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番外(二)
青州在南部,气候极为舒适,河流纵横,土地肥沃,良田千顷,更有许多秀丽山川湖泊景致,不少达官贵人和富商都在此地修宅建院,历史上也出了不少人物,是个人杰地灵风景如画的水乡,江湖五大门派里青城门便建在这里。
据说当年青城门的祖师游历山河,就是被此地的美景所吸引,在此常驻,又收了些徒弟,徒子徒孙枝繁叶茂,逐渐开宗立派,也就有了青山绿水绕城楼的青城门。
花焰慕名已久,当然不止有青州的美景,还有青州的美食。
青州富庶,人才济济,对美食的研究也十分孜孜不倦,东风不夜楼那本江湖手册的“吃遍江湖”专栏上,每期一半都来源于青州,据说青州的厨子还会每月开会,专门研究新式菜品,请达官贵人前来品鉴,甚至有时还会请民众观赏品尝,顺便也给自家酒楼招徕人气。
总之这些在花焰听来都好似天方夜谭,毕竟他们教附近真的没什么好东西,小时候连炸虫子她都能当零嘴吃的津津有味,长大之后才觉得分外悲惨。
既然打定主意,她和陆承杀同谢应弦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两人刚出去还是骑马,但骑了没两日,陆承杀觉得她辛苦,主动给换成了马车,花焰这么些年也骑习惯了,但是……陆承杀的体贴她不能不承情!
谁能想到当初她觉得骑马累,想换马车还得跟陆承杀商量半天呢!
现在虽然表面瞧着还是那个冷冰冰的陆承杀,但他真的越来越温柔体贴了。
花焰美滋滋大包袱小行李窝进马车里,毕竟这趟算是回家探亲,她沿途还买了不少觉得有趣可以送的东西——两手空空总是不太好,他们教的特产又实在不好送给寻常人,她理由充分,买起来也毫不手软。
只是后来花焰发现,陆承杀让她坐马车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比如腿脚酸软的时候,骑马确实比较辛苦。
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们新婚燕尔,晚上又睡在一起,难免想亲,亲了又难免擦枪走火,之前还能克制,现在越发情难自持,着实令人苦恼。因为在外面到底多有不便,客栈又觉得不够安全隐秘,最后还得苦苦抑着声音,动静也不敢太大,就……很麻烦。
马车时颠时簸,沿着山路行进。
花焰脸颊微红,掀开帘子看风景,又不经意地偷瞄在前面驾车的陆承杀。
他还是束着高马尾,黑发被风吹得摇晃,身姿笔挺,手握缰绳,一条长腿屈着,背影看不出模样神情,但花焰托着下巴看着他,就是控制不住想笑。
他们已经成亲了。
即便已经接受这个认知一段时间,也还是有些恍惚不敢相信。
当初在夜城,她还心怀郁卒地拿这件事开玩笑,但现在,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夫君了。
夫君。
花焰在心里默念,两个字滚过舌尖,她情不自禁翘起嘴角。
陆承杀的后脑仿佛有知觉一般,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勒缰绳,转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花焰扑哧笑出了声。
陆承杀目光柔和,问她:“怎么了?”
