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042章(1 / 1)

第四十二章各自归位

时澈之前就隐约猜到了他眼前的简淮宁不会是曾经的那个简淮宁。

她爱剑,爱弓马,爱自由,爱好酒好肉。

她喜欢无垠的雪山,喜欢露天的篝火,喜欢和秦姨聊军营往事。

她能在梅花桩上如履平地,擅长拳脚功夫,擅长一切古代的刀枪剑戟,但对着现代的槍械兵器等小玩意,却会露出陌生且好奇的神情。

只是之前的简淮宁面对相关问题,从来都回答“无可奉告”,时澈也就从来都不追问。

但隐约猜测和明确知晓,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亲眼见到她殒命的大漠,亲耳听到她成长的琐事……

就好像是时澈望向她时,笼在她身周、模糊她轮廓的朦胧滤镜,正在扑簌簌地碎裂落下,让她变得更加生动而真实起来。

让他明明白白地知道,眼前的简淮宁,是那个生于淮城,长于淮城,最后守淮城,殉淮城的简淮宁。

大漠夕阳的余晖渐渐落下,繁星与孤月渐渐升空,这里日夜温差极大,背靠的石头与掌下的黄沙,都变得冰凉起来。

好在他们其实不会饿,不会困,不会累,也不怕冷。

甚至都无需治疗,因为身上染的血,受的伤,其实都是定格在了魂魄脱离肉體的那一刻。

裂魂带来的头痛渐渐散去,蓄足精神,简淮宁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块方正的石头与碎裂的枯花,告别了她的殒命之处。

然后和时澈一起,犹如漫漫黄沙中的两个游魂,披着满身的星辉月光,向着淮城的方向走去。

她拥有另一位简淮宁两世的记忆,大约能猜到她在这个朝代会停留的怨念至深之地。

一路往南,必然得经过淮城。

但即使目的地无需往南,她也必然得去淮城看一眼。

日升月落,在大漠中不知疲惫地行走,唯一的乐趣,就是和身边的人聊天。

当他们远远见到淮城斑驳的城墙时,简淮宁刚给时澈讲到淮城里有哪些好吃的铺子。

一支西域行商的骆驼队,应当也是正好出城,向着大漠深处进发。

简淮宁停下脚步,转头和时澈说道:“先跟上去吧?我想看看能不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好。”时澈点头应道。

他知道简淮宁一路总是在聊淮城,聊淮城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发生过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恐怕还是因为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她死后的淮城……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调整方向朝骆驼商队走去时,简淮宁刚开始还能调侃一句:“你看,连行商都梳着发髻。”

“这里哪怕再麻烦,风沙再大,也没人剪短发的,所以我刚去现代时,真的是不习惯。”

闻言,时澈眼睛里也含了笑意,回应道:“所以幸好我们落到这里,是片场爆破时的造型,是吧?”

简淮宁弯眼一笑,虽然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但是这漫漫长路,身边的美人是长发而非短发,眼睛总归开心些。

“长发……”话刚说了个开头,笑容就从她的眉梢眼底消失了。

简淮宁收声了。

而微风隐约送来了这些来自西北边境小国的行商们零零散散交谈战事的声音。

“真是没想到啊,简家军镇守西北这么多年,如今大启皇帝竟然也落到赔银割城的地步了……”

“大启皇帝同辽西胡人不和谈个结果出来,我们也不敢直接穿过淮城走这条路啊……”

“不割地又如何?西北简家军这回是真的亡了,不过要我说,四年前我都以为简家军和淮城要完了……”

“都以为简家男丁全死了,就完了,谁知道他们家还能出个女将军呢……”

“女将军现在也死了,听说大启皇帝在南边征丁大建行宫呢,都说他是筹备着往南迁都呢,整个西北都要让出去了……”

“那可不嘛,这次崇岭以北都割地了,以后大启皇帝不过河南迁,哪里能睡得踏实呢……”

……

简淮宁跟在商队旁,听了许久,直到他们开始聊这趟的货物,才折返了方向。

重新往淮城的方向走去。

淮城很萧条,街上人很少,几乎就没什么开着的铺子,百姓们都低着头,弓着背,人人都步履匆匆,恨不能尽快消失的模样。

简淮宁站在了曾经的将军府面前,这里……已被一把火,夷为平地。

烧焦的土地上,已被割让的淮城里,没人敢替世代守护淮城的简家立什么墓碑,更无人敢祭奠简家军。

就成了一片废墟。

百姓们路过此处,不管心里怎么想,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生怕惹祸。

但烧垮的废墟里,烧焦的黑土上,那种生命力顽强的小花,已经挣扎着又开了出来。

简淮宁在这片白色的小野花旁,坐了许久。

一直沉默。

于是时澈也没说话,就坐在她旁边,陪了许久。

直到街上仪仗齐整的车马队轱辘轱辘驶过,简淮宁才站了起来,最后回望了一眼消失在废墟中的将军府,以及压在她殒命之处的小白花。

她和时澈说道:“我们走吧?正好搭一程顺风车。”

时澈站了起来,问道:“顺风车?”

