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刘武兄弟俩的裂隙在本年终于彻底爆发了!10月,刘武来朝,像往常一样,他申请多逗留长安几日。但这一次,刘启一反常态的拒绝了:按老规矩办,你该回去了!
有必要交待一下汉朝规定:诸侯王进京朝见,跟皇帝见面的次数是四次。第一次初到,单独进宫拜谒,叙家常,皇帝设宴款待,此谓之“小见”;第二次,十月初一新年,诸侯王捧璧献上、皇帝谢贺还礼,此谓之“法见”;再之后三天,皇帝为诸侯王设酒宴,赐给他们金钱财物;再过两天,诸侯王又入宫“小见”。然后准备辞别归国,一共应不得超过二十天。但曾经,中央政府规定的这20天是远远不能满足刘武、窦太后这对母子依恋的感情的。刘启也曾经批准刘武在长安想玩多少天就玩多少天,不必在意规矩。于是刘武曾经逗留长安的最长纪录是半年。回首往事,只能这样说:这对兄弟彼此对彼此的心,已经死了!
最后刘武抑郁归国。汉景帝中6年(BC144)4月,梁王刘武薨。死因:抑郁寡欢!梁王府财物以巨万计。经查,光黄金就有四十余万斤。其他珍玩,还有无数…
消息传回长安,窦太后又哭又闹,外加绝食,不断的只唠叨一句话“皇帝果然杀了我的儿子啊”刘启入宫省母,一再劝慰。可窦太后全然不睬,只是卧床大哭,外加痛责汉景帝。刘启无奈,求教于自己的姐姐、长公主刘嫖。刘嫖为汉景帝想了一计:将刘武的五个儿子全封为诸侯王、五个女儿全部赐汤沐邑。刘启马上依计下诏,将刘武原来的梁国一分为五,将刘武的五个儿子全封为王:刘买为梁王、刘明为济川王、刘彭离为济东王、刘定为山阳王、刘不识为济阴王。同时刘武的五个女儿皆食汤沐邑。
这些全部做完后,再去启奏太后,窦太后果然转悲为喜,开始吃饭了…
汉朝以孝治天下。在我们这个家天下的时代里,所谓国家,就是扩大的家庭;所谓家庭,就是缩小的国家。所以儒家才会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历代汉朝统治者都是以治家的观念去治国、以治国的理念治家。孝道就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线,更是整个国家的润滑油,会使国家变得更稳定和谐。无疑,梁王刘武对窦太后的感情曾经也深深打动过他的皇帝哥哥刘启。于是给刘武盖棺定论取谥号之时,汉景帝下令:把历代所有汉帝谥号中都有的一个通字、历代汉帝最看重的一种人生品格:“孝”赠给自己的弟弟,称梁孝王刘武!
此时是有汉一代,诸侯王最多之时,共有25位:楚王刘道(刘交孙)、燕王刘定国(刘泽孙)、淮南王刘安(刘邦孙、刘长子)、衡山王刘赐(刘长子)、济北王刘胡(刘长孙)、菑川王刘志(刘邦孙、刘肥子)、齐王刘寿(刘肥孙、刘将闾子)、城阳王刘喜(刘肥孙、刘章子)、胶西王刘端(刘启子)、胶东王刘寄(刘启子)、长沙王刘发(刘启子)、鲁王刘馀(刘启子)、江都王刘非(刘启子)、赵王刘彭祖(刘启子)、河间王刘德(刘启子)、中山王刘胜(刘启子)、清河王刘乘(刘启子)、常山王刘舜(刘启子)、广川王刘越(刘启子)、代王刘登(刘恒孙、刘参子)、梁王刘买(刘恒孙、刘武子)、济川王刘明(刘武子)、济东王刘彭离(刘武子)、山阳王刘定(刘武子)、济阴王刘不识(刘武子)
自汉高祖以来,几任皇帝包括吕雉在内,都在做一个民心工程:减少刑罚。但能真正将汉朝人从苛刑下彻底解放出来的人,正是汉景帝刘启。刘启登基初始就曾认为他的父皇、汉文帝刘恒虽除去了肉刑,但对相关刑罚减得却不够。于是他规定:罪犯该打五百鞭的改打三百鞭;应打三百鞭的改打二百鞭。
可现在过去了12年,刘启发现改得还不够,必须继续改。因这些该打三百和两百鞭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成残废。这跟活活杀人有何区别?
