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要来点什么?小的这就为你带路。”当先一侍者见程末入内,一看这少年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猜测又是哪家的大公子,马上迎了上来,期待能从他身上多刮出来一点油水。凑在他身边,几乎要将季初见挤开,殷勤地道:“公子您有想要定制的玉制品,可以上二楼,我们蕴璞斋有最好的工匠;至于三楼,则有现成的玉器,杯子、茶壶、花盆、如意,应有尽有,保管您满意。要是想要更好的东西,还可以直接去顶楼,那里的拍卖场,随时有上好的玉品出售……”
侍者恨不能一口气将蕴璞斋所有的好处一下子都摆在程末眼前,吹嘘辞藻滚滚而出,描述得天花乱坠,恨不能将蕴璞斋抬到天上去。季初见被撇在了一旁,气鼓鼓的有些不满。但见程末一直也没搭理对方,也就觉得好过了一些。
程末也当真颇有耐心,一直等待对方说完,冷淡的面庞始才有所波动,对他只说了两个字:“赌玉。”然后就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赌玉?公子您还有这癖好。那也好说,就在一楼这边,你且随我来。”方才给出的建议对方全然不为所动,侍者也是不恼,立刻带着程末朝着一边走去。毕竟对一个玉坊来说,赌玉的收益也是极大,要是多赌上三把两把,玉坊也很容易赚得盆满钵满。
正在侍者引路时,季初见突然将他挤到了一旁,重新回到了程末身边。望着这小女孩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侍者也觉得有些无奈,不知自己刚刚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小姑奶奶,当下也只能怏怏继续带路。
蕴璞斋的原玉摆放的颇为规整,一块一块像粗糙的石头,精准地摆放在每处架子上,供客人自由查看,不过却不许亲自上手触摸,而是由客人选好后,侍者再行替他拿下。一旦选好,就不得更换。一列列的架子旁,已经有很多客人在不停徘徊,挑选着自己心仪的原玉。时而听到欢呼声,是幸运者选中了珍贵的宝玉,一旁的侍者也不惊讶,反而微笑着祝贺这幸运的客人。不过更多的,则是选中原玉后,打开的人旋即垂头丧气,埋怨着自己运气的不好。
看到这景象,言归不觉皱眉道:“不让亲自动手?这可有些麻烦。赌玉之中,原玉的质地、手感、温度等等都是十分珍贵的信息,经验丰富的人只是上手一摸,基本就能猜测个七七八八,之前廖酉用真元选玉,同样是这个道理。隔着架子要是紧靠眼里,平白增添了不少难度。”
“只是对我,这些难度,似乎也算不上什么。”程末目光闪烁,在他的眼中,这一块块原玉的元气充沛还是贫瘠,都已经历历在目。
“你也别得意,虽然你借助万界索骥图的力量能直视本源,但仅仅如此,想要赢也没那么容易。梁北敢和你们赌斗,肯定也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所请的鉴玉师,就算比不上廖酉,也不会差很多。你这出人的眼力,也算不得什么优势。”
“这又是怎么说?”程末仍旧半信半疑。
“那我就给你上一课吧,现在停下。”
听从言归的话语,程末真的停住了脚步,在他面前的架子上,此刻放着两块大小、形状等都十分相似的原玉,唯一的区别,就是两块玉外边的石料差别非常大,一块外表极为粗糙,另一块则细腻很多。
而见到程末停下,他的侍者也立刻停在了一旁。蕴璞斋的规矩,当客人准备选玉时,侍者不能说话,必须随时在身边等待差遣。
“我来问你,在你眼中,这两块原玉,那块更好一些?”言归问。
“形状大小相若,而且它们的灵气,似乎也相差无几。”程末的眼帘,倒映出两块原玉的影子,仅仅靠元气判断,的确很难分出高下。
“你就来硬猜一下,就靠本能,你觉得哪一块打开,里面的玉更好?我可以先告诉你,这两块玉虽然元气相类,但真的开启后,里面的玉绝对天差地别。”
“那我就,猜这块外表石料润滑的,里面的玉料更好。”程末道。
“你确定?”言归故作神秘。
程末也想亲自验证一下,指着这两块原玉道:“它们都给我打开。”
“好的,客官。不过,我们这一原玉,要二十华币。”侍者搓着手道。
“比寻常市面价贵一倍?真够黑的!”言归暗骂道。
程末不动声色,随手掏出一堆钱币递给对方,侍者忙接过去,仔细一查,不多不少,正好四十枚。这几日他早已换取了很多华币,再加上还有陆今的支持,暂时不用担心缺钱。
两块原玉一同到了他的手中,程末仍是搓指成刀,飞快剥落着外面的石料。碎屑纷纷掉落在地上,逐渐露出了玉石的真容。最终程末看出,这两块玉都是黄玉,品质尚可,还算值那些华币的钱。不过原本石料粗糙的那块,里面完全干干净净的,玉璧表面十分整洁。反而是石料光华的原玉,里面的玉石上有着坑坑洼洼的瑕疵,卖相大减。
“这是为什么?”程末不解道。
“这就是赌玉的学问所在了,简单告诉你一下,那块粗糙的原玉看似简陋,石料的包裹却是严严实实的,证明其将灵气都锁在了里面,留给玉璧充分的时间培育;而那块润滑的,则是因为元气外泄,进而催动石料也发生了一些玉化,可是这样一来,里面的玉料可就不那么完美了。要是一开始它的元气没有泄露,最后成玉的品质,倒是能比另一块还要更强些。现在懂了吧,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言归有些得意道。
程末眉头一皱,道:“闻道有先后罢了,没什么大不了。你这么自傲,要不要和季初见比试下,谁学剑更有天分?”程末这算是故意揶揄了他一下。
“你……”言归没想到程末会这么说,要是单纯和季初见比剑法,他肯定必胜无疑。可比天分,那他不管怎样,都比不过天生灵箓的季初见。可他一代宗师,居然有和一个小女孩比试的心,本身也就落了下乘。
言归吃了程末一个暗亏,怼得半天说不上话。
程末暗自好笑,也没继续说什么,就继续绕着架子看看,打算再找几块原玉练手。
一阵喧哗声,就在身边,越来越近。
初时程末尚且不在意,之后这些声音却如擂鼓一般,硬生生钻进他的耳朵中,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喧嚣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一群人围在了不远处,赞叹着什么。隐约中,几个字节已经飘动了过来。
“好,又是一块宝玉!”