简淮宁看着队伍前方鲜亮的旌旗威武飘扬,甚至觉得有点讽刺。

她解释道:“这是大启朝礼部使者出行的仪仗,应该是返京的和谈使者,坐他们的车,正好直达皇城了。”

“我猜至阴命格的简淮宁应该在皇帝的后宫里吧,她失足落水的地方。”

除此以外,她想不出对方还能有什么怨念至深之处。

两个毫无份量的游魂,跳上了队伍中间的一辆车驾,除了车夫,里面空荡荡的。

简淮宁又回首看了看仪仗队里无数的空车驾,笑了笑:“大概是运了许多和谈赔偿的物资过来,返程就空了。”

送到西北的粮草物资,从来都是滥竽充数,叫简家军体谅国库空虚。

却有银两让皇帝炼丹问药,大兴土木,也有银两巨额赔款,以求和谈。

她有些自嘲地轻声道:“之前我从至阴命格简淮宁的古代命运里,看到的结局也就是这样了。”

“割地让城赔银,我也只不过是把这些推迟了四年而已。”

“能推迟四年,你已经做得不能再好了。”时澈说的并不是安慰的话,是他真的这么想。

简淮宁看着礼部官员的车驾,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吗?我其实是没有将军封号的,礼部第一个上折子不同意。”

“大家喊我女将军也好,喊我小将军也好……顶多,算是我的外号罢了。”

小将军这个称呼,最早是她的亲兵们开始喊的。

因为大将军是大将军,两位少将军是少将军,都有朝廷亲封的将军称号。

却只有简淮宁没有。

她临危受命,出征险胜,守住了淮城,最终大启朝廷给她的赏赐,却是由皇后下发的。

嘉奖她女代父职,至忠至孝,感动天地。

但给女子下正式的将军封号,让她镇守一方,不仅礼部不同意,文武百官也不干,就连沉迷炼丹的皇帝也觉得大失颜面。

最后折衷,由一国之母出面,嘉奖天下女子,合适。

不给她将军封号,却也不剥夺她统领简家军残部的权力,也不派新的将领过来。

相当于默许她暂代父兄之职,驻守无人愿去的西北淮城,驻守朝廷早就以为要丢的西北淮城。

于是外人喊她女将军,但亲兵们喊她小将军。

简淮宁靠在空荡荡的车驾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确实留恋她长大的地方,她的淮城,她的将军府。

可她的家人已经没有了,她的简家军也没有了。

时澈听懂了她的叹气,宽慰她道:“至少还有人记得为你立碑埋花,你护着的百姓,还记得简家军。”

“是啊。”简淮宁想起那块带着余温的石头,和碎裂的枯花,笑了起来。

至少她尽力了,她对得起淮城背后的百姓。

而被她守护的人们,即使他们不敢在将军府的废墟上明目张胆地祭奠,也用他们的方式,偷偷地祭奠了她。

当年坐在父亲的马背上,幼小的简淮宁从京城到了西北。

如今坐在礼部的马车里,长大的简淮宁从西北到了京城。

一来一回,同一条路的往返,像是为她这二十年的古代人生,划上了彻底的句号。

当礼部的车驾驶入皇城时,简淮宁循着脑内的另一份古代记忆,如她所料的,在对方落水身亡的荷花池畔找到了另一位简淮宁。

但她几乎有些不能直视……直视另一个……自己?

被误换的神魂归位后,刚刚红毯摔倒的长期节食女明星身体,归了她。

所以,她伤疤满身一剑穿心的尸首,归了另一个简淮宁。

眼前的对方,像是疯了一般,在拿荷花池当镜子用。

她看一眼池水,就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开始拼命地试图洗脸,洗身上,像是想把那些伤疤都洗掉。

可他们都是魂魄,哪里洗得掉呢?

