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你看着桃又大又甜,还是外公买的。”
“我记得你在她这个岁数就喜欢吃桃子,但是不能吃太多,一吃多了就胃疼。”锦尚说。
“小时候吃多了,这不到现在就吃不动了嘛。”安晚干笑了两声。
“咱们这只有夏天的桃子是最好吃的,外公说明年外面的树就会结桃子,到时候我们要吃直接摘就好了。”
“你要喜欢吃,让你外婆做成桃罐头,这样不止夏天冬天也可以吃,明年也还能吃。”
“好!”
我想了一百种方法开口,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锦尚小姨,门口那辆白色的车是你的吗,来的时候我没注意,刚才才看见你那辆车好好看!”
“程程喜欢?让你小姨给你买一辆,或者等程程考上大学了,我送你一辆。”
“不用了,我骑摩托挺好的,还凉快,那我骑着摩托在街上多拉风啊!”
“你小姨给你买的?”
“对啊,我小姨送我的成年礼物。”
吃过午饭之后,锦尚公司有事,本来计划陪安晚几天的。
我把她送到门口,在她上车之前叫住了她。
“锦尚小姨?”
“怎么了?”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说吧!”
“我小姨在高中的时候谈过恋爱吗?”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啊,好奇,好奇。”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小孩儿好奇心还挺重,你自己去问你小姨吧,她的事我也不好对别人说。”
是啊,谁都没有资格把别人人生中发生的事像说故事一样讲出来,我们不知道当时事情发生的背景,也体会不了当事人的心境。
晚上我和小姨躺在床上,我一直没睡着,翻来覆去。
“还不睡觉?”安晚说。
“我吵醒你了吗?”
“没,我也没睡着。”
前几天刚下了一场大雨,晚上还能听见一群青蛙在田地里咕呱咕呱地叫。
今天是十五,满月挂在天上,这样的星空在城里是看不见的,以前我以为城里的天比农村的要高,后来我才知道不是的。
“小姨,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一道选择题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来选一选?”
“嗯。”
“你是一个穷人,你现在口袋里只有五块钱,你已经很多天没有吃饭了,当你遇到一家蛋糕店,新鲜出炉了一盘蛋糕,但是最便宜的也要五块钱,如果你买了那你以后都没钱了,店家看你可怜,说五块钱可以买一堆又硬又干的面包,起码够你填饱肚子好长时间,你会怎么选?”
安晚想了一会儿:“两个我都不选行吗?”
“为什么?”我不知道她会选哪一个,但我没想到她两个都不选。
“因为我不确定我用可能是我最后的钱买来的蛋糕我就喜欢吃,我也不想我人生的最后吃了一些我根本不喜欢吃的东西,到最后还有五块钱花不出去。”
“那蛋糕很香的,你都不会考虑一下吗?”
“我会向前走一走,说不定会遇到我喜欢吃又能买得起的东西。”
“哦。”
“但是。”
“但是什么?”
“如果刚出锅的蛋糕正好是我喜欢的我一定会买下来作为我人生的最后一餐,一路走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那是最后一段路,就要走的圆满一些。”
很显然,我听不懂她当时说的那番话。
“那程程选什么了?”她反问我。
“不知道,所以才来问你。”
我能立刻回答上来的问题就是“你最想成为谁?”那我的第一选择永远是安晚。
在我看来小姨的人生到今年初春以前都是一帆风顺地,从小光从学习成绩上就让父母挺直了腰板,性格又稳重,从不让外公外婆为她操心,考上了好大学去日本进修赚了不少钱,承包了一家饭店还入股了美容院,光是钱这一方面后半辈子就不用愁,虽说还没结婚但耐不住长的漂亮啊!这说是我小姨,在外面说是我姐都有人信。
可就在春天的时候突然胃疼住院,从此人也没有了精神,不像以前一样神采奕奕了。
我知道还存在许多比她还要优秀的人,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这他们据我太遥远,我够不着,只有这一颗渺小的星发着微弱地光,一直在我身边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我侧身看着她平躺在我旁边,平稳的气息,右手甩在小腹上,我才注意到那玫戒指不见了,大概是害怕弄丢收起来了吧。
由于她的身体不大好,饭店这边一直是她朋友李浩瀚帮忙打理的,偶尔我也会去饭店查账,顺便蹭一顿两顿饭什么的,毕竟吃自己家的东西又不要钱。
小的时候不懂事,总以为浩瀚叔和我小姨是一对,确实郎才女貌看着也般配,小的时候想象力太丰富,甚至连他俩孩子的名字我都帮忙想好了,但终究只是我想多了。
后来安晚生病了,本来在生病之前她就操持不来饭店里那些烦杂的事情,她就不是一个操心的人,就直接交给了李浩瀚偶尔大事小情看顾不过来就帮忙处理一下。
我想能把自己的资产交于别人,那这个人不就是自己信任的人吗?
