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不宜话一说完,古玉桢愣了,照无痕愣了,就连黑袍魔也愣住了。
……一个元婴,竟胆大包天的,跟一个半步渡劫的银魔对上。
半步渡劫境,即便炎火族和沧澜派两位合体老祖一同出关,与之对战也毫无胜算。
而逐不宜不止请战,还威胁银魔,要摘下他的面具,看看他真实的身份。
作死也没这么作的。
在场之中,唯有乐窈接受良好,她眨眨眼,问逐不宜:“你胜算几层?”
逐不宜微微一笑:“再来十个我,也不是他对手。”
乐窈:“……”
后知后觉的九霄剑,也呆住了。
逐不宜但笑不语,仍用挑衅的目光,直勾勾看向对面。
照无痕愣过之后,倒被逐不宜这姿态糊住,他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忍着饥饿,他咬牙道:“贪命鬼,你看吧,这疯子倚恃天资,嚣张至此,必须给他个教训。”
看到逐不宜,照无痕丹田隐隐作痛,曾被金丹折磨五年,又被徒手挖开丹田。那痛苦,再投胎几次也忘不掉。
现在他一听到别人喊“弟弟”,就气得直哆嗦。
偏偏,逐不宜像掐准了他的命脉,余光扫来,薄唇一勾,“弟弟,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一声弟弟,成功让照无痕陷入狂躁。
这点挑衅,照无痕原本能忍,但此时他在婴儿躯体中,这婴儿脑袋没长好,也使得他行事受到影响,更容易被本能支配。
“贪命鬼,杀了他!”
“无痕,冷静。”
潭冥生低声提醒。他对倒霉同伴的遭遇深感同情,万年前意气风发的九大魔将之一,竟被折腾成这样。
死道友不死贫道,还好当初去血魔宗的不是他。
这一瞬间,听懂了同伴心声的照无痕:“……”
照无痕想骂人,可肚子咕噜噜叫的厉害,他吧唧吧唧嘴,垂涎地看向古玉桢,别人看不到,他却能看清,这是——
气运,浓浓的气运!
“贪命鬼,我饿了。”
“且忍忍,待解决了这些麻烦。”
潭冥生眯眸,眼底倒映出逐不宜的身影,姿兰玉树的面容,却有副这样邪气的性子。
对于活了无数年岁的银魔来说,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他的元婴修为在他眼底,弱得像只蚂蚁,一捏就死。
这个人,就是他们精心挑选的,实现计划的关键棋子。
一颗棋子而已,最初谁也没将他放在眼里,只按部就班地推动计划,可如今这枚棋子有了独立意识,他心性桀骜,愈发难控,让他们不得不警惕起来。
这样的逐不宜,还能助他们实现大计吗?
思索间,逐不宜剑影飞旋,银光倾泻。
潭冥生低声令照无痕抓紧,身子一纵,轻巧躲开逐不宜的攻势,元婴修为他还未放在眼里。
然而,他才后退一步,九霄剑就朝背后逼来,那浩瀚神秘的气息,顷刻间激起他几乎已忘却的恐惧。
一股凉意爬上脊背,潭冥生皮毛炸开。
这柄剑,这剑……
照无痕发出痛吼,他身子弱,根本受不住九霄剑气,“离这柄剑,远点,快。”
潭冥生护了护肩上同伴,被九霄剑逼得步步后退。这时,身侧又划来一道泠泠剑光,古玉桢剑气惊鸿,杀气腾腾而来。
“这两人怎么联手了?”照无痕盯向古玉桢,舔了舔嘴唇。
潭冥生摇头,隐隐有种计划失控的不祥预感,“是你监视逐不宜,你都不知,还问老子。”
“逐不宜那疯子,心机弯弯绕绕得跟鬼一样,谁来监视都一样!”
