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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对不起(1 / 1)

门像是被重锤砸到,震得关星禾的心都抖了抖。

她开了门,门口站着关熠。

他喘着气,身上还带着雪夜里的寒气,声音满是压抑着的愤怒,“关星禾你什么意思?”

女孩儿双手抱胸,冷冷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把你做的事如实告诉了大家。”

她抬眼,声音压下来,“还有,你小声一点,贺灼在休息,烧还没退。”

“妈的,谁管这些。”关熠现在就像个炮弹,稍稍点火就能立马着起来,“你知不知道爷爷也在那个群里吗?你发那些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关熠把贺灼锁在房间,害得他发烧晕倒。”

关星禾深吸了口气,“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你知道爷爷刚刚怎么骂我吗?你他妈到底站在谁这一边?”关熠气得踹了一脚沙发,“我才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关星禾也有些激动,“是,你说的没错,你是我哥哥,但是贺灼又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他?”

“什么也没做?”关熠冷笑两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他们这种出身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忍,他现在可以低下姿态讨好卖乖,明天就轻而易举夺走你的东西。”

就像他那个恶心的父亲,就算进了牢里,还泥巴一样甩也甩不开。

关熠时常梦到小时候,梦到那个男人,空气里满是四散的酒味,他就那样站着,脊背挺得笔直,居高临下地训斥着母亲,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弥补那骨子里带来的自卑。

贺灼就像是他的翻版。

关家人厌恶他的父亲,外公更是对他不冷不热。关熠只有挑灯夜读,拼命学习,才能取得让母亲在这个家挺起胸脯的好成绩。

可贺灼猝不及防地闯进这个家,轻易就夺走了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将他的努力衬得可悲又可笑。

关熠站在原地,怒火翻涌着,他胸膛不可抑制地起伏。

关星禾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语气软了几分,“你能不能不把所有人都想得这样坏,贺灼和你爸爸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所有积压的怒火在这一瞬间爆发,关熠不可抑制地低吼,“他们简直一模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你之前说和我站在一起,都是骗我的吧。”

关星禾一愣,几乎被他脸上的震怒吓到。

“我只是......不想你去找他麻烦。”

“所以就骗我?”关熠双手紧攥,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一般,“敷衍我?假装和我站在一起,然后转眼去爷爷他们面前告状?”

关星禾讷讷道:“我没想这么多...况且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都是你一门心思挑衅他。”

“好。”关熠长呼出一口气,语气竟奇异地平静,“都是我的错,你就护着你那个穷酸哥哥吧。”

“以后都别跟我说话。”

“嘭”得一声,关星禾还未反应过来,门被用力地甩上。

她心底蓦得涌上委屈。

四周一片寂静,窗外的落雪无声地停了。

贺灼站在门后,呆呆地不知站了多久。

他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那些艰涩屈辱,满含愤怒的记忆像是窗外这场始料未及的落雪,停在这个阴冷晦涩的冬夜。

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选择站在关熠的那一边。

冷风不眠不休地吹着,贺灼却感觉身体里的热意宛若春日悄悄生长的嫩芽,破土而出,一点点盖过深冬的苍白冷寂,成为这个寒雪飘飘的夜里唯一的亮色。

空气中传来浅浅的叹息,脚步声由远而近。

贺灼几乎还未反应过来,就对上女孩儿的眼。

那双明亮的杏核眼里藏着点水意,像是春日枝头悬挂的露珠。

她看见贺灼,抿了抿唇,垂眼问:“你怎么醒了?”

“我...”贺灼喉间干涩,“刚刚听到了声音。”

女孩儿吸了吸鼻子,“你看到我给你写得纸条了吗?”

