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下山。
沈牧之将‘空山’还给玄诚的时候,玄诚问他:“背出来了?”
沈牧之点头。
玄诚也没多问,伸手接过空山,就收了起来。
两人离开茅草屋,入林之前,玄诚一脸严肃地叮嘱沈牧之:“待会进树林后,一定要看准了我的步子,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旦走错一步,我们两个就都永远下不了山了!”
沈牧之连忙认真点头。
进了树林后,玄诚走在前头,因为照顾沈牧之的腿脚有伤未愈,所以走得很慢。沈牧之跟在后头,也跟得小心,一路上,倒是也没出什么意外。将近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顺利走出了阵的范围,到了那块位于边界线外的大石头旁。
此时,沈牧之那还未痊愈的双腿,都已经肿胀起来了。每走一步,都感觉有只手拉住了那些经脉正在用力拉扯一般,疼得钻心。之前他一直咬牙撑着,此刻听得玄诚说安全了后,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礼貌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大石头旁的地上,开始揉捏那酸胀刺疼的双腿。
玄诚清楚他的情况,见状并未说什么。纵身跳到一旁大石头上,站在上面,朝着山下某个方向眺望了一会后,才收回目光,看向下面坐着的沈牧之,迟疑了一下,道:“那本书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趁着现在有时间,你问吧。”
沈牧之愣了一下。
其实,他昨天为了尽快将整本书背下来,根本没有去思考过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只是死记硬背地将里面的内容全部印在了脑海里。现在玄诚让他问,他根本不知道该问什么。
“怎么了?”玄诚见他不说话,皱眉问道。
沈牧之只好如实回答:“昨天光顾着背了,没怎么用心去留意里面的内容。”
玄诚闻言,也愣了一下。转过弯来后,他忽然问道:“你不会是整本书都背了下来吧?”
沈牧之怔了一下后,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玄诚,问:“难道不用吗?”
玄诚神情变得古怪起来,片刻后,他讪笑了一下,道:“都背下来也挺好的。那你先熟悉熟悉内容,有什么不懂的,就跟我说。”
沈牧之觉得玄诚这话有点古怪,但也没多想。
接着,玄诚就盘腿在大石头上坐了下来,闭上眼开始打坐。
而沈牧之,被玄诚这么一提,也开始在脑海里熟悉那本‘空山’里面的内容。
空山这本书,里面的内容很多,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
前面一半内容,基本上都是描述得都是一些奇人异事。有鬼怪,有飞来飞去的‘修行者’。这些内容之后,才提到了什么是修行。
沈牧之自小长在将军府,虽然不受大夫人待见,但父亲和大哥对他一直都很不错,所以自小也能算得上是饱读诗书。故而,空山这本书前半部分的内容,对于他来说,理解起来并不难。
只是,里面的描述的画面,就好像是孩童时期连叔给他说过的那些神仙故事一般,浮于云端,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沈牧之不太相信那些内容的真实性,但对于后半部分提到的修行一事,他还是愿意去相信的。
那天,在山顶的那间茅草屋里,玄诚出手杀死那个陌生男子的过程,他虽然没有看得很清楚,可还是感受到了那种威力。
虽然那一次有出其不意之功,可他能够感觉到,即便是正面对战,那个陌生男子在玄诚手下,也撑不过十招。
那种突如其来的剑法,实在太诡异了!