照无痕顿了顿,难耐地捂住肚子,“快解决,我很饿,快控制不住了。”
“马上。”
九霄剑和燕虹剑前后夹击,潭冥生不敢招惹九霄剑,但对付一个金丹期的古玉桢绰绰有余。
他朝他抬起手掌,掌心酝酿磅礴灵力。
古玉桢做好了不死也伤的准备,熟料,这黑袍人只反手一掌,将他推到一边。
他抬头,眼神中带着疑惑,这黑袍人明明可以下死手,却不杀他?
逐不宜看了眼古玉桢这边的情况,黑眸闪过深意。随即剑气如长虹贯日,刺向黑袍人。与此同时,九霄剑急追而至,一人一剑成合围之势。
逐不宜笑吟吟,一个瞬移贴上黑袍人后背,抬手想取下他脸上面具,却被躲过去。
他越是躲,逐不宜越是好奇,不惜使出浑身解数。
你来我往,数十招后,逐不宜忽然朝黑袍人诡异一笑,剑气陡然调转方向,直指他肩上摇摇欲坠的照无痕。
照无痕偏头躲剑,差点掉下去。两人交战,可苦了他,新出生的婴儿臂没有力气,面对逐不宜的凌厉攻势和九霄剑的恐怖压迫,他气都喘不上来,一只脚在死门徘徊。
黑袍人为护住照无痕,下意识侧身闪躲,便在这时——
逐不宜再度调转剑尖,剑气回荡,一下划破这邪魔脸上的伪装。
逐不宜、乐窈和古玉桢,顿时将视线集中在这人脸上!
但下一刻,他们失望了。
黑袍人面部没了遮挡,脸上仍是一团黑雾。
他嗓音里带着得意:“可满意你们见到的?”
“满意,太满意了。”逐不宜挑眉,“太容易揭穿的假面,没有成就感,吾就喜欢你这样的。”
黑袍人嗓音粗粝,听不出喜怒,“算了,被你喜欢,一定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事。”
逐不宜目光却忽然扫向照无痕,似笑非笑。
黑袍人与逐不宜对峙,却忘了同伴的情况。
照无痕已饿得眼睛发昏,一双煞红眼珠,死死盯紧了……古玉桢。
气运,好多的气运。
要吃!
变成婴儿后,脑袋没长好,容易受本能支配。于是,就在黑袍人没注意之时,照无痕身子一纵,忽然狞笑着朝古玉桢纵去。
黑袍人大惊,“别——”
然为时已晚,古玉桢剑尖竖起。
噗——
锋利剑芒,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刺破皮肉,直入天灵。绿色鲜血霎时喷涌,溅了古玉桢一脸一身,溅落在地上,落入草木。
等照无痕回过神,只觉得身体一阵发凉,瞳孔渐失神采。
他心中惊怒,好容易复活一次,竟再一次被杀死!
下一次再复活,就没那么容易了!
然而,他却不知,自己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了。婴儿尸体落在地上,古玉桢眼尖地发现,死去的婴儿尸体中,有一粒犹似火星的白点。
这难道是照无痕的本源?
无论是什么,古玉桢都不允许他再次复生!
古玉桢眼花缭乱地取出一应诛魔法器,诛邪符、纱流石浆、绝灵璧粉……竭尽所能的,将手上所有的灭除邪魔的东西,一股脑全撒了上去。
那缕淡淡白光,颤巍巍摇晃了下,猝然熄灭。
白点熄灭那刻,一股磅礴威势席卷而来,古玉桢身体陡然飞出!
古玉桢重重落地,只觉得五脏六腑尽被碾碎,却露出笑意,看来,银魔照无痕是真的彻底毁灭!
“古玉桢!”
同伴之死,让黑袍人勃然大怒,笼罩面部的黑雾扭曲成一张狰狞的脸,抬掌又朝古玉桢挥去。
逐不宜和乐窈从惊愕中迅速回神,趁这间隙,直奔黑袍人后心。
黑袍人欲击古玉桢不成,急忙闪开,随后身影急速后撤数百步,冷冷道:“你们,定然会付出代价!”
