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在午后结束,各世家的人留下贺礼和祝福纷纷告辞。
秦清站在华安长公主的身边,看着他们和善又略显几分恭敬的模样,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她仰头看向华安长公主,“阿娘。”
今日的生辰宴无疑是成功的,不管怎么样,至少华安长公主的目的是达成了。自从先帝去后,华安长公主还是第一次扮演“弱者”这个角色。
……当真有些不适应呢。
华安长公主拍了拍秦清的肩膀,“等这事告一段落,阿娘得好好教你些东西了。”
“管家吗?”
这是所有女子都要学习的事情。
但华安长公主却摇了摇头,她看着秦清,眼底有浅浅的怜惜,叹道:“长公主府这方天地,拘的我的阿宁眼界都浅了。”
不止是秦清,世上多的是千千万万的女子,她们的一生都在宅院中磋磨度过,又哪里想象的到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广阔?
“凛朝之外,一路向北,是以北疆一家独大的蛮族境地,他们长相粗狂,个大威猛,和我们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南行万里,重峦叠翠,山峰奇谷以毒雾为屏障,传闻那里面住着常年和毒虫为伴的南疆巫族;还有那无数番邦小国,与我们隔着无边无际的海面,若无意外,咱们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
华安长公主难得和女儿说这么多话,她声音低缓,娓娓道来,从她的字里行间可以轻易拼凑出那些想象出来的画面。
秦清的脸上浮现愣怔之色,冷漠的眼眸在华安长公主面前如冰化开的一滩水,阳光照射之下波光粼粼,澄澈而纯粹。
这是书里不曾有的东西,他们存在于外面更广阔的天地,神秘而危险,又轻易勾起人们内心深处的向往和憧憬。
“管家之事,阿娘也不在行,你想让我教你什么呢?”华安长公主慢悠悠道,“女子的眼界,不一定非得拘在后院。你是阿娘的孩子,大可以走出门去,若有才华便上朝堂,若爱金银便做生意,你若想游遍山川四海,使这世上每一寸角落都留下你的脚印,就大胆地去做。”
秦清猛地抬头,眼神满满的震撼。
她从来不知道,也从来都没想过,阿娘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华安长公主被长女震惊呆愣的眼神所取悦,半是心酸半是怅然,笑道:“当然,首要的是你身子要康健。这是最重要的。”
秦清伸手,揪住了华安长公主的袖子,轻轻扯了扯,眼里的渴望不加以掩饰。
她什么也没说,但华安长公主知道她的意思。
华安长公主挑了挑眉,若是长子次子,她就要毫不客气的让他们吃头皮了,偏偏站在她面前的是心性纯粹的长女,她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阿娘还有事儿要办。这些事情,等回头再和你细说。”
秦清乖乖点头,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认真的叮嘱:“阿娘,不要忘了。要教我。”
“知道了。”华安长公主好笑道,“安安在等你,快去吧。”
宋姑姑站立一侧,看着秦清的背影,忧虑道:“殿下,二姑娘这样依赖郡主,会不会留下隐患……”
“这算什么?你可别小瞧了安安。”华安长公主笑了一下,淡淡道,“真要说起来,从慎从嘉,还有阿宁,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没有安安一个人厉害。”
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如何能跟外头风吹雨打、野蛮生长的树藤相较而论?
“你也别瞎操心了。这点小毛病,回头掰掰也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现在最主要的不是这个。
华安长公主眼眸微深,扯开嘴角,吐出几个字:“去,再添一把火。”
彻彻底底,烧死那群人!
生辰宴结束之后,不消半日,“鸠占鹊巢”的事情就沸沸扬扬传了出去。
承伯候府和怀安伯府的人就都知道了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能参加长宁郡主生辰宴的,必然是家里有些分量的,如今统统被压去了大理寺,家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几乎乱成一团!
怀安伯府还好,至少宫里还有个贵妃娘娘,怀安伯狠狠心,大不了把大房那两口子都推出去,这事儿就算完了。他们顶多落下一个“糊涂”的罪名,名声差了点,但只要贵妃娘娘在一日,怀安伯府就不会倒。
但承伯候府就不一样了。
他们本就是靠着华安长公主才重新挤回世家之中,先前的流言就足够淹死他们,被世家排挤、百官冷落,更不要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
以庶女调换嫡女,偏爱妾室庶女,对长宁郡主动辄打骂,甚至还胆大包天到给华安长公主下毒……
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骇人听闻!
更可怕的是,承伯候府的人竟然统统都知道!
他们是疯了想上天吗?!
大理寺拿人,自然是证据确凿。华安长公主嘴上说叫他们调查清楚,实际上除了没有惠贵妃牵扯进来的证据,其他的人证物证皆在,统统交给了大理寺。
这回,谁都跑不了。
承伯候府一日之内来了七八回,就是为了给韩亭等人求情,希望华安长公主念在往日情分上放他们一马。
华安长公主嗤笑一声,“真把本宫当成弼马温了不成?我秦燃怎么说也是个长公主,他们竟会觉得我心慈手软爱放马?可笑至极!”
毫无意外,这群人连长公主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他们试图跪在外面,以此来让华安长公主心软,可没有一会儿,就有百姓拿着烂菜叶、臭鸡蛋来砸他们!
华安长公主在凛朝威望极高,百姓十分崇敬她,在他们看来,华安长公主高不可攀,能做她的夫婿是上辈子积了德,然而韩亭竟然如此不珍惜,甚至意图谋害华安长公主!
他们不该死,谁该死?
还有人拖了恭桶过来,想浇承伯候府的人一身,将他们吓的鞋子都掉了,顾不得还在大理寺狱里的承伯候等人,忙不迭就跑了。
明章帝知道此事,自然怒不可竭,恨不得将承伯候府满门都给斩了!
他不敢说华安长公主,可私下里却与太后抱怨:“皇姐当年真是糊涂,放着好好的萧二不要,非要选那承伯候府的三子,若是父皇还在,看见今日这场景,只怕是要气得吐血!”
太后附和道:“可不是吗?她聪明一世,就是眼光不行!韩亭那样的人,哀家都不知道她看中他哪儿了!”
这么说来,太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华安长公主却没有告诉他,是因为怕牵扯到惠贵妃,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吗?