花焰笑着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心情很好——现在这样真好啊,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果然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好事。”
她声音雀跃而明媚,像三月送暖的春风。
陆承杀握紧缰绳,手指发紧,又想去亲她,但他努力克制住只“嗯”了一声,甚至略微在心头有些懊恼,他以前并不知自己是个这么索取无度的人,但偏偏和她亲密好似怎么样都不够,即便已经这么亲密了,还想要更多一点,显得他好像很贪心不足。
她明明已经够纵容他了。
他应该节制一点。
谁知花焰见马车慢下来,干脆也从车厢里出来,她身姿轻巧,一跃便坐到了陆承杀旁边,两条腿伸到车外,一晃一晃的,冲他笑道:“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陆承杀:“……”
这可真是不妙。
他尽力不去看她,专心驾车。
可花焰本来就是出来跟他闲聊的,不打扰他是不可能的,她甚至伸出手,想去碰陆承杀驾车的手,道:“驾车好玩吗?要不换我试试。”
陆承杀微微侧身躲开,对她道:“不好玩,我来就行。”
花焰道:“让我试试嘛。”
她锲而不舍,泛粉的指尖蹭过他的手背,陆承杀立刻便手指一僵,他终于不得不告诉她一件事:“……你再乱动,我就亲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承杀甚至目光不偏不倚还在直视前方,面容不见什么变化,但耳尖微微红了。
“哦。”花焰应着声想,这句话作为威胁可真没什么力度,但她还是捋了一下颊边碎发,乖乖坐了回去。
主要是这几日他们亲着亲着,一般都不大好收场。
这可是外面,总不能把马车停在路边什么什么……
只是谁也没料到,就在花焰坐回去没多久,山路前头突然冒出来一伙满身匪气的人,他们手里拿着刀枪剑戟各式兵器,各个块头十足,非常熟练地拦在路中间,一看就来者不善。
为首的那个胡子拉碴面容狰狞的凶徒还不怀好意地望着花焰,上下打量,眼神下流极了,仿佛要用眼睛把她剥光似的。
“两位这是上哪去啊?爷瞧着这小娘子不错,你旁边这小子有什么好的?要不要给爷做个压寨夫人啊。”
周围人也跟着捧场哄笑。
花焰:“……”
真是好久不见这种会作死的坏蛋了。
陆承杀回了停剑山庄也没换回原先的弟子服,主要是两人都意识到便装出门更为方便,停剑山庄那套衣服实在太扎眼了,再配个蓝剑穗,基本无人敢接近,但是到哪都能引来议论纷纷。
只是缺少威慑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
约莫是陆承杀最近真的越来越和善了,和她在一起连杀气都不怎么外溢了。
花焰刚想说话,陆承杀已经声音平静地道:“你先进去。”
虽然平静,但透着一股久违的冷意。
她本来还想看看热闹,不过……算了。
花焰掀了帘子坐回去,几乎她进去的同时,花焰便感觉到那股她极为熟悉的、属于陆承杀的冷冽如极冬的杀气逸散出来,浓烈又令人惊惧的杀意比之过去仿佛还更为精纯了。
他是不是因为武功精益了,所以杀气才越发收放自如了?
花焰正想着,便听见陆承杀已经翻身下了马车的声音,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那帮匪人瞬间知道惹错人了,这时候声音全变了。
“对不起,大侠,我有眼不识泰山!”
“小的知错了知错了!”
“快、快跑啊!”
不一时,扫清障碍的陆承杀便回来了,连呼吸都没乱,陆承杀甚至还想了想,对她道:“我可以……把他们寨子也给捣了,不过可能会耽误点时间。”
主要怕耽误她去青州的时间。
陆承杀的征询让花焰情不自禁又笑了起来:“你决定啦,反正我也不赶时间。”
于是他们又多耽误了两个时辰。
晚上到了临城夜宿才知道,那伙拦路的劫匪已经为害有一段时间了,出行的商贾大抵会请镖师,至少也会请人护送,店小二还恭维说他们两人一路从那边过来没碰到劫匪是真的运气不错。
花焰嘴上不说,心想,哪里是运气不错,无非是艺高人胆大。
她之前还试探着问过陆承杀要不要练天残剑法——反正他是谢长云的儿子,不过被陆承杀婉拒了,他练剑走的路数和她与谢应弦不同,不在意具体的剑法剑招,更多淬炼的是剑意,哪门哪派的剑招他拿过来都能用,但使出来用的又都是他自己的剑意,往往威力比本门派使出来还要强。