他回过神,骤然反应过来,那张便利贴攥在手心,早已揉成了一团。

“我。”他顿了顿,“我看了,出来倒水。”

关星禾递给他手机,“给,刚刚我爸爸的助理送过来的,你忘在之前的西装口袋里。”

她转身给他倒水,声音有些哽咽,却又很温柔,“你去床上躺着吧,我给你倒水。”

贺灼讷讷地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

都是关城宇打来的。

「小贺,今天的事不好意思,叔叔会处理的」

他手指僵硬,看着女孩儿的背影。

会客厅里只亮着一盏灯,她纤细的背影融在暖黄色的光影里,仿佛蒙上一层暖融的柔光,像是梦境一般。

他心底竟涌上一股恐惧,害怕只要一眨眼,自己就会从梦中惊醒,回到那个黑暗又寒冷的房间。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关星禾觉得今晚的贺灼有些不一样。

仿佛褪去了平日里的坚硬冷漠,他苍白的脸颊透着一点红,那双总是盛满整个寒冬的黑眸,在这一晚都透上了一点暖色。

关星禾长舒了一口气,将水递给他,“吃药吧。”

他垂下眼,锐利的眉目在这一刻竟透出几分难言的乖顺。他接过水,吃了两片药,抬头望她,声音低哑:“谢谢。”

“我在你旁边的房间睡觉,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一晚上发生太多事,让关星禾有些疲倦。

她正准备回房间,抬眸间,却发现贺灼正望着她。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有些陌生,却让她心中止不住地生出点颤意。

寒冷的十二月,他黑眸中的坚冰,仿佛随着窗外戛然而止的风雪,一点一点淡下来。

关星禾突然觉得嗓子有些痒,她唇角微抿,温声说:“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黑眸中竟漾起一点笑意和从未见过的满足。

关星禾愣了愣。

她几乎从未见过贺灼笑。

少年有着远远超过年龄的沉稳,总是沉默又冷淡,像一块打也打不碎的坚冰。

可这一晚,仿佛是骤停的风雪带来了春意,将这块寒冰,一点一点融化。

关星禾笑着抿抿嘴,“那你好好休息。”

客厅的灯暗下来,黑暗里,贺灼望着紧闭的房门,悄悄说:“晚安。”

隔天便是周一。

早晨起来,贺灼的烧已经退了,关城宇已经打电话帮他请了一天的假,可他还是执意要去学校。

关星禾困得迷迷糊糊,她将自己的椅背按下去,“搞不懂你,要是我早就开心地呆在家里睡觉了。”

他可是全校第一,拉第二名几十分的那种,不去一天又不会怎样。

贺灼转过头时,女孩儿已经睡了过去。

昨夜的雪停了,久违的阳光冲破了寒冷,透过车窗,落下一缕在她柔软的发间。

贺灼头还有些晕沉,可心却一点点安静下来。

到了放学,他才觉得身体彻底恢复了力气。

风还是带着点儿凉意,关星禾钻进车里,便迅速把车门关上。

她有些失望,今天徐心圆还是没来,听别人说,她父亲好像病得更重了。

关星禾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地说:“证人今天还是没来,等我有空去找其他证人。”

女孩儿仰着头,窗外绯红色的晚霞晕得她脸颊泛起红。

贺灼喉咙一阵紧缩,他想起之前对她的冷言冷语,和那张丢进火盆里的纸条。

她这样积极地证明,自己却把她和关熠归为一类,一点也不愿相信她。

他手指蜷了蜷,心中逐渐漫上愧疚,低声说:“不用了。”

“什么?”

车里很安静,贺灼抬眸,“不用找证人了。”

他黑眸中透出一点暖色,“我相信你。”

就让那些纷乱晦涩的记忆留在昨夜,随着那场大雪,无声无息地消失。

女孩儿眉眼弯下来,笑意从那双明灿的眼中溢出来,“你相信我啦?”

她笑容纯净得像天空飘过的云,丝毫不知道着几个月里,曾经翻来覆去折磨着少年的心魔。

他卑微的人生从未得到过亲情。

十六岁的少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温暖,心中更多的却是惊惶与恐惧。

他觉得自己不配......

那些十六年来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凭什么一朝一夕,便落在他身上了呢?

所以他患得患失,惊惧恐慌,生怕这些都是假的。

贺灼垂眸,眼睫微颤,“嗯。”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

他早该相信的。

对不起。

进了十二月,海市却不再下雪。

明天是关熠的生日,他没邀请关星禾。可他女朋友周雾却给关星禾发了微信。

「周天钱柜ktv,八点,来吗?」

关星禾想了想,回「那天有事,不来了」

上次那件事后,听司机王叔说,关爷爷在家里狠狠地骂了关熠一顿,话里话外都说他像极了他父亲,活脱脱一副仗势欺人,小人得志的样子。

那一晚的争吵后,关熠再也没有找过她。人家开开心心过个生日,自己不想过去找麻烦。

微信发过去,对面沉寂了许久,才回复

「好吧」

另一边,周雾抢过手机,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用自己的微信发吗?”

