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请出示身份证明。”警卫抬手敬礼。
江爱学面露迟疑，摸了摸怀里的布包，来之前他爸说过，没确定那人到底在不在这里，还是先不要露出身份。
“同志，我就是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个叫……”
“滴滴。”
刚陪着笑脸说了两句，身后突然传来喇叭声，江爱学赶紧回头。
一辆小轿车在大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个女人，盘着发髻，身上穿着件中式旗袍，外罩薄薄的披肩。
女人抬起头，江爱学看清了长相，年纪五六十岁，皮肤细腻保养得宜，只有眼角细纹能看出些岁月的痕迹。
江爱学有些艳羡地看着小轿车，什么时候他也能坐一坐，这京城果然不一样，在他们厂里连厂长都骑自行车，来京城这一会儿就看见好几辆了。
看见抱着包裹一身灰尘的江爱学，女人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转头吩咐：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拿点东西，待会儿再送我去趟友谊商店。”
“这……”
跟下来的司机有些为难，低声道，“老爷子吩咐，家里人不允许私下用车。”
女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话用得着他提醒？
要不是怕家里人看见，她也不至于在大门口就下车。
“我家现在不是不用车吗，再说你刚才都顺路拉我了，再拉一趟又能怎么样？行了，我马上回来。”
女人脚步匆匆进了大门，遇上熟人还聊了几句，那两人出来，看见门口停着的车，忍不住小声八卦。
“看看，咱们大院就她天天用家里给配的车，我可听说，她家里头说过她不止一次了，你说她这是图的什么？”
“图什么，当然是图有面子，你看咱们也住在这里，天天骑自行车上班，她呢，小轿车一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级别高呢。”
“也是，要我说她……”
两人越说越小声，经过江爱学身边，他忽然听到个熟悉的名字。
江爱学还愣了一下，他不敢相信地低头看了看纸条上的名字，猛地抬头，激动地冲过去拦住那两人：
“你们说什么？你们、你们刚才说她叫什么？”
那两人吓一跳，看自行车被拽住，眼神警惕：
“你是干什么的？打听我们大院的人干什么？”
江爱学哪还顾得上这些，他抓着自行车的车把不放手，紧紧追问：
“我求你告诉我，刚才过去那个女同志，她叫什么？”
“她、她叫……”
两人中年轻那个，被江爱学癫狂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说了名字。
“同志，请你放手！”
门口站岗的人赶紧过来，一上手就直接卸了江爱学的力道，让他不得不松开手，“你想干什么？”
江爱学听到那个名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看见警卫一身着装，刚才激动的头脑才冷静下来。
他赶紧退后一步，抱紧了布包：
“我没想干什么，刚才听错了名字，不好意思。”
江爱学说完，看见那女人家里的司机也皱眉要过来，连忙转身跑了。
——
b市这头，江易总觉得周君擎有些不对劲。
从跟徐外公通完话，到上了车，周君擎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后来干脆转过头去不看江易，一个人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大哥？”
看周君擎半天不开车，而是坐在那里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江易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周君擎仿佛突然惊醒，整个人往后靠，猛地贴在车座上。
江易：“……”
周君擎也觉得自己这反应太大了，他深吸口气，重新坐正身子。
车窗开着，本来车里并不算热，可是周君擎一直不说话，还用那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周大哥，你有话就直说。”
江易这性子，周君擎都被她划在自己人范围里了，她觉得有话完全可以直说，哪用得着这样。
周君擎心思格外复杂，他看着小姑娘一脸坦荡，抿了抿唇。
好，说就说！
“你……”
一开口嗓音竟然有些嘶哑，周君擎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嗯？你生病了？”江易也惊讶了，下意识伸手去摸周君擎额头。
“你别！”
周君擎今天反应格外激烈，还不等江易碰到，他竟然猛地抓住江易的手，仔细感受，都能察觉到周君擎的手仿佛在颤抖。
“你抖什么？”
江易都有些傻眼了。
这要是换成那天两人住招待所的时候，江易可能还不会吃惊，毕竟周君擎一直都很害羞，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就是看看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我就摸一下怎么了？”
江易也被激出了脾气，硬是挣开，直接伸手摸上去，皱眉，“体温正常啊，那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
周君擎闭了闭眼。
脑海里一幕幕闪过在海市招待所的情形，小姑娘偷着弄的“结婚证明”，工作人员给他们开的同一间房，趁他弄地铺硬是塞给他的那小袋子，晚上小姑娘掉到他怀里，还有、还有……
一直到刚才他跟外公通话，无意间得知小姑娘竟然还没满18岁之前，周君擎觉得自己就好像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甚至已经开始顺着外公的话去想，也许、也许外公真的会有个外孙媳妇。
可此刻，小姑娘细嫩的手指覆在他额头上，触感温热，却奇异地让他冷静下来了。
好半天，周君擎终于睁开眼，他微微低头，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眼眸，紧紧盯着江易：
“我好像从没问过你，你、你到底多大？”
“嗯？”
江易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周君擎也没多想，跟着看过去，结果视线落在小姑娘身上起伏的地方，顿时脸“轰”地一下红了。
“你、你……我不是……”
周君擎气得下意识伸手去指，却差点碰到小姑娘那里，吓得他飞快把手缩了回来。
什么冷静，什么既然年纪还那么小，以后要在小姑娘面前维护兄长的形象，周君擎全忘了。
又羞又恼地看着小姑娘，他是问她年纪多大，她怎么能往那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