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古城内的得志楼,之所以远近闻名,是因为它有一项特殊的赌斗之法——赌剑。
世间赌博的地方不少,但唯独赌剑,在整个初洵天都仅此一家。
它不是剑道的正宗,众所众知剑道圣地是藏剑谷,而现在继承它衣钵所在的,则是万伐剑谷。
它也不是炼剑最好的,灵央天齐景门公认是世间炼器宗门的极致,在那里,也应当有着世间出名的好剑。
可是不管是谁,只要听到了“得志楼”三个字,就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好剑拿去这里,和其他人酣畅淋漓地赌一把。这件事不知是从何时而起,也不知源头是什么,可就是理所应当地发生了。
寻常赌斗,只要在大堂就可以。唯独赌剑,是需要单独进到后面独特的区域,唯有权势滔天之人,才得以有资格来一看。
现在,叔嘉也在这里,在一众琳琅满目的柜子中,要选择自己认为放着最好的剑的地方。
经年之后,沉淀下的气息也让他更为成熟稳重,唯有明媚的双眼和嘴角不减的微笑,一如当年般仿佛清晨第一缕朝阳,明亮了世界,又不至于令人炫目。
蓝白色的衣服好像一汪清水簇拥着他,游走在这些青色的柜子里,就像是一条游鱼一般灵活。那些柜子本身并不是一成不变,脚下灵纹按照一定的规律活动,暗合某种周天阵法,从中可以让人推测里面到底放了何等的宝剑。
最终,叔嘉认定了自己的目标,起身准备去开那一个柜子。
偏偏在这一刻,沙漏里的时间刚好到底,柜子的方位最后又发生了改变,他认定的柜子悄然离开了手心,换做了另一个柜门。
叔嘉一愣,随后苦笑了一下。
终究还是运气不济吗?
“时间到,叔嘉公子已选定好自己要用的剑,现在启封。”一旁主持整场赌斗的人发话后,另一个侍者即走到了这处柜门前,从中取出了一柄宝剑。
这柄剑一经取出来,即刻光彩夺目,剑上如有点点繁星,接连装饰点缀在上面,如周天星图一般。旁观众人见状,无比暗自赞叹。能在这里围观这场赌剑的,不是大宗弟子就是名门长老,眼里自然是不会差。
唯独选择了这柄剑的叔嘉,却不由得摇了摇头。
“剑是好剑,但锋芒太露,气息不稳,却不懂过盈则亏,威力无法自持,以至剑气空耗太多,威力大打折扣,终究是华而不实。”
桌子另一面,一个年轻人如此说。
在他面前放着另一柄剑,漆黑的剑身,如同涂上了厚厚的一层浓墨一般,其貌不扬。然而其下涌动着暗红的光彩,像是一只绝世凶兽在酝酿。
尤为注目的,是那把剑的剑柄,就像一个龙头在吞吐太阳,看上去分外狰狞。
“晋陵宗叔嘉公子和上方剑派方白公子都已选剑完毕,现在请试剑。”
主持这般说完,另一个侍者等两把剑都摆在了桌子上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特殊的瓶子,瓶子半透明的,里面沉甸甸放满了一种红色的特殊液体。
所谓试剑,并不是单纯比试它们的锋利,而是用赌剑独有的方式,通过激发出它们自身的剑气,让它们彼此比拼,这样一来即便是对剑一窍不通的人,孰强孰弱也能一目了然。
侍者上前,将瓶子里的液体各自滴出一滴,倒在了两柄剑上。
液体像浸入了土壤中一般,滴入到剑的核心之中。立刻,它们就起了变化。叔嘉所选择的那一把剑,骤然爆发出更为夺目的光彩,黑幕之中,无限星光变化流转,镌刻着诸天的奥妙,宛如群星降临其中。
众人欣赏着这份光景,美轮美奂之中,一时无话可以形容。
而突然间,另一片区域的震动,则把他们的意识全部吸引了过去。
另一边的黑剑之上,犹如无数黑云滚滚,黑压压一片,像天灾降临,踏着沉重的脚步,迎来了末世的劫难,压抑得人呼吸都纷纷停下。而在浓云之中,缠绕着无数雷霆,是一条黑龙的踪影,传来了隐约怒吼的声音。
象征着灾厄的绝暗黑龙,与象征着希冀的群星满天,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在轰然中对撞了起来。而人肉眼可见的,是叔嘉这一边,明显处于下风。
“看来胜负已分了。”叔嘉轻声道,无悲无喜。
“第一场赌斗结束,叔嘉公子的‘群星剑’,不敌方白公子的‘绝龙剑’,第一场,上方剑派的方白公子胜出!”主持如此宣布道,大袖一挥,同时震散了两柄剑上的气息,显露出他本身深厚的实力——如果本身实力不够,他也没资格再次主持这类事情。
“叔嘉公子,承让了。”方白脸上掩盖不住的笑意,“你那把剑充其量不过是一把元器,虽然炼制者用精妙的技艺让它臻至于元器的巅峰,但又如何与我选择的这把玄器相提并论。”方白得意地拿起了那把绝龙黑剑,眼中掩饰不住地垂涎。
按照赌剑的规矩,如果整场赌斗他赢到了最后,这把剑就可以归他所有。而一切的花销,则都要叔嘉承担。
“方白兄的确运气上佳,这一次也选到了好剑。”叔嘉并不因自己输了一阵而感觉到恼怒。
“还要多谢叔嘉公子承让啊。”方白得意不减,“你还要多多努力,你我三局两胜,至少还有一局才能最终见分晓。我还指望着用这柄好剑,在问道古境中夺得一个好名次呢!”
说道“问道古境”,方白似提到了某样得意的事情,忍不住大笑。
笑声不绝,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就不容分说地这么插进了场中。
“得志楼的赌剑,听起来远近闻名,看样子也不过如此。”
“就凭这件废物,也配叫做剑吗?”
仅此一言,就让方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一男一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女子全身被黑袍牢牢包裹了起来,看不出样貌,但凭感觉就让人知道,她定然是一个绝色女子。
而男子则颇为古怪,带着一个黑色的修罗面具,尤为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透过面具的窟窿,他的双眼中,那若有若无的冷淡意味仍一目了然。
更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手上,那柄锋锐之气尽数内敛于无形的二尺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