“这般结连下去,沈老已经开出了三块上佳宝玉了,我等连一块都没开出,真是让人汗颜。”
“你那算什么,能和沈老比。沈老可是远近闻名的鉴玉师,鉴玉、开玉的手段不知比我们高出了多少,能开出宝玉有什么稀奇。”
“听闻梁北公子数日后在这里有一场赌玉比拼,今日看到您居然请来了沈老助阵,看来胜负是毫无悬念了,我在这里也先祝贺梁北公子了!”
一阵奉承的称赞声,不绝于耳,其中还有一个年轻人得意的笑声。
一听到“梁北”二字,程末全身不由得一紧,冷峻的双眼中,仅仅昨日廖老的惨烈之貌,似乎还历历在目。
全身的剑气,几乎有些控制不住,锋芒的气息,充斥在原玉架子之间。
不过很快,程末就收敛好了心神,控制住了自己波动的气息。
可是这锋锐的杀气,已经泄露,被梁北所察觉。他迅疾穿过架子间的过道,带着身后的一群人,直接转弯,看到了站在另一面的程末。
“居然是你?”梁北皱眉,还记得程末是昨天出现的、和陆今一伙的人之一。
对方年轻的年纪、冷漠的面庞和强横的实力,都让他印象深刻。
“一日不见,梁公子还安然无恙,我倒是喜不自胜。”程末深吸了一口气,将种种杂念全都压了下去,冷冷道。
现在还没到赌斗的时日,而且依旧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好直接动手翻脸。
不过要是给程末机会,他并不介意先期替陆今,将威胁消灭在萌芽。
梁北闻言,眉头皱了一下,这年轻人的戾气当真不小,好在他别有所恃,对此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说:“听闻昨日,廖老出了事情,我等还真是无尽感慨。本以为赌斗的当天,能看到两位顶级鉴玉师一决雌雄,看来,终究要留有所憾了。”
一边说着,在他身后慢慢走来另一位老者,白衣白袍,连脸上的胡子、眉毛也都是白的,说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年岁了。
看来这位就是他们口中的“沈老”,程末也是不为所动,只是道:“那就请梁公子当天,有所期待了。”
“哈哈,自然,我自然很期待。”梁北一边笑着,一边就要带人离开。
沈老站在一旁,此时突然开口说:“抱歉,梁公子,老夫我还有别的事情,今天暂且不能奉陪了。”
闻言,梁北的脚步立时一顿,不过这沈老是他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此番过来,也是先来蕴璞斋查看下情况,现在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也只好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之后一人向外走出。
程末这才发现,梁北竟然是一人前来。也就意味着剩下的那些护卫,其实都是这个“沈老”的人。
这件事还没有想的透彻,程末注意沈老一直在望着自己,忍不住回看过去,注意到对方苍老的眼神,还很清澈,里面混杂着一种,自己无法完全看懂的意味。
并且程末想起,从这个沈老出现的那一刻,对方的注意,就一直在自己身上。
他到底要干什么?
几个护卫脚步生风,四面八方将程末团团围住。
整个过程,沈老依旧在紧盯着程末,似乎害怕他逃脱。
程末一动未动,见此只是淡淡道:“沈老,莫不是想替梁北出头?”
他也不明白,自己和对方素未相识,为何要与自己为难。
一直站在程末身后的季初见,这时走到了前面,对沈老说:“你住手吧,我不许你这么对我的老师!”
“他?老师?”沈老听季初见这么说,有些迷茫。
两旁之人看到这一情况,也都很诧异,议论纷纷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年轻人是谁?让沈老这么大动肝火?”
“不知道,好像是和陆今一起的,昨天有人瞧见过。”
“啊,那我就懂了,毕竟沈老是梁北公子请来的,双方肯定不对付。”
“不过这少年也是倒霉,沈老可是谷阳海市里瑄琅榭的掌柜,就算没有梁北,得罪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瑄琅榭!”一听这三个字,程末望着沈老,表情变得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