于是5月,汉景帝刘启再下诏:凡罪该打三百鞭的减为二百;该打二百鞭的改为一百。不过可别以为各少一百就行了哦,如刘启只改到这一步的话,汉朝真还不知有多少残废。为什么这么说?问题就出在鞭棍和打法上。
之前,汉朝对罪犯都是大棍侍候,且是直打后背,不打折扣。如此打法,不要说人,就是拉来一头大象,恐怕也要被打成残废。于是刘启重新颁布了一条新法《鞭棍执行法》。
该法是这样规定的:鞭打只能用竹棍(竹棍比木棍实力弱);竹棍一端直径1寸、末梢则薄半寸(直径大,打上人身肯定力道重);鞭打时只打屁股(打其他地方会伤内脏),一口气打到底,中途不准换人(换上新人,力气足,打死人更快)
刘启这几年是够忙的:摆平了刘濞、弄死了刘荣、踩死了周亚夫、气死了刘武…现在汉朝边境又有一个老毛病需要他来处理:匈奴又来抢了!
自刘启登基以来,尽管匈奴鬼影一直活跃在汉朝边境,但一直没出现汉文帝时期大举入边的壮观景象。刘启之所以能享受匈奴如此厚遇,原因有二:1匈奴一代不如一代,实力今非昔比。2先帝刘恒替刘启扫除了不少障碍、做了不少募民强边的实际工作。也许可以这样说:尽管刘恒把刘濞这些同姓王的烂摊子丢给了自己的儿子刘启,可也为刘启打造了一相对稳定的边境。功过相抵,算是扯平了?
其实认真追究起来,匈奴之所以没有大寇,刘启本人也是做了一定工作的。他主张和亲,继续与匈奴结好。甚至他还做了一件前几任国家领导人都办不到的事:遣公主嫁匈奴单于。公主事小,可是诚意事大!自刘邦以来直到刘恒,忽悠匈奴嫁的都是冒牌大汉公主,可刘启送给匈奴军臣单于的是一货真价实的公主。除此以外,刘启还开放关市,与匈奴互通有无,稍微稳定了匈奴的情绪。
没大寇,却不等于没有小抢。每年冬春之际向来是匈奴抢劫的旺季。没办法,天气冷,必须找点事活动活动身体。与其冻死,不如战死。兄弟们,出发吧!
8年前,刘启将大汉公主嫁给匈奴军臣单于。4年后的BC148年2月,冬春之际,匈奴骑兵就曾杀入燕国边境抢劫。现在又过了4年,本年6月,匈奴突然改变传统抢劫季节,改在夏季出动,入雁门、破武泉,直扑上郡,抢劫汉朝战马来了!
我们知道:匈奴之所以敢抢敢闹,是因他们有着一支让人胆颤心惊的骑兵。晁错说以夷以夷,这不是说着好玩的。于是在晁错思想主导下,汉朝开始大养战马,建立起自己的骑兵部队。汉朝养马场主要分布西北边境,分为36所,马匹总共有30万,光养马守马的人就有3万!马,国之利器也。守住战马,就是守住国之根本!负责上郡安全防务的人正是汉朝名将:李广!
李广,将军世家出身。光荣史可追溯到祖先李信那里。李信,秦国大将,以壮勇敢杀闻名秦军。当年秦军攻破燕国,燕王退守辽东,李信亲率几千兵卒狂追。燕王被逼只好献上燕太子丹的首级,可李信依然穷追不舍,最后攻破燕军,为灭燕建立了汗马功劳!
但勇猛敢打的背面,则是轻狂妄动。当年李信向秦王赢政许诺20万大军足以灭楚。结果大军出动,被项羽的爷爷项燕打得落花流水,前半生积得的战功,一夜之间全被抵销,只换得英雄轻狂一破名!而历史总是有惊人的相似。李信的勇猛,李广一点都不相形见绌;而李信的悲剧,李广也是演得一点都不比祖宗差!
