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下来,袁暮静静地等着殷桃的答复。
“今晚八点半,我在皇朝国际大酒店天字房恭候袁先生大架,到时候再详谈。”电话那头的殷桃似乎早就知道袁暮这通电话背后的意思,微笑着说道。
“好的,刚刚有人想杀我,结果被我反杀了,背后指使的人叫陆爷。”袁暮平静地说道。
殷桃没事人般语气平缓地说道,“把位置告诉我,很快就有专人来处理,不会让麻烦找上袁先生的。”
袁暮报了位置,然后出到巷口蹲着抽烟。
十分钟后,一辆面包车驶到巷子前,下来三个满面恶相的汉子,手里提着各种清洁工具和塑料袋。
为首的是个木讷汉子,来到袁暮面前,试探地问句,“袁先生?”
袁暮点头,“嗯,是我。”
木讷汉子似乎习惯不言苟笑,此时强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别扭地笑道,“我们是小姐派来处理的,保证不会留下手尾,请先生放心。”
袁暮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个汉子进入巷子后,看到一片狼藉的现场,不由得齐齐倒吸凉气。
一个小平头汉子惊诧地看着死不瞑目的脏辫年轻人,惊诧地说道,“老大,这不是赵天平那崽子吗?这么扎手的茬子竟然死在这里?”
木讷汉子闻言眼神冰冷地瞪了小平头汉子一眼,冷声道,“你是喝醉还是没睡醒,这里是你多话的地方吗?”
小平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赶紧闭嘴,手脚麻利地与另一个汉子收拾残局。
木讷汉子似乎想与袁暮套近乎,又是敬烟又是赔笑,袁暮全程惜字如金,不瞎打听也不多透露,冷眼旁观着木讷汉子三人组收拾残局。
看得出来,这三个汉子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脏活,动作娴熟,工具齐全,殷桃有这样的资源,果然不像表面上那般白莲花。
三个汉子分工合作,不到半个小时就把脏辫年轻人赵天平的尸体打包好,还把现场的血迹抹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原来的垃圾都大体上还原,如果不是地面几个碎裂的脚印坑和墙壁上的人型凹陷,任谁也不可能发现这里曾经死过人。
木讷汉子看出袁暮没兴趣和他客套,也懒得热脸去贴冷屁股,干完活后随便打个招呼就离开现场。
袁暮等面包车开走后才慢悠悠地离开。
本来打算帮莫飞云接风洗尘,现在出了这一档子事,晚上还要应对殷桃,只能明天再做打算了。
随便找了个咖啡店打发时间,等到晚上七点半左右,袁暮坐车前往皇朝国际大酒店。
皇朝国际是哈城首屈一指的豪华酒店,集吃饭住宿休闲于一身,乃是黑省政府指定的招待酒店之一,出入其中的宾客非富即贵,自然不会出现狗血的狗眼看人低桥段。
即使袁暮是坐网约车过来的,目达耳通的门童也是给足笑脸,上前为袁暮开门,让袁暮都略微感到受宠若惊。
转念一想,袁暮不禁佩服酒店管理人的聪慧,这样无微不至的服务,自然会让有实力消费的贵客宾至如归,也能禁绝大部分没能力消费的人白撞,更能潜移默化地对每一个来过的客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说起来,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在咨客经理的热情指引下,袁暮来到酒店三十四楼的天字号包间。
一开门,殷桃早已经在里面。
袁暮微微一怔,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提前,没想到殷桃比他来得更早。
本来低头看文件的殷桃听到动静,抬头看见袁暮进门,当即笑靥如花地上前迎接,“袁先生来得好早,还好我提前过来,不然就失礼了。”
“陆夫人这样的大忙人百忙中抽空请客,我这个做客人的总不能太过不知趣。”袁暮淡然地笑道。
殷桃嫣然一笑,“袁先生说笑了,我只是下班没地方好去,索性过来边处理工作边恭候先生,如果有什么招呼不到的地方,还请先生多加包涵。”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执掌几万人饭碗的大集团老总,殷桃待人接物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硬是无法挑剔出毛病来。
宾主落座后,殷桃按下饭桌一个按钮,然后说道,“王姐,我的客人提前来了,半个小时后可以上菜了。”
“好的殷总。”旋转饭桌隐藏极好的话题里传来一阵悦耳妩媚的女声。
殷桃素手烹茶,亲自奉上香茗,袁暮也不客气,接过就牛饮而尽,丝毫不觉杯中所喝茶汤堪比黄金。
茶过三旬后,袁暮平视着殷桃,开门见山地说道,“陆夫人,我需要一个解释。”
