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芒芒话音未落,一副画便凭空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走廊里。
画中依旧是那位红衣女人,只不过此时,那个女人活了过来,扭动脖颈将眼睛对准他们,漆黑的长发化为实质,从画中伸出,只是一瞬间便缠上了余芒芒和那个男人的腰。
周苒瞳孔微缩:“小华小数!”
两只小纸人腾空而起,身子涨大了许多,口中喷涌出滚烫的火焰,女人的头发被火烧灼,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虽然这根本阻止不了女人将人往画里拖,因为她的这头长发又厚又长,且目的性十足,就是要将人往画里拉,小华和小数的火焰不足以短时间内将它们烧灼殆尽,不过尽管如此,这点时间也足够余芒芒反应过来了。
只见她手中烛台一现,从烛台底座里抽出一把匕首,将缠住她的头发一刀斩下,身子一滚挣脱了桎梏。
画中的女人脖颈转动,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那个男人身上还缠着头发,他用手抓住门框,半个身子都被扯了起来,肌肉纹理被拉长,痛苦地哀嚎道:“啊——救救我!”
那画并不针对余芒芒,她斩断头发后立刻转身往回走,剩下男人在身后哭喊。
“求求你,救救我吧。”
“我还有一个女儿,我的女儿不能没有爸爸!”
余芒芒正往回走的脚步顿了一下。
但她的匕首是有冷却时间的,用完就消失不见了。余芒芒皱了下眉,从脖子上取下鱼骨。
那条小鱼眼珠转动一下,发出淡蓝色的光,鱼嘴中立刻吐出了雨水。
但这次,雨水并没有变成细针,只是那样普通地落在了女人的头发上。余芒芒见雨水没用便不再犹豫,收起鱼骨闪进了屋里,把屋门关上了。
屋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还有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余芒芒皱皱眉,对竖着耳朵听声音的项江明和周苒道:“别管他了,睡觉吧。”
周苒问她:“哪里伤到了吗?”
余芒芒摇头:“一个七段的本而已,伤不到我,放心吧。”
周苒看她真的没事,便重新坐回了床上。
项江明:“那个人要凉了吗?”
余芒芒摊了下手:“八成是凉了,我让他擦那个画的时候其实就觉得不对劲了,红衣女人的脖子好像转了,但又好像没转。现在想想就是转了,太他妈吓人了。”
余芒芒说完,弯腰把一片狼藉的地板收拾了一下,她把血迹用抹布擦掉,然后将抹布扔到了洗手间的地漏上。血水化开,顺着地漏往下渗,余芒芒不知道地漏通向那里,以防万一她还是弯下腰,把那抹布捡起来挂墙勾上了。
余芒芒知道,如果是她自己过副本的话,她才懒得这么细心,可现在她带着两个孩子,虽然那两个孩子果断、警觉,完全有能力活下去,但如果因为她的一些举动连累了他们,余芒芒心里还真就过意不去了。
等她收拾好了以后,屋外的惨叫声也停止了,只剩下女人的哭泣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就在三个人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敲门声咚咚咚咚响,急促又慌张,不像是鬼怪弄出的声音,周苒疑惑道:“难不成他还活着?”
余芒芒:“我去看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大家都以为他要凉的男人竟然真的活着!
他哭着央求余芒芒开门,并告诉余芒芒他是人不是鬼,刚刚那个画里的女人头发被雨水腐蚀了,所以没能把他拽进去,他现在不敢回自己的房间了,想在他们房间挤一挤。
余芒芒打开了门。
瘦弱的男人见门开了,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拉住余芒芒的裤腿哭道:“你真是个好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余芒芒嘴角扯了扯:“你可别,死了别拉上我就行了。”
男人哭道:“一定,一定不会,我要死也死一边去,一定不会连累大哥你的!”
余芒芒:“叫什么名字?”
男人赶忙道:“裴丰年。”
余芒芒:“你再说一遍,刚刚那个女人的头发怎么了?”
裴丰年战战兢兢地说:“被小鱼吐出来的雨水腐蚀了,化成了很粘稠的一滩东西,我情急之下把那东西捡起来扔在了画上,正好扔在女人的脸上,那女人捂住脸一个劲儿的尖叫,那副画就倒下去了。”
余芒芒:“我看看你的手。”
裴丰年赶忙抬起手,果然他的手也被腐蚀了,血肉模糊的手掌露了出来,指缝处已经露出了白骨。
余芒芒:“竟然还有腐蚀性。”她皱眉,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紫色的塑料梳子走到窗户边。她拉开窗,将梳子伸出去,那塑料材质的梳子立刻萎了,缩成一个黏腻的小球,噼里啪啦的,发出刺鼻的烧塑料味儿。
不管屋外下的是细芒还是腐蚀性的酸雨,总之就是不想让玩家出去就对了。
余芒芒关上窗户,居高临下对裴丰年道:“我很少救人,是你喊那句你的女儿需要父亲我才让你进来的,但你也最好掂量清,我能救你就能弄死你,你如果有什么坏心眼的话趁早出去,不然只会死的更惨。”
裴丰年又跪下了,连连磕头道:“大哥我真的不会那样!”