那段时间我也一直以为,安晚手上的戒指是李浩瀚送的。
然后我就去问我小姨为什么她不能和浩瀚叔结婚,就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让我小姨震惊了好长时间,反应过来就开始笑,好像是听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可是我明明特别认真。
那是她第一次对我问出的问题没有做明确的解答,只是和我说:“现在你不懂以后会懂的。”
以后是多久以后,我也没问,只知道这是她不想说的就没有多问。
转眼她出院一个星期,我也在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了,每天浇浇花,溜溜狗,电线杆上鸟叫的声音可是要比马路上车鸣的声音好听的多。
“帮我个忙。”她侍弄着那束玫瑰花,虽然被她照顾得很好,但还是避免不了会有凋谢的一天。
“干嘛?”我心想不会是又要让我回家拿什么吧。
果真怕什么来什么。
“去花市给我买一盆别的花,要哪种好生养的。”
“怎么不愿意?”她看着我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怎么会!只不过我这个人五大三粗的也没养过什么花,与其让我去买花不如你让我去给你买条小狗陪你玩没事逗个乐。”
我和她商量着,她抬眼看了我一眼。
“保证人到花到!”
我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花市,花花草草这方面我是真的不了解,就闲走在街上看见谁家门口的花篮更鲜艳就会光临谁家。
老板娘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中年女人,见到我不顾眼角的鱼尾纹,一个劲和我推荐什么蓝色妖姬,说是送男孩子最好了。
我笑了,这世界上会有男生喜欢花?
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多肉啊!就是那种小小的。”
我还用手指比量了一下,以防她突然间抱着一盆仙人掌到我面前,那确实好养在沙漠那种恶劣的情况下还能生长,但是好像安全地待会家有一些难。
“多肉?”一听到我要多肉,老板娘一下子就变了脸,眼角的鱼尾纹也不见了,这对人的态度可比什么美容仪好用多了吧。
“在地上那个角,你自己看吧!”和我说完又转身去摆弄那些争鲜斗艳的鲜花了。
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不说我真的看不见,一个大盆里栽种着几十种多肉植物,明明都是花,有的花可以得到悉心呵护,有的却无人问津…
“这是什么品种?”我指着一坨绿色的小花,只觉得它长得和别的都不太一样,别的花大多都叶肉爆满,而它叶片薄薄的,边上还生出密密麻麻的小芽。
“不死鸟。”
“寓意是什么?”
“健康长寿。”
我想这个买给小姨正好,不!不行,我小姨只是短暂地生病了,一段日子好好修养就会好,得送她一些其他更好喻意的,比如财源广进,桃花泛滥,早生贵子这样的。
我觉得那朵根部发绿,中间是那种淡黄最后叶尖就是红色的小多肉开的还挺精神的,颜色也好。
“那这个呢?”
“马库斯。”
小花还有这么洋气的名字,没有问它的喻意我就把它从花盆里挖出来,选了一个新的小花盆,用土给他安了一个新家。
小花你放心,小姨肯定会好好对你的!
抱着怀里这盆小多肉,叶子圆嘟嘟的,可爱的很,我好像也突然明白了小姨为什么指名要养多肉植物了,虽然没有玫瑰开的那么惊艳,还没有别的花香,但这朴实的长相就让人很喜欢。
一上午从花市逛到了狗市,从不会出声的到会出声的,我还挺喜欢那些看到你眼睛就亮晶晶尾巴一摇一摇的小狗,天热的时候还吐着舌头。
他们多好,每天都有人喂养它们,下雨不用怕淋,也不会挨饿,但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虽然颠沛流离了一些起码活的自由,现在起码也能吃得饱。
“哥哥哥哥,你看那只小白多可爱。”
顺着声音,我看到了井絮正拽着井然的衣角,讨好地和井然说话,井然就一直冷着一张脸,没正眼看笼子里的狗,像别人欠他钱了一样。
在学校的人都知道,井然和程诺水火不容,明明两个人从前从没有交集,井然第一次遇见程诺,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井然对程诺的反感,程诺又没做错过什么,当然不会惯着他,只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程诺对井絮倒是挺好的,毕竟她哥是她哥,她是她,她哥不懂事不能把罪过挂到井絮头上。
“小绒花!”因为井絮的絮是柳絮的絮,我想起小时柳絮满天飞还软绵绵的,我就给井絮起了这个小外号。
“程诺姐姐!”
“在看狗狗吗?”
“是啊,哥哥不让养。”小家伙伤心地嘟着嘴。
在看井然那副和自己完全没关系的样子,真是欠揍。
“不养就不养,不用和他商量,走姐姐带你去吃肯德基!”
管他井然同不同意,我拉着井絮就走了。
“程诺姐姐,你说哥哥会不会生气?”
“管他生不生气,他那么大个人又不是找不到家,我也会把你平安送回家,一个大男人弄不弄就生气,像小姑娘一样!”想起他那副模样我就十分不屑。
“小绒花喜欢小狗?”
