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1)

在阿尔托家,伊薇特旁观“双方坦率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并增进了解(新闻黑话,意思是吵了一架,但是没打起来)”,然后她说要去大学里面露个面,就此告别了他们,然后乘坐马车前往学院。

从14世纪起,地下超凡者们就时有建立秘密结社,并时常集会,而且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她所在的俱乐部就是一群模仿秘密结社的大龄中二病,只不过他们知道成员家庭和真实姓名,只是在cos而已。

秘密结社的成员代号也通常有各自相应的命名规则,比如以十二星座、希腊诸神、塔罗卡牌等等命名。

就是不知道黑袍人和杜兰所在的组织是以什么命名,如果知道了命名规则,再从其他遗物里寻找就要容易很多了。如果结合那本《笔尖下的伊兹拉岛》来看,再加上“沸血湖主”的代号,或许和地名有关?

伊薇特思索着,她对别人的优势在于,她是知道杜兰的代号的,这样从结果倒推原因,就要比在一堆可能性中抽丝剥茧容易许多。

不过她潜意识明白,“沸血湖主”这个名词不能由她暴露给组织。不知道为什么,但她隐隐有种直觉,每次杀死了超凡者,她就会做有关死者的梦,然后感觉自己能力变得更强,虽然还没突破第二层源质,但她感觉像是触摸到它的天花板了,这一切有些不对劲,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还是去大学的图书馆查一下“沸血湖”在哪吧,如果有了线索,就制造一种巧合把它捅给特殊使命局。

伊薇特就读的皇家大学古典文学院有着内容非常丰富的藏书,不过她刚来到图书馆,就遇到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她那过于热情的导师先生。

她一言不发,灵巧地躲到一个书架旁,用书本隔绝了对方的视线。

还好还好,我可不想刚听完一场没有营养的幼稚争吵,又去导师的尬聊下午茶浪费时间。伊薇特刚刚才庆幸不已,一扭头,只见一个眼熟的男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你是……费——唔……”他刚要喊出来,伊薇特手疾眼快,一下子捂住了他嘴。

想起来了,好像是导师的一个学生,也就是我同学貌似……伊薇特左手做了个嘘的姿势,慢慢放下了捂嘴的手。

“你是叫加里是吧?同学。”

加里满脸通红,胡乱点了点头。天哪,上次昙花一现的美少年,他的阿尼多斯竟然出现了!

最近他放弃了观察导师女儿的小爱好,这让导师对他大加赞赏,以为他终于把精力放在了学习上,而不是骚扰自己的女儿。只有加里知道,自己的女神现在已经变成了男神。

“加里,我想安安静静看会书,所以不愿意惊动导师,刚才你快叫出我名字了,所以我不得不阻止你,抱歉。”

“没、没关系!”加里全身僵硬地立在一旁,心里想着天啊,他态度真是亲切和蔼,拿书的动作是多么文雅端庄,就连刚刚捂自己嘴的动作也是如此迅猛敏捷,带着一丝充满侵略性的的男子汉气概,身为不用努力的贵族,还这么努力专注于学术,费雪先生真是太完美了!

咦,为什么费雪先生换书的速度这么快?好像看完目录再粗略翻一遍就换下一本了。

“费雪先生……”加里在一旁弱弱地用拘谨的声音说。

“我们是同学,叫我伊维斯就好。”

“伊……伊维斯,你在找、找书吗?”

“是的。”伊薇特皱眉,随口一答,这书也太难找了,很多古籍还是手抄本,看得眼睛累。

“不知道我……我是否能够帮得上忙……”

嗯……伊薇特突然想起来,她同学是学习古典文学的,比自己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显然更加靠谱,还是求助专业学霸吧。

“沸血湖,你知道沸血湖这个地方在哪吗?有没有记录它的任何书籍?游记、诗歌什么都可以。”

“沸血湖?有倒是有……”

“在哪?!”伊薇特眼睛亮起来。

“地狱。”加里斟酌着回答,“《神曲》中,地狱第七层就是沸血湖,但丁曾描写掌管沸血湖渡船的喀戎载上灵魂穿过湖面的场景。”

沸血湖的主人是喀戎,而喀戎也是希腊神话中半人马怪的名字。

原来如此,这个组织命名的规则并不是地名,而是神话怪物!