没了照无痕拖累,黑袍人不再流连珍珑山,身影转身消失在黑雾里。
他消失瞬间,四面陡然响起邪魔吼声,珍珑山的邪魔,发了疯似的,朝这边涌来。
逐不宜不再管这些邪魔,转身欲走,乐窈戳戳他肩膀,“古玉桢古玉桢,他受重伤走不了了!”
逐不宜冷着脸,掌心翻转,掏出一根绳子,一端绑住古玉桢。
“看在你灭杀了邪魔的份上,吾带你出山。”
逐不宜拖麻袋似的,拖着古玉桢,往山下瞬移而去。
珍珑山已混乱成一团,所有村民宛若失了神智,疯狂往山下涌去。
古玉桢脸色难看,挣扎着,“必须阻止他们,这些邪魔不能下山,会毁了巴石镇……”
逐不宜嗤道:“自己都管不了了,还管别人。”
乐窈回头看那些黑压压的邪魔大军,心下悚然,道:“不宜……”
“昭明寺都不着急,咱们急什么。”逐不宜才懒得管那些闲事,世人从未帮过他,反而毁他,谤他,辱他,他凭什么要去帮这些蠢货。
然而下一刻,邪魔群里,一道哭声,让逐不宜脚步一顿。
“阿娘,哥哥呜呜呜……”一群行尸走肉般的村民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茫然无措地哭泣,她想拉住身边亲人的手,不明白不久前他们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不宁?”逐不宜瞳孔微颤,猛然回头。
不是逐不宁,只是一个寻常的小女孩,瘦瘦小小,狼狈得像路边乞丐。
可逐不宜却魔怔了般,“阿窈,是不宁——”
乐窈担忧起逐不宜的状态,又瞧见了邪魔群里的那个女孩,她看过逐不宁的模样,这小女孩长得不像逐不宁。
不过,一家人都被邪魔取代,她却得以幸存,也是真的幸运。
也许是幸运,也许是天意。
乐窈毅然道:“去救她。”
逐不宜看向古玉桢。
古玉桢好容易见逐不宜态度松动,急忙道:“逐道友尽管放手施为,在下能自保。”
“谁担心你。”逐不宜冷冷道,随即和自家本命剑奔去邪魔群中,朝那小女孩奔去。
两层皮邪魔,三层皮邪魔闻见逐不宜的气味,饿虎扑食一般涌来。
逐不宜脚步被阻,神色阴冷至极。
而这时,女孩的哭声,也引起了周围低等邪魔的注意,她抱着胳膊哭喊大哥的邪魔,一把抱起她,女孩以为大哥恢复神智,正要展笑,却见‘大哥’朝她张开嘴。
“啊——”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剑撞开女孩大哥,将她从邪魔口中救下。
绯色剑气如烟火般散开,将女孩周围的邪魔驱散。
逐不宜也赶了过来,到了近前,似乎才恢复神智,眉间顿时涌上嫌弃。但好歹是废了一番力气才救下人,不能浪费,逐不宜捏着鼻子,揪起女孩的衣领,将人拎了出去。
但其他邪魔,逐不宜不再理会。
于是,又加上一个拖累,逐不宜一手拎着小女孩,一手用绳子拖着古玉桢,和自家剑往山下急奔。
乐窈偶一回头,就见身后邪魔如围城丧尸般,疯狂追着他们。
九霄剑一抖,差点啪叽掉在地上,好、好可怕!
逐不宜下意识地丢掉两只手里的一大一小,去捞自家剑,乐窈一个鲤鱼打挺,“没事,快跑啊!”
九霄剑咻地往山下奔去。
奔至山下,眼看要离开珍珑山,却突然触碰到一个厚厚屏障。
逐不宜被挡在山内,冷眼看向阵法外的黑衣修士。
——昭明寺。
古玉桢看向这厚厚的屏障,颇觉不可思议,布置这么一个屏障,至少也要五六个时辰,有这个时间,竟然不抓紧上山救人?
昭明寺为首的长老从队伍里走出,淡淡扫了眼站在阵法另一侧的人,道:“为防邪魔为祸,暂时封锁珍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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