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秦清被礼貌请出了房间,她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儿说错话了。
秦沅还等着秦清敲门进来关怀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发生了什么,进而联想到韩云韵身上,最后再温声细语告诉她在她心里,她最重要,就是一百个韩云韵也比不上她一个。
等来等去也不见人进来,秦沅心慌起来,按耐不住走出去,结果一看,门外空空,别说人影,就是片衣角也瞧不见。
这一切都在明晃晃嘲笑秦沅,告诉她一个可笑的事实。
——秦清早走了!
秦沅委屈极了,这次是真的难过。她看着空旷的院落,只有几个婢子在扫枯叶,她们安守本分,只要主子没发话,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低着头专注自己手里头的活计。
秦沅觉得自己仿佛被抛弃了。
她掐着手心,明明眼睛都红了,可还是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秦清不在这里,就算哭的再伤心难过,也没有人会心疼她了。
或许,以后也不会有了。
秦沅后悔了,她不该闹脾气的。她初来乍到,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温柔,便贪婪地想把这一切据为己有,却忘了自己和秦清从未有过感情基础,她对她的好不过是基于这十年的愧疚和心疼。
但事实上,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秦清,她没什么好愧疚的。是她,被花团锦簇的盛景迷了眼,开始得寸进尺索取秦清所有的温柔。
她不是不知道秦清疼了韩云韵十年,想要秦清把韩云韵当作陌生人一样看待太难了,就是因为她知道,太知道了!所以才不甘,嫉妒如附骨之蛆狠狠啃食她的血肉,日复一日,她甚至不愿意从秦清口中听见韩云韵的名字。
因为她心如明镜,她和韩云韵,压根就没有可比之处。
今日见到韩云韵,哪怕没有仔细端详,只凭几眼,她也看出了她的骄矜与傲慢。
韩云韵今日穿了桃红色襦裙,配饰并不多,仅发间蝴蝶簪花点缀,一对细长的桃花簪与裙衫相映衬,真真是人比花娇,灵动又娇美。
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骄矜,是只有被娇养长大才有的。
秦沅只一眼,就像是被烫着一般收回目光。
尤其是后面她摔碎了花瓶,秦清三人走到隔间,感受到韩云韵那毫不掩饰的打量挑剔的目光,秦沅越发觉得对比惨烈,恨意直上心头,与之伴随的是自惭形秽。
秦沅扪心自问,她哪哪都不如韩云韵,仅靠着那一点怜惜,真的能一直绑着秦清吗?
她会为了她,将韩云韵赶走吗?
秦沅越想越难过,一颗心被摔的稀巴烂。她慢慢转身,往屋内走去。
这个时候的秦沅仿佛像是回到了柴家村,她习惯了驼背低头,沉默寡言,一副看似谁都能欺负的瘦小懦弱模样。
“安安!”后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秦清右手提着裙摆,微微喘气,左手拿着一本“芙蓉客”的话本。
秦沅没什么爱好,她对吃穿都提不起兴趣,虽然好学,但更喜欢黏在秦清身边听她读书。秦清也是实在想不起该送什么让她欢喜,挑来拣去才选了个话本。
秦沅喜欢听故事。
“安安。”秦清匀了口气,走上台阶,暗暗抚了抚泛疼的心口,轻柔道,“不要不高兴了,阿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秦沅才找回一点真实感。她回头,见真是秦清,忽然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控制不住往下掉。
她扑到秦清怀里,抱着她狠狠哭了一通!
“阿姐,阿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秦清搂着她,多亏了这些日子调养,跟干柴没什么两样的肩膀才算有了点肉。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不要她?
她哄着小姑娘慢慢止了泪,一双眼睛通红,哪怕进了里屋,还是赖在她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秦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哄人还是会的。
秦沅靠在她怀里,乖乖听她讲故事。芙蓉客写的话本在盛京很有名气,主角基本上以侠女为多,其内容百转千回,时而细腻婉转,时而荡气回肠,遣词造句无一不考究,实在颇受世家夫人贵女的追捧。
秦沅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今日哭的次数委实过多,人又小又瘦,身子脱力也在正常范围之中。秦清轻轻喊了人进来,把睡着了的秦沅放在床榻上,亲自给她掖好被角,又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才放心离去。
丹心见她对秦沅如此用心,免不了又是一顿碎碎念。她知道秦清心疼秦沅,加上秦沅确实看着可怜乖巧,可比韩云韵招人疼多了,上心是难免的,毕竟亲妹妹。
可秦清的身体尚在调养中,哪能操劳过度?
一会儿担心秦沅吃不好,一会儿又怕她生闷气,比老母亲还要操心了。
秦清对身边人都好脾气,任由丹心念了一通,也不气不恼,全都应承下来。最后把丹心自个儿整笑了,佯怒道:“您就拿我当消遣吧。”
“没有。”秦清道,却是愁容满面。
她始终记挂秦沅,这孩子太没有安全感了,秦清很不放心。
“郡主愁什么呢?这改变也总的有个时间,依奴婢看,二姑娘的胆子可比之前大了好多,再过些日子,奴婢怕是都不敢认了。”丹心道。
自打回了郡主府,丹心就开始改口称呼秦沅为“二姑娘”。
秦清叹了口气,“只怕老待在郡主府,把人闷坏了。”
丹心走到秦清身后,给她捏着肩:“这还不简单?找个时候,您带二姑娘出去踏青,想必她也高兴。”
说起踏青,丹心兴致勃勃:“您长这么大,除了这一趟余郡,还从未出去过呢。”
“踏青?”
才说完没多久,谢婠婠就登门拜访了。
郡主府就秦清一个正经主子,韩云韵不在,没人比谢婠婠还高兴。
她出来是瞒着谢策的,今日正巧谢策出去了,她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打听到秦清因为长公主府的院落不适合养病,便搬去郡主府小住,谢婠婠立马让人准备了几份礼,迫不及待跑来找秦清玩。
“婠婠?”丹心来通传时,秦清正在教秦沅练字,听到谢婠婠在外头,手下一个用力,秦沅手中的笔就在纸张上晕开一道浓重墨色。
秦沅莫名烦躁起来。
康小郡主,谢婠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