“我知道了!谢谢你,加里,改天请你吃饭!”伊薇特一阵风似的不见了,留下呆滞的加里。

吃饭?他的男神邀请他共进晚餐?!啊啊啊啊!

……

神曲,神曲……

伊薇特在位于苏格兰场的伦敦警察厅找到了阿尔托所说的旧文件柜,里面保存着黑袍人藏身处找到的所有书籍,其中一些涉及超凡知识的禁|书肯定已经搜走了,其他都是一些考古学期刊、报刊剪贴簿、冒险纪实等,她找了一阵,果然找到本旧旧的《神曲》,翻开加里提到的章节,赫然有着一行熟悉的批注:10月9日,金丝雀码头,海鸥号。

这行字的字迹和杜兰一模一样,他在书里写下一行批注,而这本书后来在黑袍人遗物中找到,证明书果然是他们秘密交流的方式。

而杜兰提到的金丝雀码头,伊薇特记得,温斯洛说过那把损坏的重要匕首是从这个码头走私进来的,14日是她穿越来的时间,11日是红磨坊杀人案发生的时间,那么杜兰9日托人把匕首带给黑袍人,黑袍人接下来投桃报李,帮他完成仪式移植源质,接下来遇到自己被杀,时间上完全说得通!

伊薇特再一次出现在阿尔托家中,向总警司先生展示了自己的发现。

“你确定你的能力不是预言术吗?”阿尔托惊讶地问,“我看看,这行字确实是杜兰的笔迹,幸亏你没漏掉,我还以为所有能找的线索都被找到了,偏偏忽略了最关键的东西。”

这些书都是出租的旧书,上面不止一页被写了涂鸦,没人会注意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把那页带了字的书页钉上墙,这次从图钉处蔓延出三根红绳。一根连接杜兰,一根连接黑袍人托马斯·西蒙,最后一根连接一张没有打叉的照片,但伊薇特不认识这个人。

“谢谢您,费雪小姐,您帮助我们解决了非常重要的问题,虽然尤利西斯爵士可能已经写申请了,但我也会从我的角度发一封报告,建议组织给您丰厚的奖励!最后还请您务必考虑我之前的提议,苏格兰场是最适合发挥您才能的地方!”

好不容告别了热情洋溢的阿尔托总警司,伊薇特决定前往汉普斯特绿地,告诉尤利西斯和温斯洛事情的新进展,毕竟她现在是受雇于尤利西斯的赏金猎人。

呃……虽说如此,但如果把“上司”这个词和尤利西斯联系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一进门,温斯洛就满面笑容地迎上来:“伊维斯少爷,好久不见,爵士先生在起居室,需要我为您引路吗?”

“嗯……不用了……”伊薇特有些毛毛的,他眼睛根本没在笑!

“时间已经很晚了,今天就请留下来过夜吧。”温斯洛说完,微微欠身退到一边。

好像根本就没拒绝的余地,伊薇特忐忑不安地走上楼梯,感觉自己像犯错的小孩,几乎要缩在墙角走了。

起居室里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她悄悄进门,果然尤利西斯在拉小提琴,他弓法优美娴熟,就连难度极高、被称为魔鬼指法的帕格尼尼5号随想曲也演奏得轻松惬意,烈焰般激情的琴弓在弦上大胆跳跃,一段段华丽乐章仿佛扑面而来的海潮,气势磅礴,锐不可当。

阿尔托有时候会骂他“拉锯条的臭贵族”,倒是言不符实,如果他是个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可能会成为一位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

但是,为什么他好像并没有专心演奏,似乎在用口型说什么?

伊薇特仔细一看,原来尤利西斯在用口型重复着:“温斯洛很生气,你小心点。”

之前她搬去考文特花园时,温斯洛也交代过她,遇到事情要谨慎,结果第一次接触超凡事件她就力克畸变者,显然是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伊薇特想说,这究竟是谁的错啊?!还不是尤利西斯搞事出卖我!