花焰练天残剑法到后面,也意识到了这本剑法的弊端,或者说局限性——就是需要足够强大精纯的内力支撑,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于是她还是要缓慢提升自己的内力,这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速成虽快,但平台期却长,总之仍需努力。
不过,现如今不管他们哪个,除了面对那些已臻化境练了几十年的大宗师,放到江湖上也都没什么可怕的。
陆承杀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在开房间时,有一分犹豫,到底是要一间还是两间。
然而在花焰的目光紧盯中,他最终还是只开了一间。
两个人歇息又不免睡在一张床上,心上人在侧,陆承杀反倒觉得忍耐这件事,比让他练武精进又或者抓捕恶人更难上许多。
偏偏她睡觉时极不安分,起初两人平躺着,不一会她就转过身来,蹭进他怀里,本来寝时穿得就轻薄,贴在一起更是考验忍耐力,他动弹不得,她在梦里还能换个七八种睡姿,但哪一种都像扒在他身上。
陆承杀自幼习武,睡得不多,逐渐成习惯,再加上对敌警惕,又很浅眠,然而睡睡醒醒间,都能看见她如花的睡颜近在咫尺,长睫覆盖眼睑,里衣襟口松散,一双玉臂从袖口里探出,十有**在搭着他,嘴角还有一点可疑的晶莹,很偶尔地还能瞧见她砸巴嘴,说些听不清楚的梦呓,是真的睡得毫无防备。
他亲她脸颊手腕,她都没有反应,最多只会嘟囔着拱拱他。
陆承杀既开心又忍耐,还很担忧。
他从前就觉得她为何如此没有警惕,不由心生忧虑。
这烦恼,既甜蜜又不足为人道。
花焰倒是毫不知情,她睡眠一向好,但是总觉得跟陆承杀一起睡,睡得要比之前还好,夜夜都是香甜黑沉梦境,仿佛他身上那股雪山松针的味道能有什么助眠效果似的,而醒来能一眼看到他,心情则更好。
就是每次陆承杀都比她先醒,让花焰有些不忿,她都没有机会偷亲了,但是倘若让陆承杀亲过来,那事情往往就不大好收场。
虽然……也不是不行啦,她想。
其实忍着声音不敢动静太大,还能听见附近其他人的声响,还挺刺激的。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动作实在算不得快,每到一座城里,花焰还忍不住下去挑选礼物。
虽然名为挑选礼物,但陆承杀看着马车里越堆越高的琳琅物件,不由生出了一丝极为细小的怀疑,但他也没有一丁点出声阻止的意思,反倒不厌其烦陪着花焰一路从市集街头逛到街尾。
最后到了青州时,马车已经差不多要塞不下了。
花焰这才想起正经事,她爹去世前是留了一封书信的,还有方便相认的信物,信上写着地址,青州百江城什锦街。
她爹被她娘强抢,哦不,入赘进他们教之后,连孩子都有了,逐渐认命,也给家里修书过几封,彼此算有往来,对方知道她爹身体不好,也没有勉强他归家,甚至提出要来探望,当然这点也被婉拒了,她爹全家都是读书人,这么一趟跑过来,只怕命都可能丢了。
之前花焰和陆承杀成亲时,也想过要不要请她爹的家人,但最终作罢也是怕万一停剑山庄和正义教真打起来,这些不会武功的读书人会被殃及池鱼。
他们径直驶进百江城,这座小城倒是真正的水乡,四周环水,城中也被若干条河流分割,到处可见小桥、小舟,河岸边树木繁茂,鳞次栉比的建筑也都低矮精致,这么大的马车反而不好进来。
好在陆承杀驾车技术了得,他们一路打听有没有姓周的读书人家住在什锦街,最终把马车停在了周府门口。
花焰核对过地址,下车时,觉得既新鲜又忐忑。
周府门庭不大,但显得很是规矩方正,守门的见了两人还一时有些迷惑:“请问,两位这是要找?”
花焰取出信件和信物,咳嗽了一声道:“我……我是周固仪的女儿,他应该原先是住这吧,我爹娘都去世了,我是来……”
守门人顿时恍然:“原来是三爷膝下的小姐,来投奔的对吧!”
花焰本来只是说她是来随便看看的,然而对方显得过分热情:“我这就去通报!啊,不知这位是……”
陆承杀转过脸来,他杀劫匪时都没什么表情,但现在却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是她的……”陆承杀字正腔圆,理直气壮道,“……夫君。”
花焰在一旁忍不住捂了下脸,莫名害羞,但还是应声道:“是没错啦……”
守门人立刻会意,露出和善笑容道:“原来是姑爷!好的,小的知道了!”
这也太上道了!
花焰为了表示亲切,瞬间便从马车里掏了一套包装好的茶壶递过去,豪爽道:“……送你了!”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