李广的本领和他的祖先李信一样:善射敢打。在他看来,没有不能打的战争,没有射不中的匈奴!
李广出道时年约十四。汉文帝时期的BC166年,匈奴老上单于14万骑兵犯边,李广以良家子弟应征入伍,随军出击匈奴。那次出征,李广靠着祖宗传下来的射箭本领,斩杀匈奴骑兵良多,风头大出。从此一路高升,先被拜为秩六百石的郎中,后又拜为秩八百石的骑常侍。汉景帝即位,又拜其为秩千石的骑郎将,七国之乱时,李广再被拜为秩两千石的骁骑都尉。此时,李广年约二十六。
当时,汉朝的九卿高官和地方最高长官的郡守,其工资封顶也就是两千石。所以贪污受贿不算,工资除外,他们得靠封侯食邑来养活自己。但终李广一生,无论多么卖命苦战,他始终没被封侯,成了汉朝历史上最被同情的人物之一。唐初四杰之一的王勃曾在《滕王阁序》里喊出一句“李广难封,冯唐易老”从此,李广与同朝的冯唐两个落魄鬼,几乎成了千古失意文人的共同知已和泄愤的历史教训!
刘恒生前曾发过如此感叹“可惜李广生不逢时。如生在高祖时代,万户侯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但如认真考究此话,刘恒只说对了后半。要说李广生不逢时?实在是胡扯!匈奴大敌当前,正是最需要李广之时!既如此,为什么李广奋斗了四五十年,竟连一小小的侯爵都没捞到呢?李广难封,是不是太没道理了呢?
事实是:李广难封,其实也有他自身的许多原因。李广封侯梦想的破灭,其实在他26岁参与平定吴楚叛军时,就已现出不祥之兆!
那场大战,李广杀敌夺旗,彻底打出了不要命的精神。然而功名显扬的李广,得意忘形之际却忘记了他姓什么!他竟犯了一个很大的错:私自接受梁王刘武赐给他的将军印!
李广的上司是谁?周亚夫。周亚夫的上司是谁?皇帝。这样情况就很明白了:李广是皇帝的人。梁王还要皇帝封,梁王又凭什么给李广将军印?更可恶的是:李广竟接受了梁王的将军印!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是不合规矩的吗?
看来,有些人不把他打回原形,他真还以为自己能飞上天!果然,立功极大的李广回朝后没得赏赐。削夺赏赐权其实就是最大的惩罚。李广,你是想当将军都想疯了吧?那你就继续做梦去吧!刘启迁其为上谷郡太守。
刘启欺负李广也就罢了,这时匈奴也来凑热闹。李广才任上谷郡太守时,匈奴天天跑门口来挑衅。李广两话不说,拉起兄弟直接就跟匈奴干架。于是跟匈奴人打架,似成了李广最喜欢的体育运动。一天不打就手痒得不行。不打不相识,跟李广打了这么多次架后,匈奴人突然发现: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如此不怕死的。曾经,匈奴是被郅都吓怕了,现在他们可是被李广打怕了!
李广爱跟敌人打架的故事,马上引起外交部长(典属国)公孙昆邪的注意。他来到刘启办公室“李广这个家伙自恃武力高强,跟匈奴打架打上瘾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他万一了,那实在太可惜了。所以请陛下给他换个岗位,让他歇息一下吧”刘启马上批准:迁李广为上郡太守。
相对来说:上谷郡是前沿,上郡是后方。后方养战马,李广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养马所,防范匈奴来抢。然而对匈奴人来说,李广是蜂王,战马是蜂蜜。蜂蜜的诱惑远超过蜂王的威胁。于是就出现了前面那一幕:匈奴人出意不意,阴历六月的热天,大老远长途奔袭,进入李广的地盘,大行劫道。
这次,匈奴抢夺战马,汉朝损失惨重,仅与之战斗的死亡人数就达两千。损兵两千,不是我军无能,而是匈奴太过狡猾。对付狡猾的匈奴,只有以狡猾对之!终于,李广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