就像等待参加完家长会的父母,在她复杂的心情中,晚餐终于开始了。

温斯洛还是穿着一丝不苟的黑白燕尾服,指挥着仆人摆餐具和上菜,伊薇特坐得端端正正,突然感觉温斯洛来到了自己身后。

“伊维斯少爷,我听说根据检查来看,杜兰先生是一位达到第二层源质的超凡者。”还是以往温和的语调,但总给人不祥的预感。

“是吗?我当时不知道诶……”现在就要装傻。

“没关系,今天的甜品是潘趣酒,请少爷好好品尝。”温斯洛亲自端上一杯雪白色粘稠的玩意,放到伊薇特面前。

呜呜呜……还以为只有尤利西斯这种沙雕才会得罪温斯洛,没想到自己也这么快撞枪口了。阿尔比恩的甜品通常不招人讨厌,但潘趣酒例外,这种奇怪的饮料加入了打发的蛋清、酒、果汁和丁香肉桂等香料,味道非常诡异,而且她无法接受生蛋清。

“啧啧啧……”见温斯洛转身去了厨房,尤利西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感叹着,“闻起来还是那款经典配方,前调像是雨后青绿草地的新鲜蛞蝓,中调透着一丝腐烂木头的幽香,基调则是一尾散发着海洋咸腥的比目鱼。”

别说了……

正当伊薇特打算含泪咽下时,尤利西斯却伸手把杯子捞了过去,他盯着那可憎白色粘液,像是催眠自己似的喃喃地说:“既然你这么讨厌这该死的玩意,那我来帮你喝掉,算是我的歉意……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不过只要不是黑布丁,我想应该可以……”

“爵士先生,请放下伊维斯少爷那份,既然您这么想要喝潘趣酒,厨房里还有很多剩下的。另外,不要想着用超凡能力蒙混过关,我会看着您喝下它。”温斯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用一种或可怕的微笑端着汤盆。

阿门……伊薇特虔诚地为可敬的尤利西斯爵士祈祷。

短短的几天内发生了太多事情,比如伊薇特又抽空去学院了一趟,请了同导师的7个同学去主教冠餐厅共进晚餐,除了那天为她提供灵感的加里有些失落外,其他人似乎非常开心,大概是加里不太喜欢法兰西菜肴吧?

时不时她也去“思维迷宫”晃一趟,看看推理迷们有没有卷入什么神秘事件。经过三位伙伴的大肆宣传,她已经成为了俱乐部所有成员仰慕的名人,只要她来到俱乐部的活动场所,身边总是围了一圈人,他们七嘴八舌提出关于那天的各种疑问,仿佛听她亲自说出来是自己毕生的愿望似的,连夹竹桃和马钱子都在旁边起哄……呃,箭毒木例外,他的新小说已经开始动笔了,据说主角是位腰挂佩剑雌雄莫辨的天才美少年侦探,光是听到这一连串的形容词,就让伊薇特心中恶寒。

另外还有些事情就不是她所知晓的了。

就在她把《神曲》提供给了阿尔托的晚上,一辆黑灰色、车厢只有通风口的封闭马车才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穿过泰晤士河畔的叛国者之门,来到早已成为阴森恐怖代名词的伦敦塔。这座罗马时代风格的古老建筑曾经是阿尔比恩王宫,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废弃,然后被改建为兵营、武器库,最后则作为监狱和刑场使用。

在一座小小的塔楼前,马车上的囚徒被拖了下来,他浑身爬满一种带着奇异符文的水蛭,被押解他的斗篷人推入塔楼中。

那水蛭在特殊使命局中被称之为“镇巫水蛭”,早在中世纪的猎巫运动中就大量投入使用,只要吸附的数量够多,能够阻断第四层源质【胜利】以及更低阶超凡者的神秘力量,让他们暂时保持普通人的实力。

如果伊薇特在这里,她一定能认出这个被抓住超凡者的脸,那是《神曲》红线蔓延牵扯到的第三张照片,一个没有打叉的照片。

塔楼中,三位穿长袍、戴面具的神职者在等待着,直到囚徒被拖到他们面前的法阵。

“米切尔,或者我应该称呼你的代号‘鹰身女妖’?”中间那位神职者开口,“在四年前,我们的审判官就发现你觉醒成为超凡者,你不愿意加入我们,我们也没有强迫你为我们工作,只要遵守规则,你可以在社会上取得非凡的成就和地位。但你却不顾我们的劝告,一意孤行用非法手段追求禁忌知识,你的行为触犯了超凡者律法,你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辩解?哈哈哈哈……我是寻求真理的普罗米修斯,你们这群攫取了力量的簒夺者,编造谎言来愚弄我们,你们是卑鄙的狱卒、告密者和间谍!”米切尔嘶吼着,他是如此愤怒,以至于爬满“镇巫水蛭”的皮肤青筋暴起,那些黑色的恶行蠕虫也随着他的动作大了一圈。