永远都会是那一刻的模样。

连荷花池的水面,都还是平静得能当镜子用,没有被她搅起一丝涟漪。

于是她洗完了脸,再看一眼池水,发现自己还是冻掉了半只耳朵,眼角挂着像泪痕一样的冻伤。

虽然五官挺好看,可愣是被边塞的风沙摧残得不像样,哪里比得上精心保养的女明星的脸。

更别提浑身的刀疤剑伤箭疮,层层叠叠,疤上叠疤,怎么都褪不掉。

虎口掌心指间,全是粗糙的老茧,两根尾指失去知觉,弯曲得不大对劲。

现代长大的简淮宁,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于是再次发疯地扑向池水,妄图洗刷。

但其实,小将军也不能接受自己用了二十年的身体,变成了眼前这幅模样……

就……太狼狈了……

为了疤,至于吗?

小将军深深叹了口气,扣住了道士给她的符纸,走近了荷花池畔。

现代简淮宁本来是没注意身边来人的,她毕竟是魂魄,挡不到路,荷花池畔来来去去,多的是赏景的宫女,后宫的妃嫔。

她抬头看一眼别人娇嫩的美貌,就要被自己落疤的长相刺激一回。

她大好的人生,靓丽的星途,娱乐圈正崭露头角,二十岁青春无敌的白皙美少女,就这样变成了浑身是疤的古代魂魄,谁能接受得了?

裂魂时的折磨,一下子就把她逼疯了。

可此刻的她盯着池水,发现平静如镜的池水里,倒映出了一张她无比熟悉的漂亮脸蛋。

她迅猛回头,发疯一般地扑了上去,惊声尖叫道:“这是我的脸——你把我的脸还给我!!!”

“我要回现代!!!我不要待在这里!!!”

“这不是我的命!!!我的命不是这样的!!!”

但她用着小将军满是伤疤的躯体,却没有小将军练出来的武艺。

轻而易举地就被扭住手臂,给镇压了。

小将军把符纸贴在她心口处,叹气道:“投胎去吧,道士说你也算是被牵连,福缘也会应一些在你身上,虽然少,但也够你下辈子无病无灾过一生了。”

一阵挣扎中,至阴命格简淮宁的魂魄,如同散去的萤火,缓缓地升上了天空。

目送对方离去,小将军转过去头,发现时澈正皱着眉看着她。

“怎么了?”她奇怪问道。

“你……怎么受了这么多伤?”时澈并不是被对方的歇斯底里震惊,但他实在是被简淮宁古代躯体上的伤疤震惊了。

这一路走来,聊天了这么久,她给他讲的故事里,有淮城的好,有她的父母,有她的兄姐,有她的同袍,但却没有一次,提到她竟然受过这么多伤。

“这个啊,脸上其实主要是十六岁雪山伏击那一次留下的。”简淮宁过去的四年里已经习惯这些伤疤的存在了。

她抬手比划道:“因为总要贴在地面仔细听敌人的马蹄声有没有来,耳朵就冻掉了半只。”

“两根尾指可能是手贴地面感受震动,长时间受冻,血液不畅通导致的坏死?”

“眼角的冻伤……”这回简淮宁顿了顿,有些不太自在地回答道,“是太冷了,冻出来的眼泪我自己没发现,结果就这样了。”

“别的疤就是后来正面交战时陆续留下的。”

时澈:……

简淮宁越是答复得轻描淡写,就越让他觉得心惊动魄。

让他无法想象她失去所有的家人后,独自一人背负如此重担时的痛苦。

这甚至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

简淮宁眨眨眼,看着对面明显又不高兴起来的长发美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联想起了二哥和冷美人姐姐。

尤其时澈他现在还是片场里少年剑客模样的打扮,束起的长发,冷着的脸,漂亮但锋利的眉眼……

比起上回短发时,更像了。

“咳,我们回现代吧?”简淮宁觉得自己老是从时澈联想到二哥后院里的美人姐姐,着实有点……

她清了清嗓子,取出了第二枚和第三枚符纸,贴在了彼此的心口上。

……

长久的昏睡与黑暗过去,简淮宁在一片消毒水的味道中渐渐醒来。

她缓缓睁开眼,听到了身边高兴的声音。

“醒了!醒了醒了!”

“人清醒了,就没有大碍了。”

“医生,真的吗?醒了就没事了吗?整整昏迷了一个多月啊!”

好像是李叔的声音,另一个陌生的……是医生吗?

