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指腹开始散发出来柔和的光芒,映亮了我的睡颜。
我现在有点摸透这光的含义了。
──大概他心情很好的时候,身体就会不自觉的发光。
这一整晚,他都这麽独坐在黑暗之中全身发著亮,顺著我的五官越描画,动作一遍比一遍缓慢、温柔。
直到晨曦逐渐亮起。
两个人都一夜无眠。
我终於明白为什麽风龙疆的马厩要建在远离我的寝殿的地方了,如果附近有龙族盘踞,普通生物根本睡不著。
这一晚上,我都努力绷著身躯上的每一块肌肉,免得在下一秒钟就跳下床,抱住男人的膝盖虔诚亲吻。
撑到早晨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比一条咸鱼乾还要僵硬。
又忍耐了一两个小时以後,天色已经大亮。
如果是往常的我,也该清醒起床了。
如果是以前的穆底斯叔叔,在这个时候,早就应该把早餐做好,回御座之间了。
可是他还坐在我的床前。和七八个小时之前相比,动作几乎未曾移动分毫。
最後,还是我最先睁开了眼睛。
在我睁开双眼的前一秒钟。他收回了描画整夜的长指。
坐在我的床前,他向我垂下头,银发婉转地搭在我的枕边,容光焕发得不像是熬了一整夜。
“早。”他说。
顿了好一会,我说:
“很晚了。”
他低头,好像在看著我脸上睡出的压痕,看了好一会儿。
“嗯。”他轻声地说。
“……”
暗示得太过隐秘,以至於被忽视的我於是不得不将话挑得更明显一点儿:
“你该去御座之间了。”
“嗯。”他应著。
可是,身体还是一动没有动。
这个时候,我的身体经过了一整夜的高压强行挤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如果他再不走,我又还要维持不下跪的尊严的话,那就只能崩溃,当著他的面吐出来。
幸好我单手抚上胃部的动作可能让他以为我饿了。
穆底斯叔叔终於站了起来,离开了我的房间,去做早餐。
“……”
门被轻轻阖上的一瞬间,神经紧绷了一整晚的我终於第一次舒缓了背脊。
假寐了几分钟,从强烈的呕吐欲中缓回来之後。男人带著餐盘回来了。
这次他没有久留,只是在我的额间留下了新的储能魔法。
“……”
空间一阵扭曲的响声之後,我的四周骤然一轻。
──他终於回御座之间了。
他离开的时间有限。
阖眼捏一捏鼻梁,我下地,走到桌前。
今天他做的是牛肉培根卷和茅屋面包。
“……”
比起猪肉、羊排来,我确实更喜欢牛肉。
比起甜点来,我的确更喜欢不那麽甜的硬式面包。
不知道他是怎麽从我沉默的态度中,看出了我的喜好。
而且,培根居然没有焦。面包也能看出原样是什麽了,还有点香。
──他的厨艺进步得很快。
有时候,他让我觉得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有的时候,又好像已经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了。
用最快的速度,我把早餐填乾净。
拽了椅背上的外衣套上。翻领系军纪扣。
昨天想到过一个脱离空间束缚的方法,今天要尝试一下。
单手扣左腕的袖口,我立在房间里,向窗外望了一眼。
看完以後,过了好几秒之後,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麽。猛地转身过去再看了一遍。
“……”
本来还以为自己刚才是看错了。可是事实证明没有。
今天穆底斯叔叔结界中的天空是亮粉色的。
──非自然的,即使是最粉的晨曦,也粉不出来的粉色。
远处的云朵是深粉色。
“……”
这里是穆底斯叔叔的空间,空间内的景色如何变幻,本来就是由叔叔来决定。
像以前那样,每一颗星辰的运转,每一缕微风的吹拂,都遵循著自然规律──这种情况,本来就是不正常的。
为了保持这些自然常识,肯定需要花费叔叔更多的魔法力。
所以就算看到这个空间里有什麽东西不符合自然规律,也不该感到太惊讶。
这麽想了之後,将最後一口早餐咽了,我系拢了腕口的袖扣。单掌曲臂推开窗户,纵身跃下寝殿,在粉色的天空下,向著法师塔跑去。
准备工序还是跟前一次相符。
绘制魔法阵的工具和卷尺。这一次又新加了一大摞魔法阵相关的书籍,因为想要编绘的魔法阵比前几次都要复杂好几倍。
这个魔法阵,是我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脱困方法。
也是我目前的能力所能及的最复杂的魔法阵了。
如果真的要完成这个魔法阵,这几天来,我都需要在这个魔法阵核心分阶段将叔叔在我额间留下的储能魔法阵中的能量如数输出。
而且必须认真绘制魔法阵图,绝不能有任何疏漏。
即使以上的条件都达到了,魔法阵也必须在适当的契机下激发。
即使努力了,也未必会得到好的结果。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没那麽多的选择权了。
即使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投入百分之百的努力。
这整个一天,我都在紧张的绘图工作中进行。
如果是魔法力充沛的时候,我完全可以站立在魔法阵的正中心,单掌摊向上,用魔法力操控著绘图车自动顺著魔法阵的图样画出轨迹。
可是现在我的魔法力不足。
穷日子穷过。
我就将调配好的魔法介质填进了绘图车内。一手看著图纸,一手拉著绘图车。顺著风龙疆广场形状的中心广场开始一遍、一遍画圆走圈。
那亮粉色的天空并没有很久,随著时间的流逝,天空也渐渐地变回了原本的湛蓝色。
幸好如此,站在粉红色的天空下,总觉得热。
军服外套搭在旁边的树上,我挽著衬衫袖口在晴空之下绘制魔法阵。抻著沉重的车体在广场上来回行走。
周围绿茵环绕,依旧没有人声。绘图车滚轮下清晰留下闪亮的粉尘。更细致的地方,就用手指指腹站著粉末在地砖上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