“你的所谓追寻‘真理’的过程违背了禁止仪式的条例,据我们查证,你与至少和4起妓|女虐杀案、2起流浪汉分尸案有关,米切尔,你是个罪孽深重的恶人。”

“不……我没有罪,我是命定的神选者,广袤苍穹之上的吾主启示了我,血是祂所欲,而魂为祂所需……我只是把本属于祂的事物献给祂!”

“被你杀死的是人,和你一样的人,看来你已经彻底被古神力量迷惑,成为了残害凡人的野兽。”

“可笑的伪善者,哈哈哈哈……我是比他们更加高贵、更加优越的存在,人类之间的不平等是天经地义的,哪怕凡人自己也会分出三六九等,在新大陆,他们收集土著的头盖骨,剥下腿皮制作靴子,因为文明世界的人比土著更高等!你们难道没有低头看看这个罪恶的城市吗?它永不饕足地吞咽着少女、孩童、妇人和男子,弱者就应该被淘汰!这是社会在新陈代谢,我不过是利用它吃剩下的一点点残渣,真正的血泪浸透了每一块布、每一颗糖,而你们却从来视而不见!”

“谦卑的人享受长久的平安,但是骄傲的心中却存在着嫉妒和忿怒……”审判者们齐声祝祷着。

左首那名神职者从自己位置上缓缓走出来,长袍下微微响起镣铐的撞击声,他说:“无论何罪,都有它该得的刑罚。在那里骄傲的人将充满了惊慌,贪心的人将受贫穷的折磨。我认为他应当接受审判。”

“他应当接受审判。”另外两人附和着。

“你……你要做什么……走开!谎言的守卫者!你们没有权力审判我!”米切尔尖叫起来,尤其当他看到向自己走近的神职人员的手时,他更加畏惧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软若无骨,粘滑潮湿,就像是无脊椎动物的躯体,它还在逐渐变长,仿佛海葵摇曳的触须。

“愚蠢无知的罪人啊,人的怒容都已使你惊惶,那么将来在知道你一切恶行的圣灵面前,你又将何辞以对呢?”冰冷的面具下,比面具更加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但是沉溺于罪中的人必定害怕死亡和审判。”

“但是沉溺于罪中的人必定害怕死亡和审判。”

另外两位神职者也祝祷着,但米切尔已经听不到了,那软体生物般粘滑的手指从他的眼球、鼻孔、耳孔钻进去,在头皮上凸起一道道痕迹,最终隐没入头盖骨中。惊惧的面容随着脸部肌肉的松弛变得迟钝痴呆,眼泪、鼻涕、唾液顺着无法开合的五官潺潺流下。

“你的名字。”

“亨利·米切尔。”米切尔用呆滞的声音回答。

“什么时候觉醒成为超凡者?”

“1812年6月。”

一开始的浅显问题即使普通催眠也可以得到答案,他们并不需要这些信息,这只是渐渐瓦解他思维防线的方式,随着头脑更深一步的挖掘,一些更加深层的问题被提出来。

“你用代号‘鹰身女妖’加入的超凡者秘密结社有多少成员?用什么方式联络?”

“准确的数量我不太清楚……但应该至少超过五人,这是我联络过的成员数字……真正的数量或许只有书店老板‘百眼巨人’清楚……我们每人都有一本书,它与我们的代号有关……组织是互助形式,我们可以把需要解决的问题藏在书页里……如果有谁有兴趣,就会留下价码和自己的代号,达成共识后,用借出归还书本的形式交流情报……”

“书店的名字和地址?”

“国王十字路的‘两便士’书店。”

“你是怎样被吸纳的?”