“最好是这样。”
余芒芒的下马威配合上她的长相真的很有威慑力,裴丰年就算有那么一点坏心思也全都吓没影了,一个劲儿地把头往地上磕,磕破了一层油皮,血丝不断渗出来。
余芒芒就看着他磕,等他磕的什么力气都没了,才开口道:“行了,那个床头柜里有消炎药,你自己上点药,疼也咬牙忍着,别打扰别人休息听见吗。”
裴丰年连连点头,一个劲儿的向余芒芒道谢。
余芒芒敷衍了几句便躺下了。
裴丰年咬着牙给自己上完了药,也不敢到空床上去睡,缩在窗子和床之间的缝隙里抽搭了几声,然后累的睡着了。
周苒低声道:“项社长。”
项江明:“怎么了学妹?”
周苒轻咳一声:“不太对劲。”
项江明:“嗯,我也觉得,如果我和他都将血弄到了画上,且都活下来了,那这死亡条件未免太不严谨了。”
周苒:“是的,所以我想,如果将血沾在画上根本不是死亡条件呢?这里从没有人说过确切的死亡条件,一直是咱们在猜测而已,万一,我是说万一,被拉进画里才会给出提示信息呢?”
项江明:“但这太冒险了。”
周苒:“是,但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冒险。我们明天去三层看一看吧,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话,必须从画上下手了。”
项江明嗯了一声,“到时候我进去吧。”
周苒:“好。”
项江明嘴巴瘪了瘪:“你怎么这么爽快啊。”
周苒:“我也去。”
项江明闻言,瞬间泪眼汪汪,拉住她的手臂抹眼泪:“姐姐你真好,但是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请让我来保护姐姐吧!”
余芒芒睁开一只眼,喂了一句:“你俩谁都不用去,赶紧睡觉,演什么黄金档狗血剧呢!”
项江明吐了下舌头,“她没睡啊,我以为她睡了。”说完朝周苒呲牙笑了笑,说了句学妹晚安,然后一头扎进枕头里睡了。
余芒芒:“他高三?”
周苒:“嗯。”
余芒芒:“让他志愿填戏剧学院吧,保证录取。”
周苒猜到余芒芒会这么说了,但还是没忍住笑了,说我会建议他去试试的。
余芒芒说完也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从两边传来,余芒芒和项江明都睡着了,只剩下周苒眼睛还睁着。
周苒每天的睡眠需求时间并不长,而且昨晚听着项江明的吹奏声入睡的,睡得很沉,故而这会儿并不是很困,于是盯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
一直到清晨四点半,周苒才把眼睛闭上了,可刚闭上一会儿,耳边却隐约传来争吵的声音。
声音似乎是从三楼传来的,分别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在哭,嘴里不断重复着‘为什么’‘我不够爱你’‘比我好!’之类的话。
这声音时远时近,很难捕捉,若不是她现在醒着根本听不到那个声音。周苒皱眉,果断地开启了耳聪目明的技能。
那声音依旧很小,但终于是清晰了。
男人哭声压抑,控诉道:“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难道不够爱你吗!”
“他哪里比我好,为什么要离开我!”
“不,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我要你爱我,留在我身边,只爱我!”
随后,女人便开始尖叫,有锐器刨开皮肤的噗嗤声,还有手掌拍着地板的求饶声。
周苒眉头锁的越来越深。
这些声音持续了大概五分钟,随后就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屋外的雨还在哗哗地落。
周苒思索了片刻,叫醒了项江明。
项江明睁开眼:“怎么了?”
周苒:“我们上去看看吧。”
项江明没问那么多,嗯了一声就坐了起来,跟着周苒往外走。
天还没亮,两个人轻着手脚走出来,顺着二楼的楼梯慢慢往三楼挪。
周苒将刚刚听见的声音告诉了项江明。
项江明:“你是说,男主人被女主人绿了?然后男主人恼羞成怒杀了女主人,但他又发现他爱她,所以创作了那么多的雕塑和画来留作纪念。”
周苒:“大概是这样的。可我总觉得,雕塑和画并不是相同的画风,雕塑的脸很清晰且女人的身子大都残缺不全,但画里的脸却模糊,身体完整,似乎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周苒顿了顿,然后道:“项社长,我想印证一下一个猜想。”
楼梯上听不到外面的雨声,四周非常的安静,仿佛黑暗将声音全都吸走了,两个人的周围陷入了无边的死寂。
项江明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揉着胳膊道:“你是说,雕塑和画分别出自男主人和女主人之手?”
周苒:“嗯,如果女主人是被男主人残杀了,那她做出的画里有提示信息这个猜想就可以成立。”
项江明:“我们逮住男主人问问?”
周苒:“问他他未必会说。”
项江明:“要不咱们威胁他,骂他活该被绿,然后当他面儿砸他雕塑。”
周苒:“……”我似乎知道你的解题思路为什么都很新颖了。
项江明:“那怎么办?”
周苒默了片刻,考虑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的严谨性,然后对项江明道:“项社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晚来的时候,佣人说创作者都不喜欢被其他人影响,让我们未经允许不要轻易打扰。我一直觉得,这个信息没有那么简单。”
项江明:“创作者不喜欢被打扰,不就是提示我们不要上楼吗?”
周苒:“没错,但他也提醒了我,创作是不能被互相打扰的,那是不是男女主人就不会共用一间画室。”
项江明瞳孔缩了一下,顺着周苒的思路想了下去。
项江明:“所以,我们只要去看一下楼上有几间画室,就知道雕塑和画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了。”
周苒:“也不能完全确定,我们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