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忖,宋雁回去书房找长兄宋佑安。
宋佑安正在看父亲临安侯的来信,忽听小厮来报,说二小姐求见。
“稍等一下,我这就来。”他放下信件,起身出去。
看见长兄出来,宋雁回福了福身:“大哥。”
她回到临西侯府数月,在嬷嬷的教导下苦练仪态规矩。如今盛装之下,举止有度,颇有侯府千金的风范。
宋佑安还礼:“二妹妹。”
“大哥这些天都能在家里吗?”宋雁回好奇地问。
“是啊。”宋佑安点一点头,“要过年了,自然是要歇几天的。”
这个妹妹眉眼之间与家中的另外两个妹妹都有些许相似之处,果然血缘是不能改变的。尽管对于她的一些事情不太赞同,但一码归一码,宋佑安对这个突然换回来的二妹,并不是一丁点感情都没有。
毕竟是他亲妹妹,当年之事,她也受了不少苦。
思及此,宋佑安神色柔和了一些:“你大姐姐和三妹妹这些天也都会在家。你有什么不懂的,或是有心事,都可以跟她们说。当然,问我也行。”
宋雁回犹豫了一下:“我听说大哥是太子伴读,那大哥和太子关系好么?”
“太子性情随和,对我们这些身边人当然很好。”
“那太子会到咱们家做客吗?我能见到他吗?”宋雁回小声问。
宋佑安眉心微蹙,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他转念一想,寻常人对皇室感兴趣也很正常。于是,他笑了笑:“太子殿下有时也会来咱们家。不过今年可能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今年他没有提起啊。”宋佑安如实回答,“都快过年了。就算他要来,只怕也是明年了。”
宋雁回面露失望之色:“怎么会这样?”
见她这般模样,宋佑安心生不解:“他来了,咱们好生招待。他若不来,咱们也乐得自在。这也没什么。”
他安慰的话语,宋雁回根本无法听进去。她满心都是失望和意难平,她以为凭借先知的优势,提前准备,肯定能让那个人一见钟情,能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命运。
可为什么她重活一世,许多事情都变了呢?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弃么?
宋雁回摇一摇头,不。她既然能多活一回,那说明上天是眷顾她的。韩濯缨上辈子能得到的,她这辈子也一定可以。而且还会得到的更多。
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宋家二小姐。
“我知道了,大哥。”宋雁回努力平复心情,“我还想着,大哥和太子是朋友,会邀请他到咱们家做客,我能有机会长长见识呢。”
她说到第二句话时,宋佑安神色微变,本要立刻纠正她。但是听到她下一句话,他心头微微一滞。家中的另外两个妹妹自小都做公主伴读,虽然内里辛酸,但在旁人看来,绝对是风光无限。
二妹妹没在府里长大,也从未进宫过,可能会羡慕遗憾,这也正常。是以,他只是微微一笑:“以后可能会有机会。”
宋雁回勉强点一点头,心里烦躁至极,也不知道大哥这话是不是安慰他。但很显然,他现在不可能主动邀请太子来做客。
那她怎么才能见到他并让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呢?她得想个法子。
临近新年,太子谢泽这些天格外忙碌。直到腊月二十八的午后,他才有了空闲,换过衣衫,找了点碎银子,又命人驾了一辆青布马车,出宫前往清水巷。
马车在距离清水巷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
谢泽下了马车,步行而去。
刚拐进清水巷,还没到韩宅门口,他就听到了韩濯缨的声音:“是左边吗?”
“太左了,太左了,要向右一点点……”这是翠珠在说话。
谢泽快走几步,看见韩宅门口,韩濯缨正踩在梯子上贴春联。而翠珠一边扶着梯子,一边在下面指挥。
“好了。”韩濯缨将春联贴好,双掌轻击,直接利落地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她后退数步,仔细端详了一下,对自己的成果还算满意:“可以。”
一不留神,竟退到了一个人身上。她一回头,看见“韩雁鸣”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轻轻“咦”了一声,凤眸闪过笑意,出声嗔怪:“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出声,吓我一跳。”
“我刚到。怎么现在就开始贴了?不是除夕才贴么?”谢泽指了指春联,“颜色也……有点奇怪。”
“这个啊,我以前在边关的时候,那边说,‘二十八,贴花花’,所以腊月二十八就要贴窗花和春联的。提前贴上,提前迎接福气。”韩濯缨停顿了一下,“至于颜色,二叔过世不足一年,就不用红色了。”
她这是结合两地风俗。
谢泽略一点头,表示知晓。
这竹制的梯子不算特别重,是韩濯缨和翠珠一起抬出来的。此刻贴完春联,又有免费的劳力在,她自然不会再动手,只冲兄长一笑,指一指梯子,面露恳切之色:“哥——”
少女眸中淌着光,溜溜一转,灵动慧黠。
谢泽唇角弯了弯,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不用她挑明,他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但他还是故意面露疑惑:“怎么了?”
“把梯子扛回家啊,只贴了门口的,堂屋、后院,还都没贴呢。你都回来了,总不会还让我来吧?”韩濯缨一脸的理直气壮。
“好吧。”谢泽不与她争,只是扛一下梯子而已。雪也扫过,菜也浇过,扛梯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甚至将院内其他各处的春联窗花一并给贴了。
他贴春联时,韩濯缨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提示:“高了,高了,低一点……”
贴春联对于谢泽来说,格外的新鲜。他有心逗一逗她,是以明知道正确方向,还是故意出点差错。
虽然背对着她,但听着她脆生生的声音,也能想象她的神色。
冬日的阳光不算热,照在身上,颇为舒服。谢泽很享受此刻的简单惬意。
韩濯缨却有点急了:“你下来,我来,一点默契都没有。”
谢泽这才收敛了玩闹的心思,认认真真配合着把余下的春联窗花贴好。
翠珠早端了温水过来。
谢泽洗手之际,还不忘强调一下:“还是有默契的。”
韩濯缨只是“啧”了一声,没接这个话题,而是兴致勃勃地问:“你是回来过年的吗?休息几天?我们明天……”
“我不能待太久,等会儿就得走了。”
韩濯缨微微一怔,有些遗憾:“好吧,过年也不能在家里。”
将她的失望尽收眼底,谢泽感觉心口似乎被什么挠了一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过你放心,我只要有空,就会过来的。”
“嗯。”韩濯缨遗憾,却也能理解,“那你在外面小心一点。如果不能做了,或是太危险,那就不做了。咱们还有一百多两银子呢,够花很久了。”
根本不把一百两银子放在眼里的谢泽:“……唔,你说的是,我会考虑。”
他的确不能久留,待了一个时辰左右,就离开了。
韩濯缨送他出门,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回家去。
而谢泽离开清水巷没多久,就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马车中坐着的斯文青年,正撩开了帘子往外看,待看清马车外的人时,吃了一惊,连忙吩咐车夫:“停车。”
马车刚一停下,青年就跳下马车,向反方向快行几步:“三公子!”
太子谢泽排行第三,有时在宫外行走,身边人会唤他三公子。
谢泽听到熟悉的声音,当即驻足,回头看向来者。他眉梢轻挑:“佑安?”
马车里的青年,正是宋佑安。他今日看了父亲临西侯的来信,父亲在信中提到对缨缨的一些安排。所以在二妹宋雁回离开后,他就命人驾车来了清水巷。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太子,可真是巧了。
宋佑安上前一步,见太子神情不知为何有些奇怪,就低声解释:“我有个妹妹住在附近,所以来看看。”
谢泽微微一笑,心想,真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