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挑那个走?杜思云心想这还用说,她当即立刻伸出手,对下面的人喊道:“桑修远,你出来吧。”
桑修远早猜到了这个,从人群中站起来,走到了她跟前,低声道:“我的灵力被封住了。”
“灵力?”
杜思云立刻对女皇说:“您看这?”
女皇微笑不答,反问道:“你选好了吗?”
杜思云坦然地说道:“选好了啊。”
女皇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台下跪着的人,好像下面放着一坨坨烂泥,而不是一个个姿容俊秀的男子。她两只狭长上挑的眼微微眯起,对旁边的人低声说了什么,一个卫士听后便走上来解开了桑修远身上的封印。
自己就是大妖怪,明明是一挥手的事,却非要使唤下人来做,杜思云在一旁腹诽道。
女皇吩咐完这件事后,还很贴心地让把劳子平、蔡塔和路天工这三位师兄身上的封印一齐解开了。
师兄弟几人都站在她身边,警惕地望着那个看着十分娇弱的女人。
江玉平还在另一个妖怪手里,生死不知,杜思云可不敢耽搁,谢过女皇恩典后就打算离开。可女皇不依不饶,盛情邀请她在这皇宫内再住一晚。
正如狗改不了那啥,杜思云可忘不了刚刚那张虚伪阴险的脸。相反,女皇越是笑脸迎人,如春风般,她心里便不自觉地越感到胆寒。
正如此时,她看着慢慢远去的长长的仪仗的背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几位师兄弟被安排到了别处,临走前还担忧地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白仙。不肖多说,能与那位蛇妖以母子相称的绝非善类。几人怕灵力传音被妖怪发现,偷摸用口型告诉她,若是有情况,发信号弹,他们肯定迅速赶到。
这能有什么事?杜思云哭笑不得地把他们几人送走了。想到这些,她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翘。
白仙一直守在她身边,自然感觉到了这些微的变化。看着对方因胭脂而鲜红的唇忍不住弯起,好像遇见了什么值得庆贺的事一般,也不自觉地笑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杜思云拿两只黑眼珠侧着看他,欲言又止,最后冲他眨了眨眼,哼着歌进了居处。她确实很欢喜的样子,插在发髻上的各色宝钗都摇摇晃晃的,整个人像初春□□的少女,娇媚动人。
白仙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但努力收敛住了,他飞快地跑上前去,跟在她后面。
“小云。”他拿着从对方梦里偷来的称呼亲热地呼唤着,仿佛这个名字像块蜜糖糕一样,会在他的吐息间融化一样。
走到门前,他走上去抓住了她一只手,心里砰砰跳,感觉又回到了在树下祈祷时撞见对方的样子。杜思云被突然抓住,终于从那种欢喜得要飞跃的感觉中回了神。她用一个手指放在白仙面前,做出吓唬他的手势,然后趁对方站在原地没动的时候,跑进了房内,从里面把门合上。
白仙虽然被当面关了门,但不恼不怒,就站在原地等她。他呆呆地看着雕着繁复精美花纹的木门,眼里却一直重复着杜思云刚刚佯装要吓唬他的那个姿态,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意。
于是杜思云把头上那一堆金钗银饰,马毛马鬃的东西给卸掉了之后,一推门,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一个长相美丽的白发少年,对着她那道门痴痴地笑着。
“你——”她转过头去,想看看那门上是雕龙画凤了还是画了个春宫图啊,有这么吸引人吗?
却不料,她突然跌入一个冰凉的怀抱,被人紧紧地抱住了。她双手都被紧紧地束缚在了身侧两边,一时有些无措。
“你这是……”发病了?
白仙突然说:“你差点就死了。”
“什么?”她莫名其妙,难道这门上有毒?其实脑袋上那些东西是解药,结果她还不小心给卸了?马上她就要毒发身亡了?
她第一反应,好狠的毒妇,指女皇。这宫内有自由意志的除了她还有谁。
第二个反应,还好不是人,指她自己。毒发身亡什么的,还轮不着她。
“第一次,你从百鬼窟里逃出来,还少了一条腿,是我救了你!”
杜思云本来想挣脱,听见他开始数落自己的罪证,便老老实实地让他抱着了,顺道把脸转开了,免得贴在胸前,怪尴尬的。
白仙接着说:“第二次,你被老树妖给缠住了,瘴气入体,还是我救了你!”他说话有些急促,好像这些话压在胸口好久了,必须快点把它们全都倾倒出来,不然他就要憋死了一样。
突然,他松开了两只钢铁般的手臂,改成托着她的脸,低着头直视她。那两只白琉璃一样的双眼,像清澈的春天的水面,倒影着她懵逼的脸。
“我救了你的命,你知道吗?小云,你是我的。”他激动地说。
完了完了完了……这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杜思云被这一个直球打得始料未及,结结巴巴地还想说些什么,对方的脸就已经要压下来了。她一看,这还了得,啵嘴之后,不马上转入晋江不允许的环节了?赶忙伸出手精准地插在了脸前。
杜思云分析说:“你冷静一点,我觉得你很需要找大夫给你看一下。”
白仙说:“我看见你的脸就冷静不下来。”
杜思云答:“那你把眼睛闭上。”
白仙虽然缓慢但很坚定地道:“不要。我没病。”
杜思云:“我看你病情严重,还是抓紧治疗吧。”
白仙:“我没病,要是病了也是因为你,我的病无药可医,就是有,那也只能是你。”
这话说的,好好一条蛇,看什么话本。再说了,这也不是话本的话啊,从哪个话本里能找出这样的话?
杜思云平复下心情,开始给他讲道理,说你这哪哪不对,这不合适,那不合适的。其实都是托辞,她接受不了人妖相恋,太过重口。
她讲的口干舌燥,把这辈子看的典籍古例都讲出来了,甚至援引了一位不可说的师叔,讲的有点累了,看白仙盯着她的脸发愣,没看出一点被点化的智慧模样,脱口而出:“你在干甚么?”
“在看你。”
“……”
这已经没救了,治不好了,赶紧拖走吧。
“强扭的瓜不甜。”
白仙终于撒开了手,抿着唇,就问了一句话:“杜思云,喜欢上你就是犯病吗?”
他白头发白睫毛白眼的,立在那就像个冰雕,激动劲过去,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杜思云一时间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站在原地,也跟个石雕一样。
良久,白仙说:“算了,你先休息吧。”他后退一步,做出离开的样子,杜思云顺着他的话头应和,走进了房,还礼貌地跟他告别。
转过身的时候,杜思云才如梦方醒一般,内心被触动了似的,坐在椅子上。她突然想到,喜欢她不是犯病,是犯贱。
……
宽敞的宫殿本该富丽堂皇,明亮温暖,却被遮住了所有的窗格,大殿内阴森冰冷,说像是坟场一样,也不过分。
与之相反的是,殿内四方鼎式的青铜香炉里还冒着火星子,半灰的香山慢慢地燃着,散发出阵阵熏香,冲斥着殿内。
屏风后倒影着两个黑色人影,又是拉得细长了,又像是两条蛇的影子,看的绰绰约约,并不分明。
屏风后传出娇柔女声,道:“我御花园那树被你搬去了,可有作用?”
没人应答,随后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旷幽暗的大殿内。
那女声又道:“你要试她,也不难。我正好也想了一出好戏……”
两道瘦长的黑影靠近了,窃窃私语地密谋着什么,随后两影拉开。绢素屏风上突然幻化出两道恐怖的蛇影,“嘶嘶”地吐着信,张着大嘴,不知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