虽然不知道玄诚这种剑法,是不是从这本书里学来的。但既然他说了这里面的修行法门,对他能有帮助,那么就应该是真的有帮助。
沈牧之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在脑海里翻开了他人生的另一个篇章,全新的篇章。
他此时还未意识到,这本书,还有身旁石头上的这个跟他差不多岁数的年轻小道士,给他带来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书中说,所谓修行,就好比爬山。
一开始时,爬山之人总是劲头十足,信心满满。但,往往没爬多久,就开始有人会觉得有些吃力,原本坚定的意志就会动摇了。
渐渐的,这些爬山之人,就会因为体力的差距,而渐渐拉开距离。有些人开始坚持不住,准备放弃。而有些人,即便吃力,也依然咬牙坚持。
再往后,那批领先者当中,又开始出现落后者。这些人里,有人放弃,
也有人继续坚持。
再往后,只剩下少数几人,依然埋头在上山之路上,偶尔也会停下,欣赏一下一路上来的风景,然后继续往前。
这一路上,都会有人因为体力不支而坚持不住放弃,当然也会有人,哪怕是手脚并用,依然咬牙继续往上,只是速度很慢。
最后,能登顶,一揽山顶风光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天赋很好的人。另一种,是天赋还不错,但能咬牙坚持下来的人。
至于那种天赋一般的,即便再坚持,也是爬不到山顶的。
也就是说,修行这件事,要想走得远,光靠努力是没有用的,天赋才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沈牧之想着这些,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将自己拿出来比对,不知自己是属于那种天赋很好的,还是属于天赋不错的?亦或者,是那种天赋很一般的!
不过,不管如何,这修行之山,他总得去爬一爬!
就如玄诚说的,他只要努力去爬了,那么他此行去奇石谷,总归会多一些把握!
他不求能从奇石谷全身而退,他只求能查出加害大哥的真正凶手,然后手刃仇人!
一想到大哥的事,沈牧之的心情就有些激荡。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刚准备按照书中所说,开始学习修行一事的时候。旁边石头上坐着的玄诚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后,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沈牧之闻言,只好将准备开始修行的念头,先压了下来。
玄诚从旁边石头上跳了下来,目光在他脸上打了圈后,问他:“怎么样?能走吗?”
沈牧之点头:“能走!”
“不能走了,就说!”玄诚说完,带头往山下走去。
沈牧之赶紧跟上。
这回,玄诚的脚步比之前快了不少。
沈牧之虽然刚才歇了一会稍稍恢复了体力,可是这双脚到底还是有伤在,没有痊愈,没有多久,他就有些跟不上玄诚的步伐了。
好在,玄诚很快就发现了这一情况,又重新放慢了脚步。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山脚,沈牧之已是一身大汗,双腿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沉得都已经要抬不起来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
玄诚看了看沈牧之的脸色后,迟疑了一下,道:“休息一炷香时间,我们继续走。这里往东走上七八里路,有个屋子,我们到那里过夜。”
沈牧之对于这里完全陌生,自然是一切都由玄诚做主。
只是,玄诚似乎对于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很是警惕。沈牧之坐着休息的时候,玄诚虽然也在旁边坐着,但目光一直在留意着周围,显得十分警惕。
沈牧之感觉出来后,本来就一直内疚的他,不好意思再多歇,所以不到半柱香时间,就主动与玄诚说道:“我没事了,可以走了。”
玄诚看了看他:“确定?”
沈牧之点了点头。
玄诚见状,也不多问,拿起旁边的包裹,就往前头带路去了。
七八里路,若是沈牧之没受伤,的‘屋子’时,林间天色已经开始昏暗起来了。
所谓屋子,其实是一间用土夯起来,里面不过两个桌板面积的土房子。其中有一面墙,还塌了一半,茅草盖的屋顶,有好几个地方,都破了洞。
屋子里摆放着一些破旧的农具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散着霉味的稻草。
沈牧之两人一走进去,就听到了老鼠在稻草堆中惊慌四散的声音。
好在,两人都不是讲究人。
早就疲倦不已的沈牧之,扭身就将自己扔到了那一堆稻草上。玄诚站在旁边,没坐下来,伸手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了个干硬的大饼出来扔到了沈牧之身上后,就说道:“你在这里休息,我出去转转。”说完,扭头就出去了。
沈牧之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内心里生出了几许不安。
玄诚他,会不会就这样一去不返?
