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了大帐,唐辰逸首先第一眼就朝着朱棣的榻上看去。
朱棣似乎睡着了一般,安详的躺在榻上,悄无声息。
朱瞻基似乎是没发觉一般,手里还端着药,笑着过去说道:
“爷爷,孙儿亲手给您熬的药,您起来喝吧。”
毫无反应,身后的两人皆是面带悲恸。
看着朱瞻基的背影逐渐抽动起来,随即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药碗打翻在地,挣扎着要去伸手。
就听身后的杨荣悲痛道:
“殿下!皇上……龙驭宾天了!”
“不!不可能!”
唐辰逸急忙过去将朱瞻基一把拉住,哽咽道:
“殿下!不可有损皇上的遗体!”
朱瞻基这才止住自己的动作,身体僵硬的伏在朱棣的塌前,泪眼磅礴,哭成了一个泪人。
他早就设想过这个结果,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唐辰逸这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悲伤到极致,是哭不出来声音的。
许是朱瞻基整个人已经悲伤到了极点,唐辰逸听到的抽泣声都是沙哑的,朱瞻基一遍遍的呼喊着朱棣,声音低沉。
但是终究那个他最亲最敬的人再也听不到了。
“殿下!”
一声悲鸣,朱瞻基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唐辰逸又何尝不是悲痛欲绝呢?
他的眼前早已无法视物了,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过去将朱瞻基扶了起来,唐辰逸这才看到他眼角流出了两行血泪。
一旁的杨荣也早已泣不成声,但是心底的责任告诉他,他不能消沉下去。
“临安伯,如今太孙殿下这样,军中已无了主心骨,老夫受了皇上临终前的遗命,主持大局,还望临安伯为社江山,黎民百姓着想,顾全大局,协同老夫提防营中之事!”
唐辰逸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他从杨荣的眼睛里看到的满是问心无愧。
他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便见金幼孜和马云也进来了,唐辰逸跟金幼孜没什么交集,但是也知道此人的能力非同小可,而且是太子党可以相信,便恭敬的拱拱手。
金幼孜见到地上的朱瞻基时,也是眼眶通红,微微叹气。
马云已经跟他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所以便直入主题道:
“勉仁,皇上遗命你主持大局,如今该当如是?”
杨荣便过来让几人先坐到一旁的桌子边上。
沉吟一会儿,杨荣便开口道:
“此地离京师还尚远,若是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去了,一路上遭遇什么,有无别有用心之人,有没有心怀不轨之人作祟这些都还尚未可知,况且若是消息散发出去,必将导致军心涣散,从而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依我之见,应当秘不发丧,等待抵达京城,跟太子商议后事后再做处理!”
几人便点点头,杨荣的想法已经很明确了,而且看上去的确是不错的办法。
一旁的金幼孜想了想,又扭头看了看朱棣的遗体,红着眼道:
“可就因为距离尚远,皇上的遗体此时又该当如何处理呢?秘不发丧也要能遮掩住皇帝的遗体啊!”
杨荣顿时眉头紧锁,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现在又不是冬天,遗体放久了难免会有些异状,到时候可解释不清楚。
几人再次陷入了沉思,忽然间,唐辰逸看到了桌上的锡制的酒杯,灵机一动道:
“两位学士,不知可否使用金属来铸造一个棺椁用来暂时封存皇上的遗体,锡器就是一个很好的容器。”
说着他就将桌子上的酒杯举了起来给几人看。
顿时,两人对视一眼,面色一喜,好像确有可行之处。
唐辰逸便继续说道:
“若是学士觉得可行的话,就要让人赶紧搜集军中的锡器,随后销毁重新铸造,此事宜早不宜迟!”
一旁的马云便神色焦急,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道:
“临安伯,承造的工匠,事后也要……咔嚓!”
马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唐辰逸沉默了,他刚刚故意避开这个话题就是有些于心不忍,这件事情一定要保证绝密,杀人灭口也是正常操作。
但是唐辰逸心里不是一个暴戾的人,他可以对敌人狠下心来,但是对待自己人做不到。
看了看杨荣和金幼孜两人一眼,两人脸上皆是浮现纠结之色。
文人自古以来的仁爱礼教思想让他们狠不下心来,但是又深知这件事的厉害。
半晌,还是唐辰逸咬咬牙道:
“罢了,事后将所有的工匠都赶到一处,日夜由神机营的人把守,不容有失!”
马云顿时瞪圆了眼睛。似乎不太认同他的说法。
还是杨荣终于站出来道:
“唉!按临安伯的法子来吧,不会出事的!”
马云便吐了一口气,下去办了。
“军中的事情由英国公来处理,他一向忠君体国,就算是察觉了什么,之前皇上也召见过他了,应该有所嘱托,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虽是这么说,但是他们完全没有将张辅叫来,将所有的计划全盘托出,毕竟还是忌惮他是个武将。
唐辰逸点了点头,也能理解。
张辅这个人直到后来土木堡之变才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不是一个悖逆之人。
就连后来汉王造反,派人去收买他,还是他将人扣下去给皇帝报了信。
所以唐辰逸是愿意相信他的,还有安远侯柳升也是如此。
“神机营那边由我先领着巡视诸营,确保皇上这边万无一失!”
杨荣便点了点头。
“神机营一向军纪严明,有你亲自统率老夫也放心。”
“对了!还得命光禄官每天三餐照常进膳,送至帐外由马公公亲自送进来,另外一切照旧,行礼如仪。”
唐辰逸猛然说道。
两人这才恍然醒悟,看向了他,他们的精神一直绷着,都在想大处,倒是差点儿忽略了细微之处,幸好唐辰逸想到了。
点了点头,杨荣的眼神中的疲惫之色便消散了几分,身上的重担也感觉轻了些。
唐辰逸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默然点头,看向朱棣塌前的朱瞻基,一脸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