由于无法控制脸部肌肉,俘虏痴愚的脸上涕泪横流,然而在谈到这个问题时,竟古怪地折射出一种殉道者的光辉:“我们……我们有共同的理想……这个时代……这个黑暗而混乱的时代……将由我们的手改变……我们将掌握真理……把世界从谎言的束缚中解放……我是启蒙者,远古的真神在我头脑中呢喃,祂是渴望牺牲的怪兽,祂在穿越遥远的群星,祂将抵达祂的圣殿……呜咕咕咕……”

米切尔后腿渐渐膨胀,变得弯曲有力,身体逐渐岣嵝并长出菌丝般恶心的毛发,脸变得胡狼般窄长,口水从紧咬的牙齿间喷出,一只镇巫水蛭炸裂成一蓬血雾,似乎被过量的超凡力量撑爆。

“我触及到禁区了,他的‘理想’是他维系人性的丝线,尽管其理念是错误的,却是他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东西,我的问题激起了他的反抗,虽然我现在瓦解其神智让他变得温顺,但他会很快失控畸变,可能接下来撑不过三个问题。”手指异化的讯问者说。

“问一些更加具体的吧,最关键是那个书店老板,而且使用思维汲取时间过久,你也有畸变程度加深的风险,读心者。”

他们围绕书店老板又开始提问,果然,在第三个问题回答到一半时,所有镇巫水蛭都爆裂了,一只浑身囊肿、仿佛被菌丝寄生的胡狼仰天发出怪异的尖啸,连“读心者”的异化软体手指都被弹了回去。

与此同时,三位长袍人成三角形站位把胡狼围在中央,地上早已绘制好的繁复魔法阵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我召唤我们神圣的主,让恶魔胆寒的名字,圣灵啊,我们请求你!以血肉,骨骼与灵魂之名,毁灭你神圣教会的敌人,直至我们的天地沐浴正义之剑的圣光……”

法阵四周仿佛升起了看不见的障壁,任凭畸变的胡狼在里面捶打撞击,依然无法脱离无名力量的束缚。紧接着,幽蓝的火焰在法阵中燃起,焚烧,那怪物的毛发、□□、骨头纷纷在火焰的吞噬下化为尘埃。

最终,火光熄灭,原地只剩下两支蜡烛粗细、长度比巴掌短一些的晶体,一支紫色,一支翠绿色,它们有着自然生长的纹理,就像是某种美丽的结晶。

“运气不错,完整剩下了紫色的第二源质【基础】,以及绿色的第四源质【胜利】。”

“因为他刚才畸变程度已经超过了50%,内心的野兽吞噬了理智,所以经过巫师之锤法阵炼成,才会有更大概率留下完整的结晶,一般情况下可没有这么理想的条件,‘读心者’的能力也不是能够常用的。”

“说起来,‘读心者’你不要紧吧?”一位长袍人关切地说。

“我没事。”手指畸变的读心者有些倦怠地回答。

“好在‘平凡先生’接受治疗已经完毕,你也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们的精神系超凡者还是太少了。”

“一颗果子如果产生了霉斑,如果不尽快处理,就会感染别的果子。这个组织的理念非常危险,要抓紧时间,把这个非法秘密结社消除。”

“如果有一定社会地位和影响度,我认为应该采用暗杀的方式,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要抓活的,但书店老板例外,别杀了他,他那里应该有完整的名单。”

“最好让目标地点附近的审判官就近处理。”

“这次找出地下组织线索的是一位新加入的赏金猎人,‘平凡先生’似乎提到过,而且对她有非同凡响的评价。她的功绩已经足够了,虽然合作的时间有点欠缺,我觉得她可以信任,只要精神上没出现问题,与她进行更深度的联系也可以,比如向她开放低阶源质结晶的获得渠道。”

“我没有异议。”另外两人说。

……

“原来在托马斯·西蒙藏身处找到的两个罐子是他的源质?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某种黑巫术材料,比如诅咒娃娃什么的,然后妥善处理掉了。”下午茶时间,温斯洛一边听着伊薇特讲述之前和杜兰的战斗,一边赞叹,“还好您趁他不注意偷袭成功,否则一旦他取回自己的源质,对我们来说会更加麻烦。”

伊薇特看着温斯洛一脸发自内心的“你好厉害呀”,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五层源质的大佬总是自然而然把自己放在萌新位置,人家黑袍人一个苦逼的三层源质,莫名其妙就要被你们两个找上门查水表,对方才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一边的好么……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们时,你们似乎认识托马斯·西蒙?尤利西斯爵士还说他是个‘该上火刑架的危险分子’。”

