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做戏要做全套。为了让朝臣相信自己当日真吓得不轻,隔天就活蹦乱跳了的赵三思还是厚着脸皮装虚弱,把早朝停了,接连养了好几日的病。
蔡隽和李忠贤自认为罪孽深重,对她装病的那些“头痛,腿软”的话深信不疑,不仅早朝歇了,蔡隽还亲自去帮她向太傅告了假。
让赵三思过着“不用早起,没有学业压身”的轻松日子,日日躺在龙床上掰着手指头想东想西,一到了夜里,就各种装委屈,让人把顾夕照请过来,陪她睡觉。
如今小皇帝厌女疾的病况,满宫上下都知晓,对于小皇帝受惊,只有长乐宫的那位顾夫人才能亲近的毛病,众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眼下也无人敢在这个关头多嘴说什么有失体统的话。
无人多嘴了,赵三思便愈加肆无忌惮了,更是打着这次受惊,多亏了顾夫人及时赶到的旗号,明目张胆地让人给长乐宫送这送那的。
这装病的日子虽然过得轻松,但对赵三思来说,也有一个不让她十分惆怅的地方,就是那些朝臣,以及后宫的太后和明韶公主这两个讨厌鬼,一个要顶着皇嫂关心小叔子的名头,一个要顶着皇姐关心皇弟的名头,一天要到她的承乾宫来问安两三回,说些假惺惺的话,扰她清静。
烦不胜烦。
约莫是小皇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苦日子过习惯了,赵三思躺了几天后,倒也闲不住了,九月初六那日,又恢复了早朝,又开始继续了上午朝政,下午学习的日子。
虽然病好了,但对于让贵妃陪|睡才能睡得安稳的毛病,她是半点都没有病好的意思,去长乐宫爬狗洞只能隔三差五去一趟,让贵妃来承乾宫可是日日都能咧。
如此,又过了几日,不管是前朝的大臣,还是后宫的这些女人,都开始坐不住了。
最先坐不住的就是太后。
九月十六是太后的生辰,虽不是整的生辰,但为表自己对这位皇嫂的敬重,又是自己登基之后,这位皇嫂的首次生辰,赵三思还是听从蔡隽的话,不仅派人送了不少赏赐,还给她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寿宴,晚间还特地安排了戏班子进宫,在太和宫搭建了戏台,特许三品大员挟女眷进宫观戏。
太后不是个讲排场的人,但赵三思这番做法,还是让她有几分欣喜,看赵三思有几分顺眼了的同时,又摆起了自个儿作为皇嫂的威严。
这样的皇家喜宴上,赵三思敬重她,主动让她点戏,她却大煞风景地点了一出马嵬驿兵变的戏。
她这戏名一出口,满座皆惊,在场的人都暗自吸了一口凉气,那戏班子的班主也迟迟不敢应声。
就在这万籁俱静时,太后的父亲秦国公立马从坐席上跌跪在地上,边朝赵三思这边爬过来,边出声道:“皇上,太后从前听的戏少,读的书也少,不知在哪里听闻了则个,还请皇上原谅。”
赵三思史书虽然翻看了不少,关于明黄与杨贵妃的事虽有耳闻,但关于马嵬坡的事,她却是不知道的,眼下看大家一脸讳莫如深,她有些纳闷,但众目睽睽下,又不敢把自己的无知显摆出来,可她又实在有些好奇。
于是,她暗自垂眸看了秦国公一眼,随即又看向了太后,斟酌着道:“朕可否能问问,皇嫂今日为何要点一出马嵬驿兵变……”
“皇上。”秦国公又磕了一个响头,眼下之际,也不敢朝太后使眼色,“太后当真是什么都不懂的,今日这戏,还请您来点。”
赵三思没理他,而是继续看着太后,“这等喜庆的日子,朕倒是想给皇嫂点一出七仙女贺寿的。”
太后把视线从她父亲颤巍恐惧的身影上收了回来,再回神看向神色难辨的赵三思时,似乎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穿着龙袍的小兔崽子真的是一国之君,不是那个她初次见面时,缩在赵瑾床头哭得惨不忍睹的可怜小皇子了。
她张了张嘴,满身骄傲仿佛突然泄了气,她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后妃末端的顾夕照身上,最终也只有压下所有不甘心,站起身跪了下来,“是哀家口误了,还望皇上原谅。”
赵三思勾了勾唇角,若是她还不明白这出戏不是好戏,那她也当真是傻了。
她跟着起身,亲自把太后扶了起来,“皇嫂怎会有错?”