“嗯嗯,它们很可爱,但是哥哥不喜欢家里就不许养。”
“什么叫他不喜欢就不许养,你家他说了算?”
“不是。”
“那不就得了。”
和这样个小孩说多了她也不会懂,还是少在她面前说她哥坏话吧~
“吃饱了姐姐送你回家。”
“嗯。”
我把井絮送到楼下就准备走了,要知道我肯定不会去她家做客,看到他那个“债主”哥哥真是影响心情。
回家一进门就看到程鑫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看到进来的是我眼睛里没有多少惊讶,反而像一个老父亲一样:“还知道这是你家?”
“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不过看这架势,我有种我要被扫地出门的感觉。
“看上去被我说中了!”我看了一眼我那屋,从床上到书桌上都是他的东西。
“是你自己不回来住的,况且我家我和程毅挤在一间屋子里,还是你这里宽敞,那我每天住也不是白住的啊,我事先声明,每天晚上我都会去接程挚。”
“我什么都没说你紧张什么?”翻了他一记白眼。
“他是你弟,不是我弟,程毅小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尽职尽责!”
“程毅就比你小两岁,他光屁股的时候你牙还没长齐,况且程挚怎么就不是你弟了,你不姓程啊!”
“没话说了吧,没话说就走吧正宫回来了,你也该撤了。”说完我就瘫坐在沙发上,支起了二郎腿。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当我是什么啊!”
“首先没人呼你,是你自己来的,其次没有挥你,这本来就是我的底盘,我的底盘我做主!怎么,这不是程大少爷昔日恃强凌弱最常用的台词吗?”
一句话把面前这个咬牙切齿一米八五的大汉从我前面气走,毕竟他在我手里的把柄又不止一件两件,不抓住他的小辫子他就永远找不着北。
不知道程挚的幼儿园什么时候放学,早早的我就到幼儿园门口等,等了半个小时陆陆续续才有孩子从里面出来。
眼见孩子走了一批又一批却不见程挚出来,我有些害怕他该不会没看见程鑫以为没人来接他就自己走了吧。
直到里面人快走光了,程挚才背着歪七扭八的书包,从里面走出来,脸哭的像花猫一样,看到我又把头低的更低了。
“姐姐。”
“这是怎么了?”我蹲下用湿巾擦着他脏兮兮的脸。
“他们不和我玩,笑话我是大笨蛋。”
“怎么回事?”
“今天老师做计算题我都错了。”
也是,幼儿园的题做成这么个样子,着实为他上小学以后担忧。
“就因为这个?”
看这惨烈程度,不像那么简单。
“你可不能骗我!”
“今今今天,小福有一块巧克力好吃…然后我就都吃了…”
“你告诉人家了?”
程挚摇了摇头,这副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他被欺负了。
“然后呢?”
“他说我是小偷,我就打他。”
“你不占理凭什么打人家?”我有些生气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结果好像打开了什么阀门他哇一声地就哭了出来,周遭的人看着我们站在幼儿园门口。
我说的不对吗,明明他就是有点恶人先告状。
就这样程挚哭了一路,我也无语地走了一路,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这样,说什么都不听,一碰他就往旁边躲,一点讲道理的机会都没有。
走道楼道里我就嗅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一开门就看见爷爷奶奶坐在客厅,我离开的位置上,程挚好像看到了救星,走上去就扑倒老人的怀里,抽噎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他了。
“大孙子怎么了,有事和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啊!”
程挚也不说话,就知道抹着眼泪哭。
“小诺,弟弟怎么了?你说。”
一下子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当然没有一个是让我感觉舒服的,好像我是一个罪人他们在给我机会忏悔。
“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是他自己拿了别人东西,还打人家,最后被人家欺负了。”
“那你呢,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应该帮弟弟吗?”我的奶奶一下子就急了,毕竟是他的大孙子被人欺负了。
“他本来就做错了,我帮他什么,助纣为虐吗?”
说实话,我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果然是读过书的人,说出来的话就不一样,放着自己弟弟不管偏向别人,胳膊肘从小就往外拐,别忘了你姓程不姓安。”
这几句话把我的愤怒达到了最高点,这就是我几个月不见的亲人,这也是我几个星期不回却感觉不到一丝亲情的家。
我很想说点什么反驳一下,但碍于年纪和辈分,我闭上了嘴巴。
最终化成了一句话:“这孩子被你们这么教育,就没有未来了。”
拿起沙发上我的包,又想起阳台那盆多肉,抱着它,我就跑了出去。
站在楼下,我看着那个窗口,那不是避风的港湾,那是我人生的苦难。
我不想回外婆家,好害怕把负面的情绪带给她们,让她们为了我生气难过。
抱着那盆小多肉坐在马路上,看着一辆又一辆的车飞驰而过,它们经过我面前的时间只有0.05秒,什么时候大街上有这么多四个轮子的交通工具却少了一起漫步在马路上的人。
小时候经常和安晚坐在马路边,吃着糖葫芦,可惜现在是夏天,没有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