“嗯,即使在道德败坏的地下超凡者中,他犯下的罪孽也算得上是最深重那类,如果不是他逃去了海外多年,应该早就被处死了。”

“他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伊薇特非常好奇,这是她杀死的第一个超凡者,但似乎很轻松就获胜了,据说黑袍人还大大有名,不由得想要了解更多。

“他的超凡力量是知识领域,非常少见,档案上说他能够通过食脑的方式,通晓受害者掌握的语言,感知古代遗迹和墓葬,了解当地神秘传闻和上古传说,并且对各种仪式的成功施展有着极高加成,这是很难做到的。正因为如此,他的能力并不非常适用于战斗,所以他才想要制作一个听命于他的尸体傀儡,于是错误选中了昏迷中的你。”

并不是昏迷中,原主已经死了,我是才穿过来的不明真相群众,伊薇特默默地想。

“超凡者的力量来源于神祗,根据神灵种类的不同,也会觉醒不同的力量。那么为什么托马斯·西蒙的能力是知识类,而我是偏向战斗型的?难道他祈求降下力量给我的神并不是他自己那位?即使他并不是那位神祗的子嗣或者信徒,也能够得到回应?”

“当然,神祗是一种我们难以理解的存在,祂们或许太庞大了,如果祂的目光没有投向我们生活的世界,通常不会注意到细小的蝼蚁在利用祂的力量。就像当你散发着太阳的光辉,你会在意遥远的虚空外,有人用你的光和热晾晒衣物吗?但万事也不是绝对的,一旦被神祗注意到,绝大多数情况都会招致灾祸。

托马斯·西蒙利用的仪式大多不属于赋予他能力的神祗,举行其他神祗的仪式通常失败可能性较大,但他的超凡能力可以弥补这部分缺陷。”

“所有仪式都是禁止的吗?”

“也不尽然,存在一些许可范围内的仪式,它们祈求的神祗已经消亡或者目前并不活跃,造成的影响也不会对人类社会有太大损害,在中世纪时,这份名单叫做‘白魔法’,其中有些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没什么作用,比如在五朔节用花环和彩带装饰‘五月柱’祈求风调雨顺,圣诞节在槲寄生枝条下的男女必须接吻,这样会带来带来丰收和生育力……”

接下来的话题就转向了这时代一些有趣的风俗,今天尤利西斯也不在,不知道干什么事去了,伊薇特本来打算改天再来拜访,但温斯洛让她留下,正好也好久没和温斯洛单独谈过话,他们二人就一边喝下午茶,一边闲聊。

阿尔比恩虽然也有喝茶的风尚,但和华夏习俗不同,华夏人一般喝单一品种和工艺的茶,茶叶喜欢选用嫩尖;而阿尔比恩的茶则更偏好较老、滋味更浓的茶叶,并以好几种拼配,再加上其他芳香植物增添香气,更适合加糖和奶喝。

此外,下午茶时还会有多种类的点心,这次温斯洛准备了鱼子酱三明治,司康饼和水果蛋糕,司康饼是一种长得像是石头一样的阿尔比恩传统点心,吃的时候要从中间掰开涂上果酱或者蜂蜜食用。按照阿尔比恩礼仪,下午茶时男士需要为淑女把司康饼分开再递上果酱,温斯洛也这么做了。

“……我现在是男装,这样感觉好奇怪。”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小半年,伊薇特有些习惯这里的风俗了,有时候下午茶有女士在场,比如说被导师拉去家中作客的时候,她也会按照习俗为导师的女儿递上点心。

“没关系,这里没有其他人在。”温斯洛微笑回答。

盛放食物的三层点心架上还有些残渣,他用小碟子收集起来放在窗户边上,很快就有好几只鸟儿飞过来,似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温斯洛很喜欢鸟?它们都快被你喂熟了。”伊薇特啧啧称奇,他还真是个温柔的人,不愧是骑士之道的践行者。

“嗯,每次看到鸟,就想起了自己,我记得我刚觉醒的时候,感觉就像一只初生的鸟。”

“哦~那种感觉啊,我懂我懂。就好像呆了十几年的小屋被打破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从未见过的广袤天空。”

