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海,客室。
原本来找星慈老祖确认其身份的人,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种局面。
照邪镜和衡予老祖联手,都未能照出星慈老祖体内的邪魔,众人惊异,星慈老祖却肃着脸,怀疑有邪魔控制了他的身体。
这让准备复仇的逐不宜甥舅两,疑惑更重。
最后,祯明老祖、衡予老祖及在场的仙魔两道各掌门宗主商量过后,决定暂时先将星慈老祖关入极北荆丛,由三位化神巅峰的州安卫亲自看守。
处置一出,星慈老祖如释重负,在被带去极北荆丛之前,他慎重地说出一件事:
“玉桢之徒秋夏,她是珍珑山上邪魔之祸中唯一幸存的女孩,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月阴之体。”
“月阴之体?”众人都不知晓月阴之体。
逐不宜眸子掀起,划过一抹了然。
原来如此,若这样,便能解释花银莲和秋夏身上的诸多巧合。
衡予老祖却被这消息震惊到,州安卫有九州最丰富的界外邪魔资料,其中,便有月阴之体的记载。
那是万年前夜魔赤那野麾下某只银魔的胆大构想,是将某些拥有绝阴体质的女孩,从幼时起便开始改造其子宫,使他们成为能孕育银魔的人。这样,万一银魔丧命,可以像九州人族一样,保住魂灵,再借助月阴之体投胎复生,而复生以后,还可以借婴儿出生时的先天之气,以及同母亲之间的血脉羁绊,来掩盖身上的银魔气息,以此躲避天道诛杀。
月阴之体,简单来说,便是能瞒天过海,生下银魔的绝佳工具。
衡予老祖立即想到照无痕,他曾调查过,照无痕假扮逐飞羽时,能完美隐藏在血魔宗,是因为他与花银莲形影不离,花银莲替他遮挡。
可调查时,却忽略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细节……花银莲遭受酷刑生不如死之际,照无痕为何执意保她不死,任由母亲活受罪?
当时疑惑一闪而过,粗略猜测是舐犊情深,那银魔被母亲长久相护有了些许真情,如今恍然大悟。
邪魔就是邪魔,有屁的真情,他分明是要借助与花银莲之间的血脉羁绊,来继续掩护他自己!
银魔,这几千来来,竟当真弄出了月阴之体!
“多谢告知。”衡予老祖明白此事的重要性,向星慈老祖拱手道:“放心,州安卫会派人私下保护秋夏,不让她落入邪魔掌心。”
除了秋夏,还有其他的月阴之体,都要找出来。
有月阴之体的女孩身边,很可能都有个邪魔巢穴,必须在未酿成大祸之前,尽早找出,一锅端掉。
星慈老祖淡淡一笑,视线又落在逐不宜身上,欲言又止。
斜倚在檀木椅上的年轻人,狭长的凤眸眯起,目光似电,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也在直勾勾审视着他。
看过来的眼神,仍带着一抹无法消解的恨意。
星慈老祖眼神里涌起复杂,归根究底是他,导致了这孩子的悲剧,他恨他,是应该的。
触及到星慈老祖歉疚的目光,逐不宜嗤笑一声,并不稀罕,如果可以,他希望这老头能以命抵命,方能消他心头大恨。
然而,如今这老头体内,还有另一个他最讨厌的东西。
算他走运,在解决他身体里那只银魔之前,他不会动这个老头。
星慈老祖的判决下来,逐不宜兴致缺缺地从椅上站起,伸了下懒腰,怀中抱着剑,扫了眼室内其他人:“尘埃落定,吾胸闷得很,便不在此地久留,告辞了。”
星宿海太冷,不适合他,他也该回去夷昭门,看他家阿窈的身体炼制得如何了。
少年说罢,大跨步往门外走去,潇洒恣睢。
“逐小友,且慢——”有人忙叫住逐不宜,他如今也是元婴老祖,且为夷昭门门主,今后九州诸事安排,也应参与。
一个慢字刚落下,少年脚步未停,径自化光而去。
司容琰眨眨眼,立刻嗔怪了一句:“这臭小子,自打……之后,没人管束,无法无天惯了,诸位莫要在意。咱们讨论咱们的。”
一句话,让仙魔两道不自觉心虚,司容瑶之事,始终使他们欠逐不宜。
于是,没人再去管提早离去的逐不宜,就着此次九州银魔大清剿行动,展开了激烈讨论。
星慈老祖被囚禁极北荆丛一事,如插双翼般,飞一般传遍九州,九州哗然。
极北荆丛,那可是九州条件最恶劣的牢狱,灵气稀薄,常年冰雪覆盖,便是壮年修者也撑不过两年,星慈老祖犯了何等大错,竟要这样发落?且就算他老人家铸下了错,也该念在他这两千年来劳苦功高的份上,从轻处罚,何至于如此严苛?