面对袁暮近乎质问的语气,殷桃泰然处之,落落大方地答道,“先生请勿恼,且听我细细道来,听完之后,先生自然有答案。”
“众所周知,腾龙集团是黑省的龙头企业,旗下八家子公司,涵括目前大多数暴利行业,麾下更是有近五万个员工,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商业帝国。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纵观人类史,从来都没有什么是永盛不衰的存在,腾龙集团纵使是个商业帝国,也难逃盛极而衰的定律。
腾龙集团与一般的大集团不同,它从诞生开始,就铭刻了浓重的家族企业烙印,整个腾龙集团近八成的中高层都是陆家子孙。
不可否认,陆家是人杰地灵,自我太公公陆腾辉开始人才辈出,陆家也非常注重培养子孙,腾龙集团能发展到今时今日的规模全靠陆家三代人呕心沥血的功劳,但是全天下所有的好事不可能全让一家人占尽了。
古代皇室也不能保证代代出明君,更何况腾龙陆家只是个商业家族?在我看来,这种家族执政的传统,就是烈火烹油,看似腾龙集团现在蒸蒸日上,实则内部已经腐朽臃肿不堪,如果不能尽早改革进取,迟早会沦为昨日黄花。”
殷桃脸色平静地述说着一些足以引起黑省商圈地震的秘闻,完全不把袁暮当成是外人。
“我与我丈夫是在斯坦福大学相识,从相知到相爱,最终结为夫妻,在外人看来,我是个幸运的灰姑娘,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世人不知道的是,我曾经是华尔街最优秀的管理人员,不少金融大鳄愿意用干股来挽留的顶级人才。
我很爱我丈夫,他是个陆家少有的头脑清晰之人,而且天资聪颖,早早就看出腾龙的种种弊端,他爷爷在临终前力排众议,把腾龙托付到他手里,为了就是希望他能扛起担子,而他也把延续腾龙辉煌当成自己唯一的信念。
身为他的妻子,我忍心让他孤军奋战,所以我放弃在华尔街一展所长的舞台,随他一起回国奋斗。
自他坐上董事长之位后,在我辅助下,大力改革,短短三年间已经初见成效,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可能他真的能逆天改命,再续腾龙辉煌至少三十年。
可惜他命薄,正在意气风发之际,突遭横祸,车祸身亡。而在他生前早就立下秘密遗嘱,把腾龙集团托付给我。
本来关于遗嘱问题,我一直都感到很奇怪,陆家不是没有优秀人才,至少在我看来,他的堂哥商业才能并不在他之下,而我却没来得及为他诞下一子半女,他就不在了。
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夫妻名分之外,根本就不应该把属于陆家的腾龙集团交到我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改嫁的遗孀手里。”
袁暮静静地品茶,看着殷桃从甜蜜到缅怀,从悲恸再到最后的狰狞,堪比在看影后的精彩个人演出。
“直到我遭遇那起离奇的银行抢劫案后,一切的答案都呼之欲出!”
殷桃姣好妩媚的脸庞煞气腾发,如同择人而噬的女鬼般狰狞,娇嫩如葱的手指死死地扣住茶杯,手背上青筋暴现,“想要变革,自然会触发一部分人的利益,我丈夫的手段已经足够温和了,他重情,深知陆家各房都对腾龙有过大贡献,他只想夺权,从来没想过把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踢出局,本想着那些蛀虫们即使再可恶,他也要许他们再一个三代富贵。
只是没想到,他念情,别人却不领情!
在巨额利益面前,所谓的血缘亲情不过是一扇纸窗,随便一戳就破!那些被逼上绝路的家伙为了保住自身富贵,竟然不惜铤而走险,直接对我丈夫下手!”
“我丈夫的死,不是意外!”
殷桃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袁暮。
袁暮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般,感觉无比的荒唐。
身为粤省人,他自小就接受TVB狗血剧的熏陶,本来他以为豪门争产的狗血剧已经够荒唐了,没想到现实往往比电视剧更荒唐,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能亲身接触到豪门争产的戏码。
殷桃似乎自觉失态,几个深呼吸调整情绪,很快就恢复如初,除了泛红的眼眶,看不出半点情绪失控的迹象。
“我的命是先生救下的,我也知道先生高风亮节,不喜沾染麻烦,只是……”殷桃放软语气,哽咽地望着袁暮,梨花带雨的样子楚楚可怜,“只是我一个未亡人,在公司受尽掣肘,在外连生命都受到威胁,身边皆是虎狼。”
“我一个弱质女子,既无显赫娘家支持,亦无足够的自保能力,背负着丈夫的血海深仇,先生教我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