“蛋壳里虽然安逸,但鸟终归要挣脱壳。就和我们一样,是超自然的力量孵化了我们,从我们第一次目睹真实世界的时候,我们就成为了孤独的求道者。我们会面对不招自来的幻象,旧日的诸神的力量想要支配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禁锢自己内心的兽性,我们有着相同的目标,然而能控制自我理智的只有自己,一旦心中的野兽脱离了掌控,我们唯有灭亡一途……”

就在这个惬意的下午,海德公园的一条林荫道上,一位带金边眼镜,胸前外套口袋插着钢笔,像是学者的中年先生正夹着一本书在慢慢散步。或许是树叶间洒下的阳光太美好,他没有留心迎面走来的一位看样子非常拘谨的小职员,整个伦敦都充斥着这样的小人物充当零件,庞大的帝国才因此能够正确运转,他并不用过多关注,他有什么必要的理由一定要在意呢?

所以二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对方的脸在中年学者先生脑中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之后他甚至忘了有这个人。

又走了一段距离,似乎天气有些炎热,学者先生感觉脖子流了很多汗,湿漉漉的,难道在这个季节流汗非常有失体统?不然为什么迎面而来的人看到他都惊慌失措地跑开呢?他掏出手绢擦了擦,低头却看见触目惊心的一片血红。

“割喉谋杀案!快去叫警察!”

倒地之前,学者先生脑中一片混乱,耳朵里全是路人的尖叫和吵嚷,手臂里夹着的《斯芬克斯的诅咒》就落在他脸旁,他至死也没明白,究竟是谁杀了自己。

……

为什么它根本扔不掉?!

一位最近名声鹊起的投资商在书桌上看到自己扔了几次的小刀,恐惧使他的手指不知不觉有些发颤。

他是位隐藏的超凡者,觉醒的能力是预言向,对他而言,最简单最准确的方式是从古希腊流传下的肠卜术。只要杀死一个生灵,剖开胸腹,露出内脏的位置和色泽就能够给予他未来的启示。他从赌场赚到第一桶金,然后辗转赌马、斗犬……最后开始投资公司,涉足跨国贸易;他试过小鸟、小猫、流浪狗……他渐渐发现,用智力越高的生物作为原料,占卜结果就越是准确,最后理所当然的,在重要的选择上,他更相信人类的内脏。

他财富越积越多,人们都以为他是才智过人的商界新锐,只有他知道,自己加入的秘密结社传言,阿尔比恩隐藏着历史悠久的超凡者组织,他们在中世纪经常烧死像自己这样的巫师。所以他一直相当低调,时常参加慈善活动,并从街头中寻找无父无母的孤儿和弃儿下手。

但这柄刀……上次他用来切开一个肮脏小鬼的刀,为什么又回来了?!每一次扔掉,它都会很快又回到他视线,仿佛在提醒着他“你是个凶手”。

恍惚中,他摇摇晃晃走向那刀,紧紧握住,做出一个扔向窗外的动作。然而手臂高举又落下,并重复无数次,就像一个疯子在指挥他想象中的乐队,但却是他在与某种无形的东西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不、不!这不是我的手?!好疼!是谁……”

握着小刀的右手把利刃坚定而缓慢地刺入了太阳穴,一直进入了很深很深,于是声音戛然而止。

窗台上,一位穿着洋苏木染成的黑丧服女性面无表情地把手伸向小刀,似乎在安抚着某种虚空生物:“你的仇恨已经报偿,安息吧。”

随着一声如泣如诉的微小叹息,她知道,怨灵已经离开了。

……

与此同时,一位俊美的金发高个男人也正从某个富翁后脑勺抽出细剑,尸体拿着报纸蜷缩在安乐椅上,由于脑部直接被破坏,他表情安详毫无痛苦。

此时死者身体细胞活性还在,杀手割裂了自己的手指,将一滴鲜血撒入伤口,直到他用手帕擦干净发间的脑浆和血,伤口已经愈合如初。

“完工,我这边倒是没什么破绽,不过八成明天就会一夜间多出许多‘劫匪当街杀人’、‘大亨诡异自杀’的传闻,但愿阿尔托总警司的发际线不会因此再度被侵蚀……”尤利西斯小声自言自语,然后打开窗户,用猫一样轻巧的动作消失于光滑没有任何凸起的墙面。

几分钟后,送来下午茶的仆人放下托盘,轻声问了问,没有得到回应,然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直到夜晚,大宅里面才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圣灵在上!快叫医生!老爷中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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