归。过得两日,待黄钟公熟了这曲谱之后,他又过来合奏。
两人泛舟西湖,水光潋滟,十分美丽。等一曲过半,细雨忽至,山色空蒙,箫声琴声俱都低沉,如丝如缕,连绵不绝。
一曲终了,黄钟公觉得十数年来,从未如此惬意,不想言语,靠在船舱上静听雨声。沈元景也是一样,望着远处山水,怔怔出神,脸上笑容若隐若现。
他来得此世,剑也练了,名也成了,科考之美,山水之乐,俱都享受过,当真是乐不思蜀。如今又有知己在侧,当真快活。
……
两人回到梅庄,黄钟公越看这笑傲江湖曲谱越是喜爱,总觉得一支玉箫心意太轻,当下把得意武功“七弦无形剑”倾囊相授给沈元景。
沈元景也不拒绝,演练两遍就已熟悉。黄钟公才知他弹琴也是如此厉害,顿觉后继有人,甚是欣慰。
这乐理相通,武功也是如此,沈元景琢磨几日,把这音波功夫延伸到了箫上,反过来传授给了黄钟公。
两人又连日研究,竟也把这“七弦无形剑”的功夫,融入到了笑傲江湖曲中,两相叠加,威力倍增。
转眼沈元景就在杭州待了快半月,也到了该回华山的时候。江南四友设宴款待,丹青生取出封存多时的美酒,沈元景虽然不精与此道,但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酒酣之际,他对秃笔翁说道:“三庄主,且拿笔来!”秃笔翁大喜,亲自研墨,双手奉上毛笔,展开宣纸。
沈元景取笔沾满墨汁,看了眼宣纸,却不落笔,转身走到白墙边,提笔落下,字迹劲秀,无有锋锐之气,却平中寓险,黑字带霜: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