关熠冷嗤一声:“不想。”

“道个歉会死啊。”

关熠垂眸,翻开手机里关星禾的微信。两人的聊天还停在半个月前,他手指微顿,冷声道:“我凭什么道歉。”

“行吧。”周雾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嘴硬死你算了。”

十二月的寒冬,虽不下雪,风吹过来却依旧很冷。

关星禾关了窗,打开抽屉,细细地写贺卡。

贺灼的生日挨得很近,只比他早一天。

关熠尚且还有些朋友为他庆祝,可贺灼背井离乡,一个人来到海市,受了那么多的欺辱不公,每次在学校遇到他,也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关星禾想为他庆祝一下。

贺灼生日是在周六。

那天两人都有事,只是关星禾的乐团排练放得早,她到家时,贺灼还没回来。

她没找佣人帮忙,一个人布置起来。

第一次做这些活,她手脚有些慢。

贺灼进门时,女孩儿手上还握着个半鼓着的气球。

他有些怔楞地站在门关处,看着厚重的红木沙发绑满了丝带,彩色气球轻轻飘荡在暮气沉沉的客厅。

女孩儿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猛地跳起来:“你怎么这么快回来!”

贺灼手指微动,“今天下课早。”

“好吧。”女孩儿垂下头,将手上半鼓着的气球一扔,小声嘀咕:“本来还想准备了惊喜呢。”

贺灼听得不真切,只是想到刚刚手机收到的短信,心里一沉。

“你...”他声音艰涩,“是在准备庆祝生日吗?”

他刚刚收到关叔叔的信息,才知道明天是关熠的生日。

关熠的妈妈邀请他们一起庆祝,说是两人有缘分,生日都挨得这样近。

可贺灼知道,她是希望借这个机会,让自己和关熠握手言和。

他从没过过生日,也并不觉得这一天有什么特殊,只是在双水镇时,时而会听班上的同学说,父母会在生日时,为他们做一碗长寿面。

他第一次听到时,心中只有隐隐的羡慕,可却并不期待。

因为,他知道父亲贺知不可能记得他生日。

甚至有好多年,就连他自己也会忘记,有时看到日历,才恍然想起,生日早已过去好多天了。

客厅里暖气充盈,女孩儿正弯腰,收拾着地上残留的彩带屑,“对啊,在布置现场呢,好看吗?”

她声音轻盈愉悦,像是春日跃上枝头的百灵鸟。

贺灼垂下眼,心中涩然。

他礼貌地拒绝了关熠妈妈的邀请,只说自己不习惯过生日。

关熠妈妈似乎也意识到两个明明不在一天的生日凑在一起有些不妥,尴尬地给他发了个红包,附上一句生日快乐。

回家的路上,贺灼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连一点浅浅的失落都没有。

十六岁的少年早已习惯了忽视和冷待,他像迎风屹立的白杨,早已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苦与不易,学会了隐忍淡然。

可他走进屋子,看着女孩儿忙碌的身影,平日肃穆的客厅一点一点装点上灿烂的颜色。心底的角落却像是被针细细扎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涩痛。

他明白,再怎么吵架,关熠和关星禾总归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自己又算什么?

贺灼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可他的手还是无可抑制地攥了攥。

他换了鞋,很快转身上楼。

他怕自己留在这里,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少年脚步很快,“嘭嘭嘭”在木质楼梯上发出闷响。

“你干什么去?”女孩儿却突然抬眸叫住他。

贺灼顿住脚步,声音沉下来,“写作业。”

客厅的灯光流水一般倾泻,他站在楼梯处,看着女孩儿扬起头。

她纤细的身影被各色的彩球丝带环绕,只露出若隐若现的半张脸,那双晶亮的杏儿眼里微眯,像是浸润了月色,温润又柔软。

就连声音也是温柔的。

“今天你过生日也,就休息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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