怕引起动荡,仙魔两道并未将抓捕星慈老祖的真正原因公诸于众,只解释说,星慈老祖因一己之私,造成了极恶劣的后果,现已俯首认罪。
随即,星宿海星主,星明老祖也出面,证实仙魔两道之眼,众人只好作罢。
巴石镇。
自珍珑山银魔被州安卫彻底清扫之后,镇上居民陆续迁回,重建这个邪魔祸乱过的小镇。古玉桢被太公传送出星宿海后,便一路来到了巴石镇,以苏家女婿的身份,同镇民一起,加入灾后重建队伍。
收到师弟发来的疾讯符时,他正扛着一根木头,听到疾讯符里传来的消息,他脚步踉跄了一下,肩上木头砰地滚落。
……银魔,太公竟被银魔附身!
怪不得那日,太公态度如此奇怪,突然嘱托他许多事情,随后又紧急送走他和秋夏,原来、原来竟是早有预料。
“夫君可是累了?”
苏蔓月见丈夫接到一枚符咒后,神色突然悲怆,心下一惊,便猜恐怕是他师门或家中出了事。
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走到丈夫身边。
正在吭哧吭哧搬运石块的秋夏,听到师娘的话,也蹬蹬蹬跑过来,“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古玉桢站稳了身子,唇色依然苍白。
苏蔓月握住他的手,温婉的眼底浮出担忧:“可是家里出事?夫君既担心,不如先回去看看,无须担忧镇子,邪魔已除,这里没什么危险了。”
“……不用。”古玉桢艰难摇头。
他想起了太公送他出来前,嘱托的几件事。
第一便是远离仙魔两道,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回去。
……太公,怕是早已预料到今日的境况。
古玉桢闭了闭眼,眨着眼底的红血丝,不行,他不能一味悲伤,必须尽快振作,完成太公的嘱托。
太公让他照顾好妻子和秋夏——听太公之意,阿蔓和秋夏,将来会有危险!
而最重要的一点,绝不能招惹逐不宜。这一点太公尤为重视,再三嘱托,还刻在了他识海中。
他能感觉到太公的懊悔,他说,上一卦推演大为失误,真正与九州祸福紧密相关的,不是司容瑶,而是逐不宜,司容瑶是影响逐不宜选择的关键。
也就是说,逐不宜原本是站在仙魔两道这边,共抗邪魔的中流砥柱,但母亲之死,导致他立场改变。
“逐不宜,的确是命定的祸世者。”
“虽不知什么缘故,他到如今隐而不发,你却要提早防备。不过,防备即可,万不能逼迫于他。”
古玉桢从颓丧中走出,将后背的剑解下,眼神中划过坚定。
太公此刻并无性命之忧,他当谨遵太公的卓嘱托,决不能违背。
想到将太公坑害至此的银魔,古玉桢只觉得一把火从胸口蹿至天灵。
尚在剑鞘里的燕虹剑蠢蠢欲动,几欲饮血,饮邪魔之血。
“阿蔓,从明日起,为夫要出去诛魔。”古玉桢看向苏蔓月,忽然道。
话一落下,他心中愧疚,他虽和阿蔓成了亲,却不能像其他丈夫一样,在家陪伴妻子。
苏蔓月一脸意料之中,俏丽脸上没有抱怨,反而十分高兴地支持。
“夫君立志诛魔,那便去吧,不用担心家里。”苏蔓月柔软的小手,覆盖上古玉桢的,仰头,温柔不失坚定地看着他。
她虽是凡人,却也不是离不开夫君保护的菟丝花。
她经历过邪魔之苦,极憎恶那些东西。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亲手将那些坏东西斩杀。
秋夏眼睛咻地亮起,举起小手,“师父想诛魔吗,徒儿也去!”
秋夏做梦都想为诛魔贡献一份力。
但秋夏还是太小,古玉桢抚摸她脑袋,欣慰地赞扬看徒弟的这份心,便令她在家中保护师娘。
夷昭门。
自宣战昭明寺,决战太华老祖后,夷昭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一时间名声大躁。
许多人见过夷昭门出来的魔军,一身威势如宝刀出鞘,比沧澜派出来的剑修更为凛冽逼人,不少人慕名要进夷昭门一探,却始终找不到夷昭门的具体方位。
而随着星慈老祖被囚禁于极北荆丛,众人注意力才被转移过去,暂将夷昭门放在了脑后。
尤其是不久以后,各大宗门用炎火族新制的法器,大范围排查宗内弟子,竟一连揪出数十个身居高位的长老和执法者,陡然掀起轩然大波。
浪潮席卷,仙魔两道修士心中惶惑。
谁能想到,曾与他们朝夕相对,无话不谈的师兄弟、朋友、亲人乃至道侣,早已变成了界外邪魔?