……

过了一会儿,一个出去,一个进来,她听到了秦姨的声音。

“宁宁,你好好休养哈,我进来就是和你说一声,时澈刚刚也醒了,他应该也没有大碍了。”

然后又是脚步声,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她陆陆续续听到了小平头、苗苗、莫导和她嘀咕。

其中以莫导最为情绪激动,被医生赶出去了。

……

过了一阵子,好像又换了人进来,对方长舒一口气,叹道:“宁宁啊!宁宁你没事就好了,下次拍片,咱该用替身还是用替身哈!”

“保险你放心,咱剧组绝对都是按照要求投保的!”

啊,简淮宁迷糊地感觉这好像是制片人。

……

大概是裂魂的原因,又或者是长时间魂魄离体的原因,这次简淮宁和时澈醒来之后,又足足睡了三天,才渐渐养好了精神。

幸运的是,虽然两个人都被落石砸出了不少伤,但没有被砸到后脑勺等要害处。

而且吧,他俩一昏迷就是一个多月,外伤基本已经全好了。

但李叔私下吐槽,说制片人和莫导大概还很庆幸,是最后一个镜头杀青之后出的事,起码电影拍完了,不用让剧组在雪山空烧一个多月。

如今年都过完了,这会儿都春天了。

不幸的是,时澈比较惨,他的下一部电影早就定好档期了。

虽然是客串特出,戏份不多,但剧组也不能在热带雨林里一直烧着钱等他。

等各项身体检查过关,他就不得不先去剧组了。

秦姨和小平头助理时澈带走了,但是把李叔给留下了。

他说反正李叔年纪大,身体差,又怕冷又怕热,热带雨林肯定遭不住,经纪人不去片场也没事,不如留在医院里,帮简淮宁处理一下各项事宜。

李叔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怎么?分明是把他留下照顾宁宁,还说得好像是体贴他身体似的!

等时澈一走,李叔拿出了他的经纪人专业素质,抱着一小摞文件夹,坐到了简淮宁的病床边,挨个给她讲解。

“这个是保险理赔事宜……”

“这个是医院这一个多月的治疗病历,你看眼,没问题我明天给你办出院手续……”

“这个是听说你康复了,递给你的工作邀约……”

简淮宁也不好意思光用人,不给钱,提出要给李叔开工资,或者拿提成也行。

李叔心里再偷偷翻了个大白眼。

这回时澈走之前,把他那边的经纪人抽成抬高了,说是麻烦他照顾简淮宁,简淮宁毕竟一个人,身边没家人。

还说她又受了那么多伤,也没多少家底积累,房没买,车没买,这件事就不要告诉她了,省得她心理有负担。

嘿,李叔吐槽,让经纪人抽他的成,给宁宁干活,他还说他不想追宁宁。

不就是因为热带雨林没信号,他走了不放心,就非要留个专业人士在这里照顾宁宁嘛。

还什么“她受了那么多伤”,哪里有“那么多伤”?

医生说昏迷得久,大概是雪崩导致的脑震荡,现在明明都可以出院了好吗?

哼,李叔决定坑年轻人一把,不推不晓得动弹。

他热情地抽出最下面那个文件夹,积极推送道:“宁宁啊,抽成就不用了,咱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

“但是你看看这个恋爱综艺啊,我看你接一下就蛮好!”

“档期又合适,钱又多,又轻松,一点不累!不会像运动综艺,运动量大又容易受伤……”

但简淮宁一听,恋爱综艺?

她斩钉截铁地回复道:“不去恋爱综艺。”

“钱给的很多呢!录一期综艺就是七位数!轻轻松松!”李叔不气馁,继续劝。

“钱多也不去恋爱综艺。”小将军坚决摇头,这不就是嫁人换粮草吗?绝对不行!

但李叔很敏锐,一听就发现了简淮宁的重音在“恋爱”两个字上。

他解释道:“哎呀,恋爱综艺又不是真的恋爱,这就是个噱头,你看,节目组台本都递过来了!”

“就是几个年轻的男女一起玩,做游戏,然后每天结束投个票,配对成功就约会。”

“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人,你不投票就可以啦,直接弃权!”

“节目组很想要你去的,开价特别高!”

“而且喜欢你的粉丝听说你昏迷了这么久,也很担心你呀,露面让大家看看你,让粉丝们放心嘛!”

小将军狐疑地看向李叔,她怎么感觉,不管列出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像是李叔本人特别想要她去这个恋爱综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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