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宝九块九的道袍和正宗山门出品的道袍在这一刻就能对比出来了。
一张小方桌两端,九块九的道袍线头乱窜,质地塑料,全靠戴墨镜的少年一身清冷桀骜的气质撑着。
而正宗山门出品的道袍做工流畅顺滑,有历经年岁的陈旧味道,披在宋郁华身上,透着一股沉淀的厚重感。
两相对比,装瞎的少年耳根不由得微微泛红。
……早知道当初就该听老爸的,咬咬牙,买件十九块九的好歹也包邮。
少年还没出声,周围还没散的人群好奇了。
“这……你是道长吧?看衣裳头发是个道士……我说你们当道长的也找小师父算命?”
“自个儿算算不就成了吗!”
宋郁华转头朝人笑笑:“算命不算己,正巧碰上这位小师父这样面善的,就当算个机缘吧。”
一帮人“哦”了一声,看向临钦的目光更加敬佩。
连正宗道士都来找小师父算命,可见小师父这个道行已经深不可测了。
宋郁华余光瞥过一边端坐放空跟菩萨似的男人,回过头眼含笑意,重新看向面前沉默的少年。
“小师父?”
临钦还是沉默,他带着老父亲从隔壁市一路过来,算的那都是能靠这点三脚猫功夫唬过去的外行人。
可眼前这个女道长,光看这身道袍和气派,总不能跟他似的是个假货。
临钦转头看了眼他安安静静不发一言,乖乖等在边上的瞎眼老爸,面上闪过一丝冷意。
他带着爸重新回到这里是要办一件大事,办大事头一步就是在这个天桥底下把名声打出去,眼看名声已经打得差不多,要是在这位道长身上折了,前半年的势就白造了。
宋郁华看出他这张冷面孔下的心虚和不安,心一软,放缓了声安抚:“小师父随便算,我也随便听。”
临钦垂下眼思考,临阵脱逃肯定是不行的,反正算人不算己,随便说点似是而非的大概,她也听不出来。
小方桌下,临钦伸出手熟练地扯了扯边上男人的衣角。
下一秒,临渊了然,也伸手握了握孩子的手安抚。
别怕。
跟老爸握完手,临钦就有底气了,微微挺直背脊。
哑着嗓音问:“您想算什么?”
宋郁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
虽然摆了个冷冰冰的模样,但骨子里还是个软乎乎的孩子。
“就算……我此行能不能给主家解决难题吧。”
临钦端坐,走程序式问:“测字?”
宋郁华点头:“测字。”
话落,旁边看着在放空的男人就拿过小布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册子和一只木笔,再一起推到宋郁华面前。
临钦做了个手势:“写。”
宋郁华笑着写下一个字,推回去。
这对父子,不管手上有没有真功夫,这套程序算是被他们玩儿明白了。
“小师父不愧开了天眼,道行深厚。”
临钦耳根又一红,闷声“嗯”了一声,有墨镜挡着,眼神微微往下瞥。
这一瞥,少年目光瞬间一滞!
册子空白处,一个端端正正的“临”正立在上方。
“你………”
临钦当即抬眼,眼神不自知地透出寒光:“请问您受邀的主家是?”
宋郁华笑意不改,点了点册子:“纸上不是写了吗,榕城……临家。”
话落,边上正在摆放布袋的男人双手直接一僵。
隔着两副墨镜,两道如出一辙的眼神双双投向宋郁华。
临家。
父子俩不开口,围观的人憋不住窃窃私语。
“是那个临家吧,临家这半年可不好过,我邻居的表外甥在临家集团上班,说是连栽好几个跟头了。”
“到底怎么样咱们也不懂,不过听说最近已经在请人驱邪算命了。”
“这位道长能去临家,估摸着道行也深着呢。”
随着一句又一句的“临家”落下,墨镜下这对父子强压在心底的情绪一阵又一阵地涌上来。
眼看临钦眼中的怒火和临渊眼里的不安交杂满溢,宋郁华收了笑意,缓声道:
“小师父能解吗?”
清冽的声音一落,少年满腔的怒火一顿,微微怔愣。
宋郁华继续道:“我也算过一卦,卦象模糊但属实不易,如果小师父这儿能给个明确的指引就再好不过了。”
她眼里略有深意:“我也好对症下药,好歹多几分胜算。”
临钦眉头发皱,心底冷笑。
对症下药,多几分胜算?
少年眼神一闪,深吸一口气。
“……临,左方高低难立,右方竹叶遮日,孤掌难鸣声,独木难成舟。”
“前辈,您这一趟是难上加难的卦象!”
宋郁华毫不吃惊,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又抬眼朝他笑了笑:“谢过小师父给我指明了路径,既然孤掌难鸣,独木难成舟,那我就得找个帮手一同过去。”
“三天后临家这一桩要是了了,我就过来好好谢谢小师父。”
说完宋郁华掏出几张纸币,作势就要走。
起身刚走两步,不出预料………
“等等!”
宋郁华转身:“小师父还有事?”
临钦在这儿摆了这么久的摊子,从来都是稳如泰山地跟他爸坐在小木桌子前,这是头一回面带急促地从位子上起来。
“你………”
临钦咬了咬牙:“……既然要找帮手,你看我怎么样!”
宋郁华笑了:“小师父要一起过去?”
临钦俯下身,先把临渊从桌前扶起来,桌上的黄符全部扫到白布袋上。
“我在这算命不光………”
他话头一顿,继续道:“也是为了攒钱给我爸治眼睛,临家家大业大,要是解了困,给的报酬肯定不会少。”
身侧眼神不安的瘦弱男人一听这话,明显情绪激动,张了张嘴,哑声道:“……钦钦,爸爸的眼睛不着急。”
临钦立刻打断:“爸!你的眼睛拖不起了。”
宋郁华眼神微闪,这孩子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行动。
一个人带着他爸回来,一个人谋划怎么造势,再一个人算计了临家。
临渊要是知道这孩子到底在琢磨什么,怕是宁可一辈子躲躲藏藏也不会放任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