当那些人被测出是邪魔那刻,往日温雅的面孔转瞬布满了狰狞,疯狂地攻向身边所有人族,嗜血狠辣。原来这就是邪魔本性,伪装的样子再怎么完美,都改不了本性。
由此,九州与邪魔之间的关系,愈发不死不休。
外界风雨飘摇,对夷昭门却影响甚微。
有自带火眼金睛的逐不宜在,夷昭门未能混入一只邪魔,左右护法曾借来照邪镜排查了一遍门众,无一人异常,一时间,门内上下挺直了胸膛。
辨别过身份,门众恢复了从前的日子,该修炼的修炼,该诛魔的诛魔,各司其职。
逐不宜这个门主,日子也恢复平静,每日两点一线。
修炼——去炼器房。
全心投入修炼,逐不宜修为稳步上升,稳定至元婴巅峰,持九霄剑与人对战,甚至能越阶与化神中期的大能一战。
衡予老祖前来拜访之际,特意将修为压制到元婴巅峰,和逐不宜对战。却发现,自己并非对面的年轻人对手,直到将修为升到化神初期,才凭借着多年来与邪魔对战的经验,勉强战胜了这家伙
“长江后浪扑前浪。小友,可要与老夫一同加入州安卫?”
衡予老祖见猎心喜,与逐不宜相处之后,心里愈发痒痒,只恨不得即刻将这人拉入州安卫。
像这样的人才,还拥有这样一柄诛魔之剑,简直是为邪魔量身打造的克星,不拉入州安卫,太过可惜!
逐不宜但笑不语。这半年,他脸上褪去仅存的青涩,眉眼愈发俊厉,不怒自威。
便如一柄藏在匣中的剑,一旦锋芒成熟,将会是九州最强大,也最危险的一柄利刃。
乐窈对逐不宜再熟悉不过,一般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对方提的要去他不会答应。
果然,逐不宜薄唇轻启。
只是,逐不宜还未开口,从外面踱步而来的司容琰,先替外甥婉拒了衡予老祖的拉拢。
“我阿姐就这么一个儿子,本族长还等着抱大外孙子,跟着您去州安卫,连个道侣都找不到了!”司容琰笑着调侃。
谁不知道,州安卫只吸纳在驱魔一道上有丰富经验的驱魔师,这就导致能达到条件的,一大半都是老头,莫说年轻姑娘,连个年轻小伙子都没有,逐不宜进去,崩找到道侣才怪。
调侃的话语下,隐藏着担忧。
州安卫伤亡太大,十不存一,即便强如衡予老祖,也不能保证,哪一天就死在了诛魔路上。
作为舅舅,司容琰总希望外甥过的安稳,哪怕碌碌无为也好。
看到司容琰脸上的认真,衡予老祖没有坚持下去,心中暗自惋惜。
送走了衡予老祖,逐不宜带着乐窈走到司容琰面前,骨节好看的手一摊,嘴唇扬起一个微笑:“舅舅。”
乐窈莞尔,有这样要东西的吗?
逐不宜在要炼器材料。
近日,炼器房两位前辈终于琢磨移灵换躯之法,已着手炼制。
不过,当后知后觉明白,逐不宜这小子是把那剑灵当媳妇后,两位老前辈嘴角一抽,毅然决定把塑造身体这一环节交给本人,逐不宜有多小心眼,他们都知道。所以……他自己的媳妇,自己亲自捏去,爱捏成啥样捏成啥样。
他们只管炼制出能容纳剑灵的熔涎,就好。
确定了各类材料的配比,两位老前辈列出一份清单,让逐不宜去把材料找回来。
正好,材料清单到手的当天下午,司容琰这当舅舅的过来了,对大外甥好一通嘘寒问暖。
逐不宜便顺手将清单交给了他,表示他不缺温暖,就是缺几样炼器用的材料。
司容琰:“……”
有个词说得好,造孽啊。
他怎么摊上这么个外甥!
嘴上骂骂咧咧,司容琰还是揣着那份材料清单,到处为外甥媳妇寻找炼制身体的材料。
好容易凑了大半张清单,千里迢迢过来,这茶都没喝上一口,外甥就一脸无赖的讨债样,朝他伸出了讨债的手。司容琰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忍着气,一把扯过腰间的储物袋。
“给你!不过剩下的材料,尤其是主材料天心石,已经没有了。”
逐不宜扒开储物袋,狭长眸子扫了眼:“天心石,舅舅可知该到哪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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