不过,他也明白,分别是注定的。他更加没有这个权利,去要求玄诚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玄诚做的,已经够多了,多得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偿还清楚。
屋子周围都是无人打理的竹林,林内杂草丛生,各种虫鸣之声不断从其中传出。偶尔有风吹过竹林上空,带动那些枝叶繁茂
的竹稍,哗啦啦的声响,配合着林间的虫鸣,就好像是一曲特殊的歌曲,带着几许荒凉和悲戚,在歌唱着时间的流逝,生命的无常。
歇了一会,又啃了几口大饼后的沈牧之,状态恢复了不少。他走到屋外,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视线所及之处,未见玄诚的身影。
忍住心中的那点不安和失落,再次回到屋中,端坐好后,开始仔细回忆‘空山’这本书的后半部分,也就是有关于‘修行’的那部分。
书中说,所谓修行,便是以自身之力对抗天地,并将天地之力化为己用。成者,可搬山倒海,可逆天改命,可长生不老。不成者,碌碌一生,无为而死。
那么如何将天地之力,化为己用呢?
简单来说,就是纳气入体。
什么是气?
气是游离天地之间的一种能量,又称灵气。
万物皆有灵,死后身归天地,化为灵气。
修行,就是将这些游离在天地之间的灵气,纳入体内,用其淬炼体魄,化为己用。
沈牧之看到这里,忽然想到玄诚之前提到过,说他体内已经有气。
他体内的气,乃是练武而来。
武夫练武,大多只注重技巧和筋骨,很少有人会去练气。主要是练气前期很难,成效慢。往往许多走练气路子的武夫练上十年,都未必能有显著成效。可练筋骨和技巧的就不同,抛开天赋这个都有的前提不说,只要刻苦,十年内,必有成果。
沈牧之三岁时就开始打熬筋骨,四岁正式开始习武。一开始走的便是练筋骨和技巧的路。不过,机缘巧合之下,两年前,无意中从一本书中,接触到了练气的法子。反正左右他在家中闲来无事,就练了起来。不曾想,在练气一事上,他似乎有着独到的天赋,才不过两年,他体内就已经有气出现,虽然还不成气象,可也算是入门了。
这要是放到那些练气有成的武学大师面前,恐怕都得要惊呼一声天才了。只是,大哥和父亲都并不看重练气一事,所以他也从来未跟他们两人提起过,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而现在,他要开始修行,那这股气,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种子。相比于其他一开始就接触修行的人,他这入门一事,将会简单许多。
不过这一点,沈牧之并不清楚。
沈牧之仔细研究了书中所说的纳气之法后,就开始尝试。
要学会纳气,必须得先学会‘内视’。
所谓内视,便是以心神沉浸自身,从而看清自己体内大大小小的经脉腑穴,看清灵气在体内的流转。
书中对于如何做到内视,并没有多注解。沈牧之只能根据其中简单的三言两语,自己不断尝试。
好在,他悟性似乎还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书中所提到的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一开始的时候,周围无数声音涌入耳朵,风声,鸟鸣声,虫叫声。
渐渐的,随着他逐渐放空心灵,这些声音,都开始慢慢远去,最后,周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仿佛陷入了一团黑暗之中,除了他自己,再无任何东西。
沈牧之不由得有些心慌。一心慌,刚才那些听来有些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又回到了耳边。
沈牧之赶紧调整心态,再次让自己静下心来,让那些声音逐渐远离自己,渐渐的,又回到了那团黑暗之中。
再渐渐的,黑暗中开始出现了点点光亮。
就好像夜里的天空,点点星光点缀着一片漆黑的夜空,瑰丽而又壮阔。
沈牧之此刻看着这片星空,有些着迷。
在他的着迷中,这些星光越来越璀璨,渐渐的,整片星空都亮了起来,而后,仿佛是一瞬间,一个全新的世界蓦然出现在他眼前。
那些星光,想来应该就是体内腑穴。
而那些星光之间的光线,便是那一条条的经脉。
这些腑穴通过经脉串联在一起,就好像是一副复杂的藏宝图一般,让人目眩神迷。
沈牧之瞧得入神,甚至都忘了主要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团灰蒙之气蓦然出现在眼前,它正按着一条隐约有些熟悉的道路,自顾自地缓慢运行着。
沈牧之看到这团灰蒙之气,便自然明白了,这应该就是他体内的气!
他练气已有两年功夫,这却还是他头一回如此清晰地看清自己体内的气的真面目。
这种感觉,很是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