扶着太后坐到了位置上,她扫视一圈众人,随即目光遥遥望向戏台,“今日乃太后寿辰,太后既然想听马嵬坡兵变,尔等愣着做什么?演。”
在这鸦雀无声的静谧里,她不急不缓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让人心惊的威严。
戏班班主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牙应下。
钟鼓瑟乐起,这皇家御用的戏班子自然是演技精湛,把明黄与杨贵妃的感情演绎地十分逼真,明黄赐死杨贵妃的无奈也展现地淋漓尽致。
然而,这般精彩的戏,即使结束了,却依旧是无人敢喝彩,也无人敢真的认真看。
唯有赵三思聚精会神地看到了结尾,太后这出戏,点给谁看,又是在借此讽谁,一目了然。
赵三思的手自打戏到**,将士一起请命明黄赐死杨贵妃的时候,手指就紧紧地攥到了手心,即使日日都要被宫人修剪的手指没有尖锐的指甲,但仍因为攥太紧,指甲掐入的地方,仍是像要渗血般。
良久,赵三思才缓慢地伸展开紧攥发白的手指,率先鼓起掌来,“这出戏当真是演的精彩,朕今日可算是领略到这梨园的妙趣了。”
说着,赵三思又看向底下的朝臣,波澜不惊道:“怎么,众位爱卿觉得这戏可是不好看?”
众人连附和的勇气都没有。
赵三思收了手,轻呵了一声,又看向太后,“皇嫂,可见您点戏的品味不太高,瞧诸位大臣都没有一点反应。”
太后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没由来地一慌,“皇上……”
赵三思浑然不听她开口,“只有朕夸皇嫂这戏点的好看,皇嫂今日这戏是特地为朕点的罢?”
太后惶然,身子一软,张着嘴,却不知该如何搭话。
她错了,她后悔了,不该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去挑战这位小皇帝的威严的,是她沉浸在和那位顾氏的暗斗中,始终认不清形势。
“还是为顾夫人点的?”赵三思才不管她发白的脸色,而是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皇嫂是想表达什么?是诅咒朕和明皇一样?还是诅咒顾夫人和杨贵妃一样?”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赵三思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太后面前,“朕今日就告诉太后,朕不会和明皇一样。而,顾夫人,也不会和杨贵妃一样。大昭江山会在朕的手里固若金汤,而顾夫人,她也会……平安喜乐地长命百岁。”
她敬她是她皇兄的正妻,所以纵使再多不喜,她也从未苛待过这个只是名义上的皇嫂。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点这么一出戏,来咒贵妃死。
她可以咒她是个昏君,甚至可以咒这大昭江山会断送在她手里。
就是不能咒贵妃——死。
这世间,谁都不能把贵妃从她身边带走,因为贵妃是她愿意吃这分高处不胜寒苦头的所有坚持和动力。
贵妃的命,是她——从她皇兄手里抢回来的。
赵三思丝毫不理会众人的诚惶诚恐,而是把盛怒的桃花眼从众人脸上扫视一圈,最终顿在了秦国公身上,“你方才说太后读书少,见识少……才会胡乱点戏。那朕今日就告诉你,这等愚钝的女子,不配入主后宫,更不配为太后。”
秦国公身子匍匐在地,趴在地上的脸如同死灰,“皇上所言甚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我真的是去种玉米了。
我家在山沟沟里,我爸喜欢喂鸡,我妈就种玉米来喂鸡。
今日母上心情不太美丽,全家上下都遭了一顿骂,然后我就苦逼的陪着母上去